——(27)
这是神明梦中也会幻想的未来。
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灶门炭治郎指指天空之上已经被浮云遮盖住一角的弯月,笑着把灶门鼠尾往屋子里面推。
好孩子应该要睡觉啦。日柱终于还是忍不住在少年额上落下轻轻柔柔一吻,就像在那不可追寻的过去里,身为兄长的他也是如此轻声诱哄弟妹安然入眠。
鼠尾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然而青年的动作强硬不容许拒绝。不知为何看到青年之后心底生不起一丝反抗,只是闷闷看了青年一眼,不甘不愿踏入房屋。
鼠尾略微有些不满的气味传达进灶门炭治郎鼻中,却只是让青年忍不住哑然失笑,直到看见少年的身影彻底被逐渐合上的木门挡住才慢慢转过头。
狭雾山还是如他已经模糊不堪的记忆中一般,幽远而又宁静。半明半暗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林叶撒落在地上,面前的幽径深远。
灶门炭治郎忍不住站起身,木屐踩在层层落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林间似乎有未眠的鸟低声鸣叫,他顺着眼前的小径,轻抚路边翠竹上冰冷的寒霜,在看到小径尽头那一块巨大坚硬的岩石后,忍不住睁大了双眼。
那是人类无法看见的景象。
大大小小的、姿态各异的带着避灾面具的少年们依靠着石头,零零散散站立。一头肉粉色头发的少年稳稳端坐在巨石之上,似乎在跟身边的少女说着什么。
这是本该往生之魂,却因为某种强烈的执念强行停留此处,无声陪伴着孤独的老人。
灶门炭治郎低下了头,寒夜里冰冷的空气不知何时带上了一抹苦涩的味道。他的鼻尖有些发酸,一向灵敏的嗅觉此刻就像是失灵了一半,只余下堵塞的感觉在鼻腔中久久不散。
他知道他们是谁。他知道他们为何停留此地。
指间微微有荧芒闪起,然而还未待光芒成型就被灶门炭治郎熄灭在指间。
神明忽然间想到,他不能把他们变成神器。
神器是没有属于人类时候的记忆的,即便他们都是些再单纯不过的少年少女,火神也无力改变这一点。
就这样吧,灶门炭治郎紧紧攥着手,掌心传来一阵阵钝痛。
就这样吧,他不该去打扰这份属于鳞泷先生与弟子们之间这份别样的安宁与陪伴。
*
富冈先生,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灶门炭治郎忽然停下脚步,指了指身侧恢宏大气的火神社,挠了挠脸,有些不太好意思。
尽管鬼杀队的基本都知道日柱这个小习惯,灶门炭治郎还是会感到有些窘迫。
这次也要吗?富冈义勇稍稍有些惊讶。
他以为灶门炭治郎每次都是会为那些被恶鬼残忍杀害的人祈祷,可这次并没有人受到伤害啊?
可惜富冈义勇的疑问没能问出口,他只来得及看到灶门炭治郎手腕上似乎更加深沉的紫色和一闪而过的市松羽织衣角,转瞬间人就不见了踪影。
好快。沉默站在原地半晌,直到神社里工作的巫女都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这个莫名奇妙站在神社门口的剑士,富冈义勇才发生一声感慨,默默离开。
飞速闪进神社里的灶门炭治郎可就没有富冈义勇那样轻松了。
冰冷恐怖的疼痛骤然间炸开,即便是坚强如同炭治郎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喘息时就像是在啜泣一般。
你是傻子吗?!还没等灶门炭治郎摇摇晃晃走到神井边舀上一瓢水,一双白净修长有力的手毫不犹豫抓上火神已经遍布深紫的手腕,硬生生把人拖着往里走。
深紫的恙同样蔓延上来人的手腕,然而祸津神只是皱起眉,呼吸微微一窒,依旧一声不吭。
冰凉纯净的水沾染上白净的布帕,动作轻柔敷在灶门炭治郎的手腕上,看着炭治郎被凉水刺激猛然一抖的模样,夜斗忍不住叹息。
他该庆幸还好这次眼前这个笨蛋有好好注意没过多沾染上鬼舞辻无惨的血,不然拖了这么久火神又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够彻底消去这些恙。
为什么不早点处理晶蓝色的眼瞳死死盯着沉默不语将井水淋在手臂上的灶门炭治郎,似乎眼前人不给出答复他就绝对不会移开视线。
之前的地方附近没有火神社啊。无惨的血和普通鬼不一样,必须是火神社里引出的混杂着紫藤花的神水才能够净化散退。
不过灶门炭治郎敛下眼眸,心底难得升起一抹名为心虚的感受。
以他的能力,就算是一时找不到火神社也不至于说是拖这么久。
说到底,他只是在贪恋罢了。
哪怕只是以这样的方式,能够待在家人的身边,无论什么病痛他都可以忍受。
你真是知道灶门炭治郎的秉性,夜斗除了长叹一口气外什么也说不成。
蓝色的眼瞳微微下瞥,祸津神从微微泛动的水面上清晰无比地看到了自己堪称是阴沉的脸色:你遇到他了?
祸津神忍不住心底冷哼。
他简直就是明知故问。
果然,一千年前我就该
夜卜!
灶门炭治郎抬起头,打断了祸津神未能说完的话语。
还没露出那样严肃的表情几秒,灶门炭治郎又是嘴角弯起,脸上是夜斗再熟悉不过的温和神情。
夜卜还是在躲避毗沙门天大人吗?
明明只不过是个关切的问句,蓝瞳的神明却一下子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忍不住捂着脖子咳嗽,企图以此逃过炭治郎的追问。
对于夜斗和毗沙门天之间的恩怨,灶门炭治郎也多多少少有些许耳闻毕竟是神明,就算是长年在人间游走,有些事情还是会知道一些大概。
灶门炭治郎并不知道那件事情的全貌,然而唯一能够确信的大概只有眼前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绝对不会是没有任何缘由的斩杀毗沙门一族的神器。
夜卜真是个温柔的孩子啊。
手上的恙逐渐褪去,灶门炭治郎忍不住伸出手揉乱了祸津神深蓝色的头发。
祸津神红着脸,下意识想要把灶门炭治郎的手挥开,然而半途又硬生生控制自己放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半晌,夜斗只能这样红着脸,小声冲灶门炭治郎抱怨。
他每一次躲避毗沙门天的追杀,基本上毫无意外都是会偷偷摸摸跑到火神的神社和神居之中。
神明的领域一向不容许他人随意侵犯践踏,就算是毗沙门天再有不甘也只能气急败坏地在火神的神社门口跺脚,不敢随意踏进雷池一步。
就算是关系再好的神明,也都会避开他人对自己领域的入侵。神社与神居一向是神明的逆鳞,除却神器,绝不容许他人进入。
同为受到万火供奉的神明,毗沙门天哪怕是气得要死也不会轻易闯进火神的领域。
这是一种不敬,更是一种挑衅。
不过嘛祸津神悄悄勾起嘴角,晶蓝色的眼眸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旁边的炭治郎,把心底里冒出来的小情绪摁下。
谁能保证他故意每次都跑进火神的神居没有一点别的心思呢?
而且,明明最温柔的人是你才对啊。
炭治郎。
作者有话要说: 夜斗对炭的感情并不算是爱情哦,大概就像是小孩子炫耀的那种感觉。
其实主要还是为了气毗沙门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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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很抱歉主公大人。沉默跪坐在产屋敷耀哉身前,灶门炭治郎低垂下头,向盈满柔和光芒的枣红色眼瞳中色彩暗淡。
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的双手攥紧,灶门炭治郎紧抿着唇,不敢抬头去看产屋敷耀哉脸上的那些恐怖诅咒。
炭治郎遇到他了吗。然而产屋敷耀哉只是点点头,尽管病卧在床,眼前片黑暗,依旧准确无误地伸出了手,轻轻覆盖在青年紧握的双拳上。
没有出事真的是太好了。没有预想中的责备,主公只是为他现在仍旧能够回归而感到高兴。
诚然,鬼舞辻无惨是鬼杀队传承千百年之久也想要灭除的对象。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产屋敷耀哉希望他的剑士孩子们依然能够平平安安度过此生。
啊,用这样的称呼称谓眼前的青年实在是有些大不敬的嫌疑。
我知道炭治郎很强大。收回手,产屋敷耀哉勉力撑着身体,冲着眼前的青年微微颔首。
但是无论如何,请一定也好保护好自己。
您不止是为了灭除恶鬼而生,更是为了守护苍生而生。
所以,请再爱惜自己点吧。
对了,无郎那孩子刚好也回来了。
灶门炭治郎身体前倾,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话没出口就被产屋敷耀哉打断。
最近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无郎一直吵着要见你呢。
听着他的孩子们带着灶门炭治郎离开的声音,即便是什么都看不到,产屋敷耀哉还是忍不住眯起眼。
他微微偏头,窗外日光柔和,苍白的眼瞳似乎能够透过厚重的窗纸看到明媚的太阳。
真是个好天气啊。
他如此说道。
*
炭治郎!远远看到一道红色的身影,时透无郎挥挥手,向被普通队员称为是面瘫一般的脸上罕见的浮现出笑容。
这样毫无掩饰的欣喜神情,要是被路过的隐看到,估计能立刻被吓到跪伏在原地不敢动弹。
好久不见啊,无郎。紧紧抱住飞速跑来、发尾淡青的少年,灶门炭治郎弯起嘴角,脸上同样也是笑意盈盈。
柱的实力高强,托付给柱的任务也是危险而又繁重。除非是鬼月出场,否则很少会出现两位柱一同行动的情况。
虽然,很大情况下即便是遇到了鬼月,也都是由柱一人斩杀。
有受伤吗?拉起少年的胳膊,灶门炭治郎绕着人转了几圈,确确实实没从对方身上闻到一丝血腥味才满意地拍了拍时透无郎的肩膀。
无郎有好好保护自己呢!
嗯。时透无郎点点头,因为这是炭治郎说的。
他直都有好好按照炭治郎说的那样去做。
听到少年的话,灶门炭治郎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少年顺滑的长发:最近要休息一下吗?毕竟无郎为了完成任务可是相当辛苦啊。
时透无郎下意识就想要反驳,明明更累的是炭治郎才对吧。少年皱起眉,似乎有些不满。
才刚刚回来就又接下任务什么的。
真的是太不爱惜自己了啊!
哈哈。然而青年只是轻轻笑出了声,耸了耸肩,像是安抚样指间轻轻戳上时透无郎的额头。
因为我是大人啊,所以不要紧的。
无郎还只是少年,本来就已经承担起这么重的责任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少年一噎,原本还想要说出口的话全都被灶门炭治郎这句堵回嗓子里,干巴巴地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无郎只能偏过头,声音略有有些沉闷:炭治郎已经去过神社了吗?
日柱前往神社祈祷的习惯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不仅仅是柱,只要是在本部呆过段时间,是个人都会了解到日柱的这个奇怪的习惯。
曾经有些嘴碎的家伙对此颇有微词,然而在主公无声的默许和柱默不作声的偏袒之下,也没人能再多说些什么。
我还想和炭治郎一起去的。
会有机会的。灶门炭治郎轻轻点头,总会有机会和无郎一起去神社的。
火神社遍布各处,总有个机会能够起。
那么,现在要去看看有郎吗?日柱笑着牵起下柱的手,缓步朝着蝶屋走去。
有郎现在应该也很想念无郎吧。
灶门炭治郎和时透两位兄弟的相遇,可以说只是一个偶然,但是似乎又存在着某种必然的意味。
那时候,他正巧路过缘先生和歌的坟墓。世间已逾百年,曾经有人的墓碑也早已被时间腐蚀,看不出全貌。
或者说,除了那两块依旧顽强屹立的、早已看不清上面刻字的石碑甚至已经不能再被称作是坟墓。
只不过是久留于世之人对曾经故友的种怀念。
好久不见了,缘先生,歌。
灶门炭治郎弯下腰,仔仔细细把石碑旁边的杂草清理干净,端端正正在墓前站好,和手鞠躬。
在最后一次与继国缘分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见过两人。
他只需要在他们看不见的远方,默默祝福他们一声幸福平安就好,那围绕在木屋周边长年不凋的紫藤花会代替神明,守护这家人。
灶门炭治郎只是在不知道多少年后,偶然间遇到了已经变成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子孙满堂的霞,从他口中听说,缘先生和歌似乎直都在等着位友人再度来访。
那一刻,灶门炭治郎只是狼狈地扭过头,抬起手遮住有些微微泛红的眼眶。
缘先生和歌,真的是非常、非常温柔的人啊。
能够遇见他们,他真的是太幸福了。
而在他看望完故友之后,回去的途中却忽然间遇到了两个差点被鬼袭击的双胞胎兄弟。
只差那么点点,灶门炭治郎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依旧觉得有些后怕。只差那么点点,那个叫做有郎的孩子就会彻底死在鬼的爪牙之下。
火红炽烈的刀身毫不犹豫斩去恶鬼的头颅,那时候还没能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的两个孩子哆哆嗦嗦抱在一起失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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