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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不还有好多人家没种嚒,那把田承包出去的,还有照旧种油菜小麦的,这会儿也不能全家老小都忙除夕夜的那顿饭,自然得出来找活干。陈文斌就雇了人割芹菜扎芹菜。割一斤芹菜一毛,扎一斤的价钱是五分。
别觉得这钱好挣。
早上六点多钟太阳都没露出脸的时候,干活的人就带着饭到田里收水芹了。这个收割的过程也是堪称煎熬的辛苦。
大家穿着厚厚的雨裤,腿上再套着齐膝高的长筒雨靴。寒冬腊月,整个小腿泡在冷水里收割。他们弓着腰,伸出胳膊,两只手都泡在冰凉的水中,一把把地收割半米多高的水芹。一天泡下来,人就跟在冰窖里冻透了没区别。
就连自诩吃过大苦能吃苦的陈凤霞下田收割了不到两小时就冻得浑身直打哆嗦,赶紧跳上田埂找热水喝。
郑国强赶紧推她去太阳下的塑料大棚待着:“行了,你帮忙整理芹菜吧。”
家里又不缺这钱,干嘛叫她遭这种罪。没看陈文斌都只是给大家送热水送吃的嚒。
其实整理芹菜也不是好交易。
虽然塑料大棚挡风,被太阳一晒还算暖和。可是手碰到冰凉的水芹,还得择去老叶残叶,放在水里刷洗干净今夜上沾到的泥水,然后才能将水芹扎捆打包。帮工的人们的手都被水泡得发皱起皮,大家却连头都不抬一下,一心一意埋头择芹菜。
这样辛苦,大棚里却是欢声笑语。干活的都是上了年纪,差不多都是奶奶辈的人。她们当中不少人冬天腿脚已经不能受寒,否则也会跳下水去割芹菜,一斤能多挣五分钱呢。
现在,只好收入打折,加工加点,从天擦亮忙到天黑透,拼出五十块钱来。再加上儿子媳妇和老头子挣的两三百块,光是年前几天就能凑出上千块钱。过年不怕亲戚家小孩登门没钱发拜年红包了。过完年也不担心拿不出娃娃的学费了。
一想到自己这是在挣钱,就是手在水里泡在没知觉,谁都不会叫苦。
农民什么时候不苦?底层劳动者都苦。就看能不能苦到钱罢了。
郑明明和陈敏佳也在帮忙捆扎,将捆扎好的水芹菜拿平板拖车一趟趟地送到大沟边上,然后靠船走水路送到货车上。
大人不让她们择菜洗菜,说小女娃不能受了寒气,不然当姑娘会吃一辈子亏。至于她们,无所谓了,都过了半辈子,不讲究这些。
陈敏佳叹气:“我本来觉得水面上种芹菜收割辛苦。现在看,水面芹菜反而不用泡在水里,你可以拎起来。在水里多冷啊。”
郑明明回头看了眼绿油油的水芹田,轻轻叹气:“这算好的了,这是浅水种植,那种深水种的芹菜,水要达到腰部这么深。光穿雨裤和雨靴根本不行,要穿水鬼服,然后弯腰割芹菜,水还容易灌进去,冻死人了。”
她怎么知道?因为有山里郎在农科院的农场打工啊。
用对方的话来说,泡在水里时都感觉不到冷,等上岸了,才冻得浑身直打哆嗦。所以他们一般都是一口气收割上千斤芹菜才往岸上去。割好的芹菜就直接漂浮在水面上,还有人要么站在水里收拾,要么直接推上去再重新整理。
总之都很辛苦。
吴若兰感叹了句:“挣钱真没有不辛苦的。”
因为能挣到钱,所以即便辛苦,大家脸上也带着笑意。
陈文斌还在一路走一路给帮工们打气:“加油啊,大家伙儿。过年我包红包的,咱们苦上这十天八天,能挣出一年种水稻的钱。
嘿,还真是的。种水稻不辛苦啊,大忙的时候真是皮都要塌掉了。也是全家老小齐上阵,个个都忙得天昏地暗,偏偏还挣不到钱。
这年头,有钱挣就不错了。
陈文斌瞧见三个姑娘,说辞又不一样了:“回去回去,差你们几个的事啊。赶紧回去,别冻到了。”
周围人也不骂他双标。虽然田头干活的娃娃不少,农村的娃娃上了十岁差不多就是半个劳动力了。但这娃娃跟娃娃之前也是有区别的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人家爹妈那都是有钱人,当然不需要自己出来给自己挣学费。
是以周围大人也跟着劝:“对对对,赶紧回家去吧,别到时候手上脸上耳朵上都是冻疮。”
还有人眼尖,瞧见了上岸帮忙的陈凤霞,赶紧喊:“凤霞,你带她们回去吧,多冷的天。一个个都冻出红脸怪怪了。”
姜杰就是这个点儿从车上下来的,一眼就瞧见了女同学们脸上的高原红。
真的,太有喜感了,每个人脸上都是两坨冻出来的红脸蛋。平常在学校瞧着挺时髦挺有气质挺那什么卓尔不群意思的女生们,一下子就变成了春晚小品上的宋丹丹。
王尔德其实说错了,人类不仅只有贫穷、喷嚏还有爱情无所隐藏,人类憋笑也是基本上不可完成的事。
姜杰就没憋住,直接笑喷了。
哈哈哈哈,太逗了,实在太好玩了。
他的笑声也太过于魔性,如此突兀地惊天动地,自然引得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往他脸上扫。
陈文斌先瞧车,再瞧人身上的衣服,然后才是脸。三重功效有保证,肯定不是本村的娃,就连亲戚也基本上没可能。
陈家庄家家户户有哪些亲朋关系,他心里能没数?
那这是?
不速之客叫女同学盯着,笑得更厉害。一直笑到他身上凉飕飕的,不知道是被腊月的风吹的,还是叫大家透心凉的眼刀给插的,反正他笑不下去了,才回答女生们翻白眼的问题:“你怎么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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