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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位学生平时喜欢自称爷,而且爱说平常习惯穿裙装的舍友“看着就很好嫁”,不像自己,只能当个独立自主的女汉子。
郑明明平常是个只在学业上严格要求学生的导师,基本上不管他们生活上的事。
那一回,她却直截了当打断了学生:“当女生让你觉得耻辱吗?”
当时陈凤霞都惊呆了,因为女儿以前对登门请教学业的学生都很温和啊。
那天的郑明明却态度严肃到近乎于严厉,还给了学生本书,让她回去自己好好看看。
那个学生很委屈,说自己是在开玩笑。
郑明明却不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而是强调别人也觉得好笑的才叫玩笑。
陈凤霞看到了书的名字,《厌女》,作者叫上野千鹤子,应该是个日本人。
那是上辈子陈凤霞第一次认识这个名词:厌女。
她朦朦胧胧地感觉应该是讨厌女人的意思。
吃饭的时候,她试探着问大女儿什么是厌女。
一边吃饭还一边忙着发微信安排工作的郑明明随手一指开着充当背景音的电视机。
“囔,那就是典型的厌女。”
电视上放的陈凤霞在追一档综艺节目,上头有个老牌女明星,陈凤霞以前看过她演的电视,就挺喜欢的。
郑明明却好像看不上,只说:“讲女性母里母气,提到女性就满脸不屑,跳舞想跳的有力量点儿,就强调自己想雄性一些。当女人如此让她耻辱,干脆变性去好了。独立女性象征?卖人设毫无底线。”
陈凤霞吓了一跳,赶紧换台,结果又是个综艺节目。一群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对着镜头强调:“我们是男团。”
她大吃一惊,怀疑自己看错了,现在男孩子都时兴打扮成女孩吗?那也太像了,根本就看不出来差别。
郑明明却叹气:“全社会都耻于当女人,女性该有多低贱多叫他们看不上。用自我跟整个女性群体切割的方式来彰显自己的独立。简直是愚蠢至极。”
当时陈凤霞不知道该怎么接女儿的话,吃过饭又自己偷偷地上网搜索了什么是厌女症之类的,好跟女儿有共同话题。
她也觉得不妙。
他们那个年代虽然不爱红妆爱武装,但说的是妇女也顶半边天啊,可没说女的不行。
这怎么会这样啊?男的欺负女的也就算了。女的对女的为什么也这么恶毒?
她就在女儿面前感慨了一句。
结果明明似笑非笑:“你不也这么想吗?女的不结婚生孩子就毫无存在价值,完全可以去死一死。”
这是母女俩之间的死结,永远不能提的话题,一提起来必然会发生争端。
她就只好闭了嘴。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女儿,九岁的大女儿说她要剪掉头发,让自己变成男孩子的模样。好用这种手段强调她很勇敢。
陈凤霞对着女儿摇头,再一次强调:“你记好了,女孩子不需要像谁一样勇敢,女孩子本来就很勇敢。□□是不是女孩子?她也不用假装成男孩子才勇敢啊。”
郑明明想了想,又开始糊涂:“可是花木兰女扮男装才上场打仗的呀。”
陈凤霞毫不犹豫:“那是封建社会。咱们新中国是不是推翻了资本主义封建主义殖民主义三座大山啊?既然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就不能用封建主义思想来看。
你看我们现在有很多女军人,你爸爸他们公安局也有很多女警察。大家是不是都很勇敢呢?”
郑明明这才点点头,感觉脑袋瓜子能够转过弯来了。她还是有些不痛快:“邹鹏他们肯定会说三道四的。”
陈凤霞笑了:“那就不用理他们。他们不打算跟你讲道理,你也不必理睬他们。你以后碰到的人越来越多,总会发现有些人是没办法沟通的。你不用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而是团结大多数,能够团结的人。”
母女俩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郑国强还奇怪:“你俩在里头干嘛了?我都害怕里头太热,你们晕过去了。”
郑明明赶紧拉妈妈的胳膊,生怕妈妈会出卖自己的秘密。
陈凤霞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来,妈妈帮你吹头发。”
对着丈夫,她就轻描淡写,“没什么,多搓了会儿澡呗。你赶紧带小骁洗澡吧。我估计他今天也疯了一身的汗。”
洗好澡的小儿子根本就不用人哄,躺在他的小床上就睡成了一头小猪。四仰八叉的,比谁都自在。
陈凤霞却没有睡意,她看着丈夫上床,下意识地来了句:“你说我们要不要帮明明改个名字呀?”
郑国强奇怪:“怎么啦,明明想改名字?这名字我们可是请人看过的,没什么不好啊。”
陈凤霞瞪眼睛:“没什么不好?你们打量着我是个傻的,不知道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是吧?明是日月,日是阳,月是阴,明明是女儿,已经占了月的位置,那就能把太阳也招过来。这名字跟招娣有什么区别呀?”
他们这辈人有很多女人叫招娣引娣,意思是要带来弟弟。
她女儿的名字其实也是一样的呀。
大女儿明明原本的名字叫郑明。
后来之所以在户口本上变成了郑明明,是因为上户口的时候,办事员冒了句:“好好的小姑娘,干嘛非得当成男孩子养啊?女孩子就养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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