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在他看来，沈白遇藏的肯定是个娇气的，只会恃宠而骄的金丝雀，见了他们只会嚣张跋扈，或者油嘴滑舌
    但这个温许
    沈爸爸眯眯眼，一定是什么新手段。
    他调整了一下，忽略心里对面前这个少年的那么一丝好感，正色开口：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沈同尧两腿交叠，拿出谈判桌上的那套架势：沈白遇以后是要联姻的，或许就是不久后，这点你清楚吗？
    温许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点头。
    我知道这个。
    沈同尧：？
    你知道？
    主人说了，那个是假的，温许说，让我们不要信。
    沈同尧：
    等等，沈妈妈注意到了另一个点，你叫白遇什么？
    主人呀。温许乖乖回答。
    主人？沈同尧再次惊讶。
    我是主人的佣人，所以叫主人主人。温许以为他们不明白，给解释了一下。
    空气再次安静。
    我不信。沈同尧靠在沙发上，指尖轻点。
    他可没见过长这样的佣人。
    更何况，如果仅仅是个佣人，沈白遇怎么可能会在乎成那个样子。
    温许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信，他拧眉想了想：我和主人签了合同的。
    叫什么什么，雇
    沈妈妈：雇佣合同？
    啊对！
    话音落下，温许唰地站起来往楼上跑。
    也就几秒功夫，又拿着一沓纸跑了下来，一阵风似的把合同放在两个长辈面前。
    看，他很认真地证明着自己的身份，主人说了，这个有法律效应。
    虽然这个词他不太懂，但听起来就很高级。
    这份合同是确定温许要留下之后，沈白遇带回家，两人一起签的。
    上面详细列了温许身为佣人需要做什么，但大多都是官话。
    主要是列了温许的工资情况、工作待遇。
    沈白遇当时的意思是，既然温许不是机器人，那就要充分尊重他的权益，所以签个合同，更正式一点。
    沈同尧的神情明显更复杂了，他顿了顿，俯身将那份合同拿过手里开始翻看。
    最后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份十分正当的雇佣合同。
    尤其是看到工资数额时，沈同尧翘起的二郎腿都因为震惊放了下来。
    一个月一千？他看向温许。
    温许不知道对方在疑惑什么，只是点头：对的。
    不过主人说我拿钱没什么用，就先保存在他那里了。
    沈爸爸沈妈妈对视一眼，两人仿佛在异口同声：
    他们儿子什么时候这么抠了
    沈妈妈捂脸：一个月一千的话，再说是包养是不是太说不去了？
    沈同尧：
    当晚，温许准备去泡尾巴的时候，接到了沈白遇的电话。
    这还是沈白遇出门之后，两人之间的第一通电话。
    温许其实从第一天就想打给沈白遇了，因为怕自己太黏人影响对方工作，才一直忍着。
    接到电话时，温许很激动：主人！
    温许，沈白遇应该是边走路边给他打的电话，声音焦急，你在哪儿？
    在沙发上。温许回答。
    那边似乎顿了顿：没什么事？
    没有呀。温许点了免提，捧着电话说。
    我听人说，我父母今天去家里了。
    他今天在谈项目，忙了一天，到晚上才有时间看手机，刚打开就收到了这个消息，急得差点儿直接订机票回来。
    但现在听着，温许的状态似乎没受什么影响。
    嗯，说起这个，温许还有点儿小骄傲，话多了起来，他们是来看你的，但是你没来，我招待了他们。
    沈白遇听着这个求夸奖的语气，心下无奈。
    很棒，他显然还没放心，他们还说什么了？
    温许想了想：他们看了我们签的雇佣合同，还有就是
    沈白遇那边传来刷房卡的声音，应该是回到了休息的酒店。
    还有，他们还以为你要联姻。
    沈白遇动作一僵，攥紧了房卡，再次产生现在就回去的冲动。
    但是我告诉他们那是谣言，温许说，让他们不要信，他们就不信了。
    沈白遇：
    他轻叹了口气。
    虽然温许的表达能力不太好，但自己一般都能明白，这次他怎么听不太懂了呢。
    沈白遇想想，换了一种问法。
    温许，你喜欢他们吗？
    喜欢。温许很快答，他们很友善的。
    虽然沈爸爸看着严肃了一些，但是也还好。
    虽然这场对话模模糊糊的，但听着温许欢快的语气，再加上之前跟保镖确认过，温许没有什么安全问题，沈白遇总算是微微放松下来。
    对了主人，温许忽然又问，一千块钱真的很少吗？
    沈白遇：？
    伯父说一千块钱连你的一条领带都买不到温许声音有点儿低，他说你给我的工资太低了。
    温许没出门购过物，在网上买东西也是只需要挑选，沈白遇最后付钱，所以他对这些没有清楚的概念。
    沈白遇轻咳了一声。
    他当时说给温许工资，只是作为一个象征性的权益放在那里。
    现在想想，自己原来那时候就已经有了占有欲。
    他私心不想让温许拥有太过独立、最后可以脱离自己的能力。
    如果不满意，等我回家，我们再改。沈白遇道。
    不用，我就是问问，温许赶紧说，我也不需要钱呀。
    他吃穿用度都用主人的，不知道抵多少个一千了。
    正事说完，两人一时都沉默了几秒。
    温许还想着去泡尾巴，又考虑到自己要表现得一点也不黏人，于是主动开口：主人，那我先挂了，该睡觉了。
    那边默了几秒，才应了一声：好。
    温许伸手过去，准备按下挂机键。
    等等。碰到的前一秒，沈白遇忽地再次出声。
    怎么啦？温许只好凑过去问。
    我们打个视频电话吧。沈白遇顿了顿，提出要求。
    温许疑惑，不是已经聊完了吗。
    还有事？
    那边再次沉默。
    没事了。
    一声很轻的叹息，像是示弱。
    沈白遇嗓音低哑：我想看看你。
    第14章 十四
    沈白遇应该是工作了一天得到放松，说这句话时，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使语气比平时还要温柔。
    温许心里好像被重重敲了一下，他下意识就答应了。
    视频电话打过来的时间，他还坐直身体，匆匆整理了一下随意扎起的头发。
    屏幕上很快出现沈白遇的脸庞，镜头很近，温许稍一抬眼，就直接撞进了对方漆黑的眼眸。
    沈白遇的长相让人挑不出错处。
    他不笑时，棱角分明的侧脸和稍显狭长的眉眼是锋利的，薄唇也显得矜贵，不好亲近。
    但温许眼中的沈白遇，眼底总是带着柔和的情绪，没有疏离感。
    温许一直觉得，主人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类，脸上的每一处他都很喜欢。
    尤其视频通话时，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更加拉近，几乎能看清对方的每一根眼睫。
    以前也不是没有视频过，这次或许是因为几天没见，温许竟然还有些紧张。
    主，主人，他乖巧抿唇，胡乱地再次打招呼，晚上好。
    沈白遇闻言轻声笑了笑：刚才不是打过招呼了吗。
    他这时还没来得及洗澡，身上穿着衬衣，解开了两颗扣子，人半躺在酒店阳台的躺椅上，周围灯光昏暗。
    Alpha温柔的笑声顺着电流音传来，温许觉得自己像是出了糗，更紧张了。
    他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口干舌燥的，难道是该泡尾巴了？
    温许掩饰性地垂垂眼，不再和沈白遇对视。
    晚饭吃的什么。沈白遇不再逗他，随意开了个话题。
    清蒸鱼，温许乖乖回答，还有冰激凌。
    冰激凌要少吃。
    沈白遇很熟练地像家长一样嘱咐着。
    温许点头：知道的。
    我还有几天就回去了，给你带礼物？沈白遇见对方一直不自在地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就想哄人抬起脸。
    果然话音落下，温许眼睛亮亮地看向他：可以吗？
    可以，沈白遇笑笑，喜欢什么样的？
    亮的！温许毫不犹豫。
    人鱼都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温许也很喜欢。
    沈白遇之前让他自己挑衣服鞋子的时候，温许的购物车里几乎全是奇奇怪怪的款式，实在称不上美观。但无一例外，它们都有亮晶晶的地方。
    为了纠正审美，沈白遇付款时大部分给偷偷换掉了，这才导致温许现在穿搭还算正常。
    听到这个答案，沈白遇并不意外。
    他本来在生意上跟人周旋了一天，身心俱疲，现在看到温许生动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笑容也多了。
    早知道就不用问了。沈白遇笑着说。
    温许也跟着笑了笑，小声道谢：谢谢主人。
    几天不见的生分消散，温许也不再莫名地紧张，两人三言两语地聊着。
    直到他注意到沈白遇身后的景象。
    温许一愣：主人，你后面是海吗？
    沈白遇闻言向后看了一眼。
    他这次来的是沿海的城市，酒店定在了海边，从阳台很轻易能看清海滩正在娱乐的游客，也能观赏一望无际的海景。
    现在已经是晚上，城市五彩缤纷的灯光映射在海面上，随着波浪涌动。
    是，沈白遇并没有多想，以为温许是喜欢，下次带你来玩？
    温许的神情不太对。
    这是他上岸后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海，哪怕是通过屏幕，也和在电视上看的录像有完全不同的感觉。
    更何况，那片海是他一直待的区域。
    一种十分强烈的归属感在心底迅速滋生，在尖锐地提醒他是一条人鱼。
    尾巴开始隐隐作痛。
    像是在表达以前一直都在海里畅游，现在却只能浸泡在逼仄狭小的鱼缸里维持水分的抗议。
    或许是幻觉，温许甚至能听到海浪互相追逐拍打的哗哗声。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想要去触碰屏幕。
    温许？有一瞬间，沈白遇看到了什么，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皱紧眉坐直了身体。
    镜头范围有限，角度改变，背景中的那条海线很快被酒店的墙壁代替，温许还是愣愣的。
    主人。
    温许也把手机拿高了一些，他看到海之后，就产生了很强烈的想要变出尾巴的意愿，双腿已经开始浮现鳞片。
    我要去泡泡澡了，可以挂掉吗？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僵硬，但似乎又带了些鼻音。
    沈白遇心中担忧，但看温许不想再说话的样子，只好多嘱咐几句，挂掉了视频。
    手机被放到一边，他下意识转身去看背后的海面。
    Alpha神色微凝。
    刚才，他似乎看到温许脸颊一侧浮现过一瞬光亮。
    色泽很像捡到的那枚银白鳞片。
    温许的状态不对，剩下来的几天，沈白遇调整了工作安排，晚上多加了几个小时班，打算早点回去。
    但在收拾行李时，他翻出了那张人鱼中心的请柬卡片。
    脑子里再次浮现温许那天的异常，沈白遇稍作犹豫，决定顺路去一趟。
    人鱼养护中心是一个国际性的人鱼保护机构，选址一般都是环境很好的郊区，沿海和内陆都有。
    里面管理完善，设施先进，技术专业，是目前人类社会最专业的养护人鱼的地方。
    人鱼太过稀有，人鱼中心哪怕每年收录人鱼很少，也都维持着基本的工作，保证能够及时保护人鱼。
    同时，由于人鱼攻击性强，且十分敏感，所以人鱼养护中心的游客很少，那张请柬，也是少有的。
    沈白遇到达之后，被接待人员领着穿过接待大厅和休闲区，先去穿上了简单的防护服。
    随即，接待人员请他稍作等候，带来了一个看着三四十岁的男人。
    对方身形高挑，穿了一身白大褂，鼻梁上是一副无框眼镜，一头乌黑长发扎在颈后。
    沈白遇视线在男人的长发上停留几秒，又不动声色移开目光。
    你好，沈先生，对方快步走过来，伸出右手打招呼，我叫温长霁，是丁教授的朋友，很高兴可以接待您。
    男人说着摘下了口罩，露出很出众的一张脸，他嘴角带着礼貌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白遇微微挑眉，也换上淡淡的笑意，站起来回握对方的手：你好，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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