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笃定道。
    尹鹤将手盖在夜莺的手背上：没有，但是他失控了，因为吸我的血。
    失控？这倒是有意思，夜莺从未见过自己失控的样子。
    当视线彻底清明时，夜莺凝视着对方优美的线条，每一寸肌理都泛有蛊惑人心的光泽，如同浸着月光的美玉。
    而那匀称纤细的小腿上，遍布青紫色的痕迹，夜莺半跪在地上，五指逐渐按了上去。
    这是指痕。
    可以通过上头错杂的痕迹看出，当时的情况有多疯狂，也同样可以看出，001对此有多爱不释手。
    尹鹤的肌肤容易留下痕迹，但想要留下如此深的印记，需要反复在同一处碾磨。
    这并不是单纯的失控，并不是因为异族对血液的渴望。
    如果只是对血液的渴望，001应该咬在这块的血管上，尽情索取自己所需的渴求，上头留下的应该是齿痕。
    而不是用肌肤交碰的方式，留下纵横交错的指痕。
    腿上看过了吗？夜莺明知故问。
    看过，也照镜子看过。尹鹤的气息有些乱了，并没有数字标记。
    后背呢？
    也看过。
    后背这个部位有些尴尬，哪怕是照镜子，也没办法看个全部。夜莺检查过，上头确实没有数字标记。
    谁看的？
    养在府中的佣人。
    夜莺的手一顿，突然使上了劲，让尹鹤险些出声。
    尹鹤偏头瞪着夜莺，夜莺挂着有些无辜的笑，抱歉，只是想确定一下你的膝弯有没有数字，也许你会遗漏这个位置。
    那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
    尹鹤指尖有些抖，刚刚夜莺突然抓住他的小腿往后拉，让他差点站不稳。虽然夜莺一直扶着他，前方也有墙壁作为支撑，但并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这就是夜莺和001最大的不同点。
    001像是久无波澜的死水，夜莺却像是阴晴不定的天，时而晴空万里，时而瓢泼大雨，天气究竟如何只看他的心情，绝不按部就班前进。
    像是一个以调皮捣蛋为乐的坏孩子。
    尹鹤不知道夜莺检查完了没有，他只知道夜莺逐步覆压了上来，让他整个人几乎贴在墙上。
    身后传来夜莺低沉的嗓音：你最好讨好一下我，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尹鹤反而在笑：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夜莺低吻在尹鹤后肩，你给过他的，我都要。
    尹鹤被捏住下巴，缓缓转了过来，在对方涌动压抑的视线中，他主动贴了上去。
    这是头一回的，他们心平气和的接吻，只是接吻。唯一能形容他们的吻的词语，就是缓慢。
    夜莺厌恶失败，厌恶生病，厌恶痛苦，厌恶后悔。讨厌与人接触，讨厌心狠的人，讨厌伤害过自己的人，讨厌复杂，讨厌爱。他充满恶劣因子，反感这世界上的一切，包括自己。
    尹鹤的手贴在他的面颊上，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们从未如此融洽过，而不是争锋相对的方式。
    仿佛他们是热恋中的恋人。
    尹鹤低声问他：那你讨厌我吗？
    夜莺轻咬着对方手腕，即便再想将其咬伤，也忍下这股破坏欲。他看着上头印下的发白齿痕，我讨厌爱，讨厌爱人，讨厌把自己的情绪寄托在别人身上。
    是你的话，我投降。
    尹鹤有些恍神，他垂眸看着夜莺帮他扣扣子，夜莺突如其来的温和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对方的眉眼是那么专注认真，充满臣服之后的谦卑，仿若真的被他驯服。
    但他驯服的，只是这个人的一部分。
    你讨厌我吗？
    这个问题他曾问过无数遍，没有一次得到过解答，对方总是以高高在上的漠然之态，鄙视他的一切幼稚言行。
    而这一刻，这个人的一部分回答了他我投降，我爱你。
    *
    夜莺确认过，尹鹤身上没有数字牌。
    临走前，夜莺提醒道：不要相信教皇的话，他不会把真正的通关方式告诉你，他是圣人不假，但他也是小人。
    夜莺不否认教皇为明日教廷的付出，相反，他感到意外。教皇对明日教廷无私奉献，不求任何回报，若是在古代，他必然是深受爱戴、爱民如子的好君主。
    为了维护教徒的利益，教皇必定要牺牲一部分人，这部分教徒以外之人。
    宴会已经正式开始，但因为亲王的提议，现场开始进行射箭比赛。
    获胜者将会获得一块土地的开采权。
    玩家敏锐地察觉到，这必定与通关方式有联系，尹鹤猜测，贵族们的通关方式是赚到足够多的钱。
    论射箭，没有人比得上猎杀者O，他以身上的长弓出名，百步穿杨。听到射箭大赛，当即亮了眼睛。
    这不是赢定了吗？
    比赛尚未正式开始，O便已经跃跃欲试，拿着长弓开始练手。他拿弓的姿势极其随意，像是玩闹一般，每当弓箭离弦而去，必中靶心。
    十发全中。
    贵族们发出一声唏嘘声，又有些惋惜，这不肯定没戏了吗？射箭的宴会环节，简直是为O量身定做。
    这边的O吸足目光，一脸灿烂，而不远处同样爆发一阵倒吸冷气之声。场面虽然比他这里要安静，围观的人却更多。
    O不服输地走了过去，望见银眸男人笔直站立，墨发贴在白皙的额前，已是出了汗水，然而这更显他性感不凡。
    精致到不可思议的五官冰然一片，他拉弓的姿势尤其标准，目光不离靶心。
    只闻一声利风，O睁大了眼，001瞬间射穿了眼前的靶子，且正中靶心！
    若仅仅如此也便罢了，偏偏那个靶子四分五裂，成为一堆烂泥，可见001到底使出了多大力气。
    我们的身体素质不是都弱化了吗？怎么他那人隐晦地看了001一眼。
    不应该啊而且他还是异族。有人低声道。
    被规则限制能力之后，竟还有这么强的爆发力不愧是梦境世界排行榜第一的男人。有人感慨。
    现在的他们除了具备血族的速度快、视力好之类的优势以外，等同于最外圈的普通人。一个普通人，是不可能把靶子射成一堆废料的。
    一群人不敢靠近围观，只敢远远观看，他们对强者具有本能畏惧，加上猎杀者一向神出鬼没，很少出现在大众视线下，人缘称不上好。
    O眺望着：哥，001阁下怎么回事？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他不会有这样的情绪，A纠正，也许只是为了练习。
    可他是异族，没必要在射箭大赛上出力。O并不赞同A的说法，很显然，他生气了，他在不开心。也许是有人惹怒了他，所以他把靶子当作对方的脑门。
    不要乱说，A有些无奈，他低声道，001阁下不会有感情的，但凡他出现一点不对劲的苗头，都会被马上处理掉。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会出大乱子的。
    O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他和A是双生子，许多方面存在默契。A总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O却不一定能知道，这也是让他很气馁的地方。
    A总是会跟001商议一些事，这些事都是他不知道的。虽然A说过这是为了他好，说O听了也听不懂，听了也没有好处，最好不要听。
    但O总会是想知道的。
    A在左右徘徊着，寻找合适的机会去与001搭话，但001现在像是射箭上头，一连射穿好几个靶子，让别人都没有练习的机会。
    这样的001，倒真像是O说的那样，像是生气了。
    *
    尹鹤回来之后，见人群涌动，像是在观赏着什么。他又见A与O在窃窃私语，似乎提到了什么生气。
    尹鹤走到教皇身边：宴会还没开始吗？
    已经开始了，教皇耐心解答着，等会儿是射箭环节，获胜者会获得土地所有权，现在大家正在练习。
    射箭？尹鹤并不感兴趣，虽然他会，但不代表自己喜欢。
    正打算寻个角落坐下，教皇温润如玉的声音再度传来：001阁下正在前方练习，许多人都在观摩。
    001？
    尹鹤原本还以为001是不喜欢这里的气氛，所以找地方休息去了，没想到在人群中射箭。
    有人眼角地发现尹鹤朝这边走来，他们赶忙使了个眼色，纷纷让开一条道路。这也让尹鹤顺利看到人群中央的男人，又或许是，两个男人。
    夜莺不知道何时钻了进去，此刻正低头擦着弓箭，神情懒散随意，举手投足流淌着若有若无的危险。
    他抬起手，目光狠厉地对准前方，弓箭正中靶心。
    如同O一般精准的设计，很准，弓箭离弦的刹那带有威猛之势，似是要将空气分割。
    最主要的是，夜莺够帅，因此射箭的动作赏心悦目。
    只是射箭而已，也没什么好看的，尹鹤刚想退出人群，人群中又爆发一阵惊呼。
    又是一声中靶的声，兴致缺缺地回头，尹鹤愣了愣。
    夜莺前方的靶子中央原本有一支黑尾弓箭，现在却成了一支银尾弓箭。而那支黑尾弓箭，正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以折断的方式。
    尹鹤微微怔松，眉头微拧地望向001冰冷的面容。他冷漠依旧，脸上毫无波澜，像是千年冰冻的寒川，散发着让人退却的凉意。
    001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刚刚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若非打掉夜莺的那支弓箭是公爵府邸的，尹鹤倒真是信了他的无辜。
    夜莺也有些意外，他侧过头凝视着001俊美无俦的侧颜，即便是侧脸也带有疏远的弧度。
    只是顷刻，夜莺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前方。
    他并未注视弓箭，将弓箭随便抵上弦，以傲慢懒散的游戏姿态，射出了这枚弓箭。
    正中靶心。
    而在这一次，夜莺的弓箭再次被打掉，取代夜莺黑尾弓箭正中靶心的，是银尾弓箭。
    001射得极其精准，夜莺打中什么地方，001便打中什么地方，没有一点偏歪。
    这也让所有人都明白了，001并不是要打败夜莺，他的目的是取而代之。
    001阁下，这是何意。夜莺嘴角噙着笑意，然而那双眸子却泛着深沉的冷。
    抱歉，001淡淡偏过头，银色的眼眸不沾一点情绪，手滑。
    手滑？
    这话过于敷衍，二人练习的场地隔了两个空位，并不在同一列。就算是新人想射歪，也很难射到对方的区域里。
    这是连A都开始惊诧的发展。
    任谁都能看出这是001刻意找茬，虽然二人以往有仇怨，但就现在而言，夜莺并没有碍到对方。为了不打扰到001，夜莺还贴心地隔了两个空位进行练习。
    况且，手滑能滑两次吗？且次次对准靶心手滑？那这样的手滑，未免太有难度。
    听到001的解释之后，夜莺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有些古怪地看对方一眼。001可不是会解释的人，他懒得解释，懒得搭理别人，能动手解决的事绝不动口。
    事出反常必有妖，001解释并不是为了解释，而是为了激怒他。
    激怒他？
    *
    001在激怒夜莺。
    尹鹤看出了这一点，他略微低头沉吟，思索001的用意。
    他们二人都是异族，确实存在竞争关系，001也一向不喜欢夜莺，厌恶夜莺的存在，认为这是自己分割出来的一堆废品。
    但001的行为又很幼稚，像是在叫嚣着自己的不满，却又不肯直言，所以只能通过捣乱的方式。
    像是害怕被发现真面目，暗中搞破坏的乖孩子。
    001阁下真有意思，教皇目睹着一切，颇为感慨道，不是吗？
    这样的反问让尹鹤莫名不适，他淡淡地睨了对方一眼，收回视线：还行。
    不过你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我以为你会和001阁下一起回来。教皇状似不经意提起。
    尹鹤微笑：虽然他是我养的异族，但不代表我们时时刻刻要粘在一起吧？世界那么大，选项那么多，我总得照顾到其他选项。
    尹鹤知道001能够听到自己的话语。
    001在激怒夜莺，那么尹鹤就激怒001。反正他们谁都别想好过。
    博爱、博爱，闻声，教皇略有诧异，无声抚掌感慨之后，又将温和的视线放回火光四溅的前方，刚刚我一直找不到你，宴会又要开始了，我便让001阁下去寻你。但是很遗憾，001阁下似乎没有寻到你。
    找我？尹鹤回忆了一下，自己确实没有看到过001，他一直和夜莺呆在一块。
    电光石火之间，尹鹤像是突然想通了，将不可思议的目光落于001身上。
    001身形如松，一身银白。他的五指缠绕着黑色荆棘纹样，不知是什么时候缠上的。
    白皙的五指，黑色的荆棘，凸起的指骨，几者衔接之下，像是禁忌又危险的艺术品。
    001将手搭在弓弦上，以尹鹤的角度可以清晰望见对方专注而又冷漠的神情，像是一尊精美的冰雕。
    这座冰雕在吃醋。
    因为看到尹鹤与另一个自己做着亲密行为，001感到不爽，郁结，却又不知如何发泄。
    这个想法太奇妙了，让尹鹤感到强烈的匪夷所思。
    001的弓箭射出，不到一半便被另一只疾风袭来的黑尾弓箭击落。等到着地的时候，001的弓箭已经四分五裂。
    一切都是残破不堪的，夜莺自己的弓箭也因此受损，二者混在一起，像是一堆被遗弃的废品。
    火.药味十足的气氛让人心绪紧绷，他们仿佛成了二人手中的弓弦，被控制着拉到极致，最后又猛地松开。
    001见自己的弓箭被打断，连眼神都懒得给夜莺，这很符合他高高在上的态度。令人意外的是，他逐渐转向另一边。
    那是与夜莺截然不同的方向，001的目光疏离而又绵远，给人产生一种，001是在很远的尽头遥望的错觉。
    四目相对，紧绷的气氛朝奇怪的方向转变，并不是争个你死我活的态度，反而是一种异样的情绪涌动。
    随着钟声敲响，所有人都放下正在练习的弓箭，正式的弓箭比赛正式开始。
    001缓缓收回视线，在万众瞩目中放下弓箭，朝尹鹤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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