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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间周童更倾向笃定于前者。闻阅也没有恋爱经验,没动过心更没受过伤,因此浑身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孤勇。奚杨不一样,他一定受过伤,周童能从相处时的某些细节里隐约察觉出他刻意遮掩,不为人知的一面。那些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对爱的种种渴望,谨小慎微,总是在周童一靠近就露出了形迹,像许许多多层出不穷的细小火苗,暖融融的,偷偷摸摸地,轻柔地搔在了他的心上。
周童敞开大门邀请奚杨,在他刚一进入就用滚烫的热情将他重重包围,等不及要证明自己不止可以温暖他的身体,也能温暖他的心,融化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冰冷,迫切地要他感受喷涌的爱意,持续地给,倾尽所有地给,以为这就是获取信任和回报的唯一方式,并在后来失去他的时候还天真地认为,只要还有机会,自己就能调整心态,收放自如地重来一回。
思考、辩证、求解、实践,发现错误并不断改正,这是周童的长处,也是他仅有的办法。
但此时站在奚杨身后,看他湿润的发梢,乌黑鬓角下露出的小半边白皙的耳廓,听他那声无波无澜却性感到致命的“我的人”,周童忽然意识到,面对他时,自己大概永远都不可能做到进退有度,收放自如了。
还是想要他,疯了一样地想要他。
那天之所以会问于迪那样的问题,一方面是因为周童在奚杨身上看到了过去不温不火的自己,以为谈了一场超凡脱俗、互不相欠的恋爱,实际是在肆意享受着她的宽容和宠爱却毫无付出,就像他从未试图走进周熠的内心,以为那就是他们之间本该存在的距离,相处的方式,所以感到内疚。
另一方面他已经反省出自己可能不是一个足够成熟、足够强大的,合格的恋人,他还是太稚嫩了,无论情绪还是情欲都无法控制得游刃有余。但他从没动过放弃的念头,甚至有些任性有些偏执地想,为什么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再试一试?我只是因为吃醋所以失控,因为爱你所以患得患失,怎么就到了要分手,要决别,要山高水远两不相见的地步?
这些问题在他内心盘桓,堵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想走,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像一个真正成熟的男人该做的那样马上离开,只是不知道这一走,又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一个可以跟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向宇已经不在这里办公了。郑疆占用了他的桌子,不到几天时间,整个办公室便开始长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味,即使时刻开着窗也无法驱散缓解。
奚杨忍受着这股令人生厌的气味,直到时间足够周童走回宿舍才稍稍放松了绷紧的肩背,缓缓将挽好的袖口放下,端起桌上留有余温的面碗打算离开。
擦身而过时,郑疆忽然发出一声莫名的感慨:“眼神真可怜啊,真像那只死咬不放的狗。”
感觉到奚杨脚步一顿,他便转过头假装无心地解释:“我是说刚才那个小子,奚队对他做了什么?”
他边笑边故意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看他的表情,难不成奚队在这间办公室里玩弄了他,又无情地甩了他吗?”
这句话纯属试探。郑疆侧目观察,奚杨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在片刻后腾出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稍稍贴近他耳边不轻不重地说:“我做了什么不重要。倒是郑副队你,做过什么,以为别人会不知道吗?”
他们之间像在过招,谁都不会轻易露出破绽。郑疆也只是微微动了动眉毛,很快又神色如常地笑道:“我吗?关于我,恐怕奚队听说的还不够全面。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找个时间亲自给你讲一讲。”
听他说完奚杨也笑了,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无声的嘲讽:“好自为之吧。”
他松开手拍了两下郑疆的肩膀:“但愿你夜里能睡个踏实的好觉。”
…
书到底还是忘拿了。偶尔睡不着或者心烦的时候周童总是习惯阅读。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拉开抽屉随便摸出一本,回到上铺用手机灯光一照,是奚杨给他的那本没有署名的《干预行动指导手册》。
这本书周童已经看了两遍,第一遍读,第二遍逐条分析,用心揣摩。每次翻开,扉页上那段手抄的文字总是给他一种熟悉的亲切感,教导员字写得很漂亮,如他本人一样清秀端正,刚柔并济。周童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一笔一划地模仿着他的笔迹,想象他在书写时认真且庄重的模样,细细感受着这段对他影响颇深,分量颇重的摘抄的含义。
书的内容分为九章,结合了理论和实际,从备战、问责到风险和效益几个方面系统陈述了快速干预小组部署行动的意义与目的,以及消防员逃生规则和不同情况下的救援办法,都是操作性很强,很实用的“干货”。
前言是一篇很短小的作者自述,开头便引用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来说明干预小组的概念是借鉴了国外消防员的职业经验。结尾写道:“要想消防员在危险的灭火作战中生存下来,我们必须彻底地清楚他们究竟是如何牺牲的。”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周童不禁感叹。让一个时时都处在生死边缘,目睹过无数战友被大火吞噬的人,一遍又一遍反复回想当时的每一幕场景,每一段过程,每一个细节,还要做到冷静分析,归纳总结,每个字都像是亲手剖开自己的胸膛,用蘸了心血的笔触记录而成,藏在骨髓里的伤痛也随之暴露在了读书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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