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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手又瘦、又细、又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浸泡得太久,连皮肤的纹路都格外地舒缓饱满,手指上即没有茧、也没有伤,甚至手心也没有任何纹路。
她扭头看,背靠的‘棺材’侧壁上有一个金属铭牌写着‘特1级营养舱编号X-0’。从玻璃壁上她能看清楚自己的大概轮廓。这不是她熟悉的自己。
这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头发大概是被人随意剪剃过,短而参差不齐,胡乱地贴在头上、脸侧,长相不算好看,清秀而已,眉尾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在泡发惨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她看着倒影里孱弱的人影,良久才颤颤微微地伸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看着倒影与自己做了一样的动作,低低地惊喝一声,呆怔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不敢再看向玻璃壁。而是扭头四望。
头发既然剪剃过,指甲也很短。这说明,营养舱里的人受了精心的照顾。这里是哪里?某种研究机构?左右也无力逃走,索性叫了几声“有没有人?”
但除了回音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大声叫喊让她的喉咙与胸腔都生痛。她不得不闭上眼睛休息了很久,才感觉好些。
但要移动却实在没有力气,甚至都无法再回到营养舱里去,挣扎着把还趴在营养舱沿上的人拉得滑下来,想看看对方身上有没有手机或其它通讯工具,但却一无所获,只找到一个指甲钳,和一张照片。
这个已经死去的老人把照片放在胸口的口袋里。
照片左上角红色的字打印着时间20190414。如果这是老人曾经的照片,按老人的年纪算,现在应该已经是2079年左右。
但她被推车祸是在很多年前。
按捺下心中的疑问。她端详手中的照片。
照片上面的人,她也并不眼生——左边的年轻男人,分明就是刚刚才谋杀了她的大老板,他穿着博士服,袍下露出半截运裤,笑眯眯,表情还有些调皮。
而右边的年轻女儿分明是她自己——那是她的脸。扎着高马尾,表情俏皮,方格针织背心里面蓝T恤打底,下面穿了条破牛仔裤,脸上笑容灿烂,一手拿着博士服一手拿着帽子和证书,身后背景有欧洲人也有亚洲人的面孔。四五个年纪稍大的华裔中年人在两人身后笑着说话,有一个看向这边,满脸的爱与骄傲,伸手比了一个V字。
照片反面写着“黎铮和阿周”
阿周?她听过这个名字。想起那个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一时有片刻失神。放下照片,看向仰面朝上的死者。
她眼前是个发须皆白耄耋老人,形状如非洲难民,头大,身细,瘦骨嶙峋。脸上的皮肤紧紧的包裹在骨头上,刮过胡子,胡渣处有细小的新伤,似乎工具并不趁手。
从所有信息来看,他似乎已经预料了自己的死亡,并在死前,进行了仪容整理,希望自己了死得体面些。
王文静伸头看,他手背的上有生锈的插口,一条数据线链接着他和王文静的营养舱侧。
就在这个时候,老人手上金属环亮了一下,随后闪烁几次,便咔哒一声打开,掉落在地上。然后一个浑厚的男声在房间内响起来“你好,因管理员无生命迹象,管理权限将会依照规定,转移至范围内权限序码最高的持有者,请问Guest用户,是否确认立即开始权限转移?”
这个声音断断续续,并不清晰,中间还有许多杂音。
“在你做出选择之前,我有义务告知你,根据紧急预案第一项第一条,战争状态下,当基地失去管理员,基地程序有权力征用任何公民代为履行管理员职责,若该公民拒绝被征用,基地程序基于信息保密目地,有权力将其就地处决。而你做出的牺牲将永远被全人类铭记。”
王文静找到声音来源的方面,似乎是天空板上的扬声器,试着问:“什么战争?”
但没有得到回答。
只有寂静。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来:“请……问……Guestt用户,是否确认立即开始权限转移。倒数计……倒数计时开始,3”
“……”
“2……”
“……”
“…3…3……3222223……”
“确认开始权限转移。”
这时候混乱的计时才停止下来“Guest用户确认进行权限转移移移移移……”卡色后如同魔音。
就在王文静以为它彻底坏了的时候,却突然停下来。
但之后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王文静正要放弃等待,它的声音却又突然重新响起来“GUEST用户,我必须再次提醒你,如果拒绝被征用,基地程序基于保密目地,将会对您进行必要手段。你已经做过一次错误的选择。为避免误操作,我再重新开始倒数,请您慎重决定……激光武器即将被启动,倒数计时开始3……2……”
王文静大声回复:“我确认开始权限转移!”虽然声音仍然不够响亮,但还好得到了回应,倒数计时停止了。扩音器里发出杂音,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再次出现:“Guest用户已确认进行权限转移,因全息扫描设备运行不正常,请Guest用户使用管理员A型或B型设备进行身份录入。”
王文静回头看看老人,把地上的手环捡起来戴着试了试。
手环‘嗒’地一声便合拢了。
随后上面的小灯一排排如波浪一样明暗起伏。许久之后才终于全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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