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跟我画出一样的东西，可是无论怎么画，也不过都是在模仿。
    他妄图画出我眼中的真实，他觉得他之所以无法画出来，缺少的是才华。
    卜楚：
    结果实际上缺的是脑子？
    哦不他没有要人身攻击的意思，这不是事实吗。
    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应该蛮微妙的，于是黎穆的心情貌似奇异的又变好了许多。
    他做不到，他不可能做到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要往卜楚这边走。
    因为他只是个人类？
    卜楚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便见黎穆的动作停住了。
    卜楚在留意他的影子，影子没有变化。
    你在说什么呀，楚楚，黎穆道，你这样的说法，不就像在说，我不是人类一样么？
    能画出那样的画，的确不像是人类了，卜楚也笑，啊，我是在夸你的技艺非常人所能及。
    黎穆看了他一会儿，卜楚就这么跟他对视，面上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随后他说：我忽然想起来，我前天不小心被美工刀割伤了手。
    他给卜楚看自己的指腹，白皙的肌肤上的确是有一道划痕，已经结痂了，想来应该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
    卜楚知道他为什么要忽然说起这件事，难不成是想要装可怜让自己心疼心疼他？
    不会吧？？
    卜楚说：这不是已经好了么。
    那天割伤的时候，我在工作室里，还没有感觉呢，是万景天看见的。
    他很紧张的来帮我处理，所以才能好得这么快。
    卜楚越听越觉得奇怪，但还是把话接了下去。
    那不应该谢谢他么。
    刚才还说并不关心万景天，还说别人要死了。
    我的确是道谢了呀，还是该有的礼节，黎穆笑着，可是后来，我看见他把它咽下去了。
    什么？
    卜楚一时没反应过来。
    纸巾，亦或者是纱布？不太清楚。
    那上面沾了他的血。
    第45章 画茧二十
    卜楚在听完黎穆的话之后, 着实反应了好一会儿，他那会儿脸上的表情应当有些呆滞，黎穆看着却觉得可爱, 就这么笑着看，也不开口。
    然后卜楚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再一想之前那精神变得好像有些不正常的万景天, 眉头微皱。
    万景天吞了黎穆的血。
    卜楚知道他为什么会偷偷的吞，无非是生了心魔, 妄图通过这种手段得到黎穆一星半点的才能。
    知道是知道, 却不能理解，只能说病得不轻。
    他的第一反应与这个邪得要命的世界格格不入，觉得这没有任何科学依据，还有可能吃坏肚子。
    可是联系到之前搜集到的情报，吞了黎穆的血, 头上就顶了个血红的危啊。
    所以黎穆之前说万景天会死, 是指这个吗？
    其实卜楚摸不准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张医生是变成了茧没有错, 可也过了好多年才发作, 更何况他本来就对这个发作的时间点存疑。
    他刚将自己的思绪抽出来，就察觉到了黎穆一直盯着他的那专注的视线。
    卜楚顿了一下, 直接问：万景天什么时候死？
    他之前还觉得自己搜集的这一大堆线索跟那案子没有关系, 这会儿却悟过来，副本不可能给他这么多无用的消息, 这一切一定都是联系起来的。
    按照惯例，凶杀案的凶手未必就一定一直都躲在暗处不露面, 他也未必没有见过。
    黎穆：楚楚, 你要问问题, 我若是知道的话当然会回答你, 只是
    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卜楚的唇上。
    只是也该，给我一点奖励了吧？
    卜楚：
    啥玩意儿。
    这鬼东西的意思是让他给点好处，不然就不告诉他？
    至于什么是什么样的好处他不是自恋，或者他也不想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会是这个，可真的没别的了。
    淦！
    这跟卖身通关有什么区别！
    卜楚内心情绪起伏一下子变得很大，可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
    你想要什么？我没什么奖励能给你的。
    他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毫无破绽。
    黎穆：那楚楚能让我自己拿么？
    拿什么？
    黎穆又走前了一步，这么近的距离，哪怕他脸上带着笑也给人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卜楚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往后退，可是他忍住了，他觉得自己不能怯场，于是就这么直勾勾的跟黎穆对视，眼见着对方的眸色似乎是加深了一些，才迟钝的回过神来这样下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妙。
    要说庆幸也不知是否道德，下一刻那一声尖叫打破了他们之间的这诡异的气氛，黎穆似乎并没有要理会的样子，卜楚却急忙喊了停。
    等、等一下！
    他的手撑在黎穆的胸前想要把人往外推，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之前在宿舍里摸到肉块，哆嗦了一下就要把手往回缩，却被黎穆抓住了。
    等等，那边有事情，你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就哑了，眼看着黎穆在他的指尖亲了一下。
    男人眼神缱绻，而动作称得上是虔诚。
    现在先给我这个吧。
    他道。
    卜楚卜楚他并没有心动。
    换个小女生来可能会小鹿乱撞，觉得这浪漫极了，可是他不会。
    他听了黎穆的话之后，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叫先给。
    那后面还要给的是什么？？
    不不，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反倒是黎穆笑了一声：你不是在意那声尖叫吗，不去看看？
    去。
    卜楚往那边走过去的时候看了黎穆一眼，见对方一点也不好奇的样子，也不知道对方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是他一向如此，还是因为早就清楚那边是发生了什么。
    人们总是喜欢看热闹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热闹，就连前几日图书馆自习室里的那种惨案，他们也是一边感到害怕一边又想要去看，这大概是人的一种劣根性。
    而尖叫声总是这种恐怖片场的常见产物，通常哪里响起了，就代表哪里出事了。
    卜楚顺着那尖叫声过去的时候，其实已经有许多人也如他一样，被这声音吸引来了，可过来之后只不过往那边看了一眼就白了脸，有的心里接受能力差，忍不住就反胃，捂着嘴要吐。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时分，应当是适合喝下午茶的时间段。
    这里是学校内人工湖旁的草坪，风景优美，许多艺术系的学生都相约来这里写生。
    今天的天气不算太好，阴天，天色显得有些暗沉沉的，却又不是要下雨。
    可尽管如此，如今毕竟是白天而非黑夜，不存在光线不足的问题，便把那草坪上血淋淋的场面照得亮堂，让人人都能看得清楚。
    包括尸体脸上那副惊恐以及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有那被剖开的胸腔。
    而凶手光明正大的坐在尸体的前方，面前立着画板，手上沾染到的鲜血还在往下滴落，他也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狂热的画着画，于是那些滴落在画纸上的血液便混着同样鲜红的颜料，被涂抹在了上面。
    这实在太过猖狂？无法无天？甚至一时找不到形容词，就感觉毛骨悚然，那股寒意笼罩着全身，让旁观者无法动弹，连带着打电话报警的动作都是哆哆嗦嗦的。
    然而凶手依旧没有理会，专注于自己眼前的画作上。
    卜楚将目光从那张熟悉的面容上移开，去问了一旁一个几乎被吓懵的姑娘，然后从对方那磕磕绊绊的话语中了解了事情大致的经过。
    死者是这里的一名普通学生，他跟同学来这里写生，然后便遇见了这个男人。
    男人刚好与他面对面的在作画，下笔的动作却非常迟疑，一副十分压抑的样子，这学生看了几眼，没忍住去问了一下，好心的询问对方有没有哪里需要帮忙。
    男人让他帮着看看自己的画。
    学生一看，被吓了一跳。
    那上面画的净是人类残缺的肢体以及四散的碎肉，黑红的色调让人看着就有一种生理上的不适。
    这学生觉得不太好受，但还是忍着不适，问男人是不是在模仿黎穆老师的风格。
    说来也奇怪，明明黎穆老师画的也是类似的东西，可那些模仿者与之相比都显得拙劣，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没有人能说出这是为什么。
    男人还在问学生，想要征询意见，学生试探着礼貌性的说了几个，男人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
    他说：是我没有想到。
    这里不是就有现成的素材么。
    说完之后，他就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把刀子，划开了学生的脖子。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了，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原本在安安静静的画着画的，看起来甚至还挺清秀的小伙子会突然持刀杀人，说杀就杀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学生很快就断了气，随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尸体的胸腔剖开了，剖开之后竟是就这么坐回了原位，继续画画。
    众人已经认定这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没有人敢上前拦他，现在也是离得远远的围着看。
    卜楚问黎穆：你什么反应都没有吗？
    我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什么反应都好，总是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仿佛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卜楚只能通过黎穆的画想象他眼中的世界，至于人的话他的画里除了自己也没画过别人，就算也是扭曲的肉块，肉块跟肉块之间应该也是，有区别的？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些诡异，但是黎穆伪装了这么多年正常人，肯定是有他的一套方法，不至于脸盲认不出来。
    卜楚没有再说话，而是看向了万景天。
    现在这么个场景摆在了这里，再联系起之前在警察局碰见他时的那些话语，基本可以破案了。
    无非就是狂热粉丝为画画走火入魔，又吞了非人类的血，结果疯得更加厉害，把这些东西当成了艺术。
    但卜楚还是唤了一声。
    万景天，他唤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只是偶然路过这里，碰见了个熟人所以问候一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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