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冬日的御花园很多花都败了,可花房里的花依旧长的很好,云清辞进去浇了水,又剪了几朵来插在瓶中做点缀。
夜幕降临,主厅很快被收拾了出来,李瀛果真没有食言,过来陪他开心了。
云清辞高高兴兴地换了衣裳,高高兴兴地在席间坐下,等到乐师进门,便迫不及待地跟着去了目光。
李瀛坐在他身侧,试探地去观察他的表情。
宫里是没人了么?云清辞一脸费解:怎会如此。
他以前并不沉迷吃喝玩乐,但每逢盛宴,还是会见到一干俊俏青年,这次怎么,说句难听些的,年纪大脸色黄还毫无气质可言。
还有一个拜见的时候连官话都不会说。
一片乐声中,姑娘们蒙着面翩翩起舞,露脸的男人们却没一个能看的。
云清辞陡然合目,深觉伤眼,甚至心情都给搞差了。
柳自如眼观鼻鼻观心,偷偷抬眼,瞧见身侧的天子神色舒缓,像是十分满意。
他自然满意,毕竟这些乐师,都是特别从宫外找的,第一次进宫,虽然手艺不错,外貌却远远达不到需求。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视线忽然投射而来,柳自如心里一个激灵。
陛下是满意了,可君后明显十分不悦。
他再次去看天子,只见对方挺直了腰,五指捏住袖口,舒缓的神色也微微绷紧。
云清辞道:我看柳先生似乎眼神不太好使。
李瀛接口:那便挖了吧。
柳自如:?
云清辞的目光从柳自如脸上挪到他脸上,怒从心起,霍地起身,头也不回地道:我要回家。
舞女和乐师齐齐停下,一脸茫然。
他早间说不满意就回母家竟是真话。
李瀛瞳孔收缩,飞快地瞥了柳自如一眼,后者赶紧跟上:君后,君后,是臣办事不周,可能,可能的确是臣年纪大了,眼光与年轻人有些差别,君后息怒,再给次机会
云清辞一把将他甩开。
他又不是傻子,李瀛明显是存心的。果然是这样,不回来的时候怎么样都是好的,一回来就开始明里暗里膈应他了。
李瀛敢不让他好过,那他也别想好过。想让他乖乖在宫里当人质还想让他跟前世一样委曲求全?做梦!
李瀛真有本事就把他杀了。
既然行法驾把他请回来,那这辈子,不让李瀛把他供着,他就不叫云清辞。
柳自如不敢大力扯他,只能哀哀相求,云清辞一路走到宫前,身体倏地腾空。
条件反射地抓住对方衣角,目光微寒。
李瀛牢牢把他抱着,垂眸凝望他几息,绷紧的脸缓和下来,好脾气道:柳先生眼神不好,朕亲自陪你去挑。
云清辞:?
柳自如擦了擦额头的汗,暗道这叫什么事儿,君后此次回来,简直比之前还要狂妄。
以前云清辞谁都不放在眼里,至少还把陛下放在眼里,现在他是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了。
他又一次接收到了李瀛的眼神。
柳自如意会道:臣这就去给君后安排。
你不许去。云清辞盯着李瀛,你给他使眼色是什么意思?
李瀛耐心地说:我看你把他吓坏了,安抚一下。
柳自如:。
你骗人。
别把我当傻子。然而君后已经看破一切:你就是想让他去把好的都藏起来。
李瀛笑的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要胡思乱想。
既然如此。云清辞并不与他争辩,那就劳烦陛下随臣一起去挑了。
他强调:现在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辞崽:你又在针对我!
李皇:。
你看这醋坛子满天飞jpg
第14章
柳自如几乎不敢去看李瀛的脸色。
皇帝陪着君后去挑男人,这若是颠倒过来还好,可现在却是怎么看怎么匪夷所思。
君后此次回来,虽性子没变,可在对陛下的态度上,却几乎是判若两人。
请双乘小驾来。李瀛开口,依旧抱着云清辞没松手,直到对方推他。
他手臂微紧,但终究还是把云清辞放了下来。
云清辞倒是不排斥与他共乘,他靠在小驾一侧望着被白雪覆盖的禁城,目光转向了东北角。
这个时候,栖凤楼还未起建。前世的李瀛是在将他重新接回宫中之后,担心害他自残受伤之事激怒相府,故而奉上荣宠作为安抚。
现在,那里还是一片废弃之所,并无任何醒目之物。
他眸光微动,开口道:我想阿娘了。
李瀛双目微凝,便见他靠在一侧,神色眷恋地道:若能从宫里,看到城郊别院就好了。
李瀛面色阴沉,下颌肌肉绷紧。
一直没有等来他的回应,云清辞扭脸去看,李瀛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还不如前世上道,莫不是觉得劳师动众行一次天子法驾就已经足够给云家面子,他撇了撇嘴,道:东北角乃前朝冷宫,传言先宗破城之时,曾见数十妃子宫人颈缠白绫,齐挂房梁,后来便有传言到了晚上能看到一排尸体随风晃荡,故而封禁,如今已近百年无人踏足。
李瀛神色郁郁,无故提它作甚?
那么大一块地方,太浪费了。云清辞直截了当道:不若建个观景楼吧,日后不出宫便能看到整个上阳了。
李瀛痛苦合目,重重偏过头去,哑声道:不建。
为何不建?云清辞说:我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鎏金栖凤楼。
刹那间,李瀛好像回到了曾经某个噩梦的瞬间。
洁白的手拉着他的袖口,精致银靴蹬蹬踩在宽阶,一路往上:阿瀛你快点!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忍俊不禁:急什么。
这是阿瀛送我的楼,我迫不及待嘛。
他们来到了顶楼,风很大,青年丢开了他的手,张开双臂来到护栏前,长发被吹的狂舞。
他静静站在对方身后,笑容还在脸上,可却还有另一个他在喃喃低语:云清辞,你过来,不要靠近那里,云清辞
他冲自己说:拉住他,李瀛,你要拉住他,听到了没有!李瀛你要抓住他!
他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事,因为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但那一个自己分明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安静而温柔地望着云清辞。
直到那个身影回头冲他笑了一下:我先下去等你了喔。
静立的李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扑上前去,伸手欲要抓住那抹身影,却只能眼看着他狠狠砸在冰冷的雪地里。
滚烫鲜血飞溅在他的脸上。
仿佛有一千只厉鬼在齐声尖叫,銮驾之上,他猛地按住额头,脑中尖锐的刺痛让他脸色惨白,冷汗密密麻麻渗出鬓角。
陛下,陛下?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李瀛猝然回神,他双瞳乌黑,有那么几息,他直勾勾地在盯着面前的人。柳自如屏住呼吸,轻声道:咱们到了。
李瀛立刻扭脸去看身边,柳自如又道:方才君后喊您一直不理,便自己下去了。
他抬眼,云清辞果真已经下了銮驾,身影正好进门,消失在视线中。
他霍地起身,柳自如提醒:您的脸色
李瀛放慢脚步,给了自己平复情绪的时间。
柳自如神色略显担忧,他总觉得,陛下自打那晚喊着素簪醒来,精神就不太对劲。
云清辞在主位坐下之后,李瀛才走进来,淡淡开口:都起来说话。
乐坊先生起身,命人奉上热茶。云清辞则看了李瀛一眼。怎么觉得重活一次,李瀛好像变小气了,不过是提议建个观景楼罢了,至于一路堵着耳朵装没听到么?
李瀛在他身畔落座,接到他的视线,解释道:方才,朕在想事情。
骗人精。云清辞没有多问,道:那咱们开始吧。
李瀛略显疲惫地抬了抬手,柳自如便道:你去,把所有乐师都叫上来。
很快,一众穿着白衣插着木簪的乐师便跪在了云清辞面前,他让人都站起来,目光落在几个仪态不错的人身上,道:都抬起头来。
李瀛抚着杯沿,面无表情地望着云清辞。
后者已经从主位站起,不停地在一干俊俏青年身上看来看去,眸子微微发着光,他伸出手指点出了几个相貌凸出的:你,你,你,你,还有你们两个,到前头来。
被点到的人均有些紧张,因为他们好像同时收到了死亡与荣光两种视线。
几个人战战兢兢地来到云清辞面前,又听他道:站直一些。
云清辞细心观察着,腰,腿,肩,背,然后转身,一脸高兴地对李瀛道:就这几个吧,带我宫里去。
李瀛剃刀一样的目光在几人脸上划过,最后落在中间生的最俊俏的人脸上,几息后才道:就依君后的意思。
云清辞大为满意,道:好了,起驾回宫。
他平平伸手,银喜刚要上前,便见一道阴影袭来,当即吓得后退一步。
李瀛托住了云清辞的手,道:今日有些晚了,不然让他们明日再来陪你。
云清辞看他。
李瀛松口:那便今日。
銮驾回宫,后头跟了六个乐师。
朝阳宫前,云清辞再次被牵着下来时,很是体贴地道:陛下如果累了,不若先回去休息。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成,李瀛留不留都无所谓,他看对方脸色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李瀛静静望了他一眼,不知道是有脑疾还是为了表示自己不累,他又将云清辞抱了起来,大步迈入了宫里。
云清辞感觉莫名:你干什么?
陪君后赏乐。
云清辞眯了眯眼睛,脸上的不悦都表现那么明显了,还在这儿跟他表示宽宏大度呢。
罢了,既然李瀛乐意,他也不介意就着对方不爽的脸色下饭。
重新端坐在桌案后面,俊俏青年齐齐奏乐,舞女重新跳起婀娜舞蹈,云清辞终于真正高兴起来。
他频频朝几个乐师处看,满脸欣赏与着迷,时不时还会收到那边投来的或腼腆或紧张的视线。
李瀛眸色阴冷如刀。
有乐师不经意与他目光撞上,顿时心中一寒,急忙垂首,尽心奏乐。
云清辞看的十分尽兴,时不时为舞女漂亮的旋转大力鼓掌,快活至极:好!
腰间忽地一紧,他被一只长臂勾起,被迫落座在身边人的腿上,云清辞下意识看他,唇边还有果糕残渣。
男人给他擦干净了嘴巴,手指拂开他颊边碎发,低声道:这么高兴?
美人美景,岂有不高兴之理?
李瀛抿唇一笑,拿过温酒器上的铜壶,将冒着热气的果酒倒入杯中,端到他面前,道:美人美景,当以美酒作陪。
此话甚是有理,云清辞伸手去接,却被他故意躲开,冠服端严的天子在他疑惑的视线中,将离远的酒盅重新凑近,意味深长道:朕伺候君后。
他眸如暗夜河流,幽邃而深深,神色之间隐有诱惑之意。
云清辞微微张大眼睛。
李瀛为何如此讨好?
他心中警惕,可转念一想,如果李瀛真要杀他,又何须使用下毒这种龌龊手段?
当即放松下来,直接就着他的手饮了。
果酒香甜,云清辞眯了眯眼睛,故意道:还要。
抛去前世种种,李皇陛下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哪怕是在一众俊俏乐师里面,也是拔尖的那个,他既有心伺候,云清辞自无不可。
李瀛一手环着他,一手又倒了一杯,耐心无比地喂他饮下。
三杯下肚,云清辞有些不胜酒力。脑子还算清醒,但身体已经有点飘,清楚再饮下去可能要受李瀛摆布,便摆了摆手:不要了。
李瀛凑近他的耳畔,呼吸克制:最后一杯。
不。云清辞缩了一下脖子,被他呼吸喷到的地方一阵鸡皮疙瘩,他一把将李瀛的脸推开,道:不要。
诱惑失败,李瀛没有再劝,他继续搂着云清辞,抬眼看向奏乐处,修竹般的手指勾了勾。
乐师们面面相觑,神色迟疑,李瀛看准了那个脸长得非常好的,大幅度勾了勾手。
对方只好从琴边起身,犹犹豫豫地走过来,李瀛指向身侧蒲团,他便谨慎地跪了下来,陛下。
嗯?云清辞听到动静,撑着李瀛的胸口坐起身子,眼神迷离,你怎么过来了。
李瀛牢牢搂着他的腰,是不容他轻易挣脱却又不会弄疼他的力道,态度温和:他想陪君后喝两杯,不知君后愿不愿意给个面子?
乐师额头渗出冷汗,云清辞语气含糊,道:喝,喝酒吗?
乐师硬着头皮点头,同时赶紧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云清辞,道:请,请君后赏脸。
李瀛幽幽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姓阮名怜。
阮怜。李瀛问云清辞:喜欢吗?
云清辞半眯着眼睛,看了阮怜一会儿,道:好吧。
他露出一抹又浅又甜的笑,软软道:不过若想灌我,还得阿怜亲手喂才行。
阮怜脸色煞白。
李瀛的手臂无声收紧,依旧没有勒痛云清辞,可手臂肌肉已经硬如铁块。
唔云清辞迷惑地来问李瀛:不行吗?
自然可以。李瀛呼吸更沉,道:只要君后高兴,怎样都好。
阮怜哆嗦着,将酒盅递到了云清辞嘴边,云清辞就着他的手喝了,眼前是一双修长洁白的手指,他舔了舔嘴唇,忽觉酒不醉人人自醉,道:阿怜的手真好看,再来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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