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文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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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抱了我。余洲轻声说,我妈妈,她抱了我。
    樊醒不打算告诉余洲,他曾告诉季春月,若见到余洲,请季春月抱一抱他。她一直很喜欢你。樊醒说。
    文锋不喜欢我。余洲眼圈发红,他忽然直起身,从背包里掏出铁丝、扳手之类的工具。都是他在付云聪的城市里捡回来的东西,是他所有的本事。他把工具一样样丢进海里。
    樊醒轻抚他的后背,余洲不停喘气,他忍着没有哭出声,也没有让樊醒看到自己的眼泪。
    你或许早就知道了,这不是什么秘密。余洲忽然说,久久是我捡回来的小孩。
    十九岁的余洲,放弃了办理正式身份证,从派出所里跑出来。片警知道他身上没钱,给了他三十块钱让他去吃饭。余洲只买包子,在桥洞下睡了一晚。
    第二天,他决定重操旧业,花三块钱买地铁票,在高峰时间挤上了地铁。
    那天他偷的第一个人就是谢白。
    谢白钳住余洲的手,把他带到终点站,训了他一顿。余洲逃跑不成,被谢白抓住,但谢白没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反而请他吃了一顿饭。
    吃的是火锅,菜肉任点。余洲起初放不开,后来自己说服自己:肯定是想从我身上图些什么东西,可我有什么东西能给他图的?他破罐子破摔,大口吃肉喝啤酒,红着一张醉脸问谢白有什么居心。
    谢白仔仔细细看他,笑着说:跟你交个朋友。
    余洲没交过这么高级别的朋友。谢白又英俊温柔,余洲吃到最后,一颗心骚动得像春天的小猫。
    他轻飘飘地蹦回家。他当然有家,虽然只是废品收购站里破烂的小棚子,但余洲每年雨季都认真修缮。在废品站被铲平之前,他有过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
    废品站门口围了几个拾荒者,脏成黑色的墙边有个同样黑乎乎的东西。
    余洲凑过去看,正好看见有人掀开黑乎乎的小被子,嗤了一声:是女娃娃。
    被子底下小孩恰好在这时候哭出来,声音异常的嘹亮。
    众人吓了一跳:这么精神!
    可即便精神,也没有人要。
    夜深了,人们纷纷散去。余洲一身酒气,站在原地发愣。小孩哭得小脸发青,他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让她平静。收购站里和余洲熟识的幺哥骑着三轮车回来,看见余洲抱着小孩往家里走。
    你要干什么?幺哥问。
    我养她。余洲说,我有钱。他掏出身上的十六块四毛零钱。
    幺哥:洲娃,你喝醉唠。
    余洲只是重复:我要养她。
    幺哥大声嘲笑他,余洲没理。他抱走小孩,翻出自己小时候的衣服,松松垮垮套在小孩身上。
    收购站里的人知道他干了件蠢事,纷纷来取笑他。笑到一半,各人分别指点:买奶粉,买尿布,这样哭是饿了,那样哭是不舒服了女人教他如何去抱孩子,男人用钉子木头给余洲的小床加了护栏。得这样,得那样,人们七嘴八舌:你以为养小孩容易?
    还有人劝他:要不卖了算了,肯定有人买的。
    余洲手忙脚乱,借着别人的粥水,把饿得直哭的小女孩喂饱了。
    他不会卖掉这个孩子,也不会把她丢到任何其他地方去。弯腰察看小孩情况时,长了薄薄黑发的小女娃抓住了余洲的手指。孩子幼嫩的指头青芽一样,几乎没有力气,一双黑色的眼睛骨碌碌转,十九岁的余洲在她眼里,是两个瘦小的影子。
    余洲从此多了一个家人,他决定喊她:久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里写到的故事是安徒生的《铜猪》,一个我非常非常喜欢的童话。
    第55章 收割者(23)
    樊醒静静听着,直到余洲讲完,他沉思片刻,开口说:我也有一个秘密跟你交换。
    余洲:你还有多少秘密?
    多得很,以后一个个告诉你。樊醒笑了笑,他澄金色的眼睛像镜面,映着蓝天与海洋,这个秘密,是关于久久的。
    余洲一怔:久久有什么秘密?
    樊醒:她来自何处。
    余洲直直看着樊醒,等他下一句话。
    久久不是你所在世界的人。樊醒说,她来自另一个时空,是在缝隙中被我和安流发现的孩子。
    樊醒已经忘了准确的时间,缝隙里每一个鸟笼时间的流动几乎都是混乱的。但他记得发现久久的那个鸟笼。
    那是刚刚被母亲消除干净的鸟笼,空无一物,无边无际的白。
    母亲巡游鸟笼时习惯带上安流,这也是安流会在一些历险者脑海中留下影子的原因。后来有了樊醒,偶尔的,它也愿意带上樊醒。樊醒坐在安流背上,随母亲和安流穿梭于各个鸟笼。
    安流说,这是一种学习。学习植物如何生长,生命与生命如何生活,星辰日月如何运转。每一个鸟笼,对白纸一般的樊醒都是珍贵的资料。
    母亲并不是永远和颜悦色。在巡游的过程里,她会因为笼主的举止而发怒,若是不小心令母亲陷入狂怒,母亲会直接抹消鸟笼的一切,无论原住民、历险者还是笼主,鸟笼里存在的所有事物,如泡沫般消失。
    那一天母亲带安流和樊醒巡游,它中途离开,留安流与樊醒。按照以往惯例,安流应该带樊醒回到所有孩子聚居的地方,但樊醒还意犹未尽。他催促安流继续前往下一个鸟笼。
    鸟笼的选择是随机的,安流怀里揣着深渊手记,问樊醒想去哪里。
    樊醒随手指了个方向。
    那是个空白的鸟笼。安流在高空悬停:选错了,这里没有东西,换一个吧。
    樊醒听见了人类的哭声,尖锐、嘶哑,他不知道这哭声有什么意义。
    安流载着他缓缓落地。在空荡荡的鸟笼中,有一个瘦小的婴儿。她被脏成黑色的小被褥盖着,哭得一张脸通红。
    安流胸有成竹:她是饿了,要喝奶。
    樊醒是安流照顾的最后一个孩子,它习惯这一切。叮嘱樊醒在原地看好这孩子之后,安流离开了鸟笼。它从别处找来牛奶,让樊醒喂给小孩吃。
    小孩只会吸吮,樊醒手指沾着牛奶喂她,指头差点被磨破。
    喝了奶的小孩安静地睡了。樊醒和安流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孩子。
    空无一物的鸟笼里,这孩子是第一个抵达的生命体。她是这个鸟笼的笼主,笼主不能离开鸟笼。
    樊醒准确判断出孩子的结局:她会死的。
    进入鸟笼的生命体不会生长变化,她将永远是几个月大的小婴儿。
    如果有历险者来到这个鸟笼,历险者将不可能从这里离开,笼主根本无法沟通。唯一的办法,是处理这个孩子。
    安流:历险者会会杀了她,选择成为新笼主。
    即便无法离开,至少可以把鸟笼打造成为自己的世界。樊醒和安流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幼嫩的孩子在鸟笼里,往往是最先被舍弃的。
    一人一鱼检查了孩子的襁褓。这是个沾满了血和尘土的襁褓,湿漉漉的,被水浸过。但孩子还算整洁干净,身上没有损伤。樊醒从襁褓中找到一些纸片,上面写着奇特的文字。
    安流认得出这些文字,它们属于一个混乱的时空,那里充满了战争、杀戮和掠夺,夜晚长达三十五个小时,人们艰难生存。樊醒抢来细看,已经被水濡湿的纸片撕碎了。
    怎么办?樊醒问。
    安流:走吧。
    樊醒抱着襁褓站起。安流:我是说,留下她,我们走。
    樊醒犹豫了。他抱着这么小的孩子,心里是全然新鲜的感受。身为母亲最后一个孩子,没有比他更幼嫩的生命出现在身边。看着怀里婴儿,樊醒从她宁静的睡脸里看到了甜梦。孩子下意识在睡眠中贴近他的胸口,安流在空中打转。
    她在寻找母亲的心跳。它说。
    樊醒没有心脏。他怔怔看着小孩儿,忽然对她说:我是哥哥。
    安流狂笑:你在说什么呀!
    樊醒:喂,叫我哥哥。
    小孩不会说话,被樊醒吵醒了,皱着一张脸哭起来。樊醒手忙脚乱,安流气得落地。它总是保持鱼类形态,已经很久没有化身为人形。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安流的人形并不完美:它长着一张鱼脸,手脚有蹼。
    把女婴抱起,安流晃动双臂哄她睡觉。孩子听着安流的心跳,渐渐睡了过去。樊醒伸手要抱,安流拒绝了:不行,如果换个人,她会醒。
    于是安流和樊醒,在空无一物的鸟笼里呆看沉睡的小孩儿,直到安流意识到,如果一直不回去,母亲会起疑并找过来,它知道安流和樊醒在哪里。
    安流和樊醒对视,两人都知道母亲找来会是什么结局:母亲不干涉鸟笼。它只会强行把安流和樊醒带走,留这个小孩儿独自面对她无力抗拒的命运。
    救救她吧!樊醒抓住安流的衣袖,安流,你一定有办法。
    樊醒看着海岸边正在小十头顶不停绕圈的安流。它是一条干瘪小鱼干,没有肉体,没有心脏,没有记忆。由真正安流的一根骨头变化而成,它只是安流的一小部分。
    它必定也无法想起,为了送那个小孩儿离开,它牺牲了什么东西。
    安流的心脏是母亲赐予的,心脏的力量来源于母亲。樊醒说,除了心脏之外,安流还有自己的力量,虽然比不上母亲,但借助深渊手记,这部分力量可以制造出一个小小的、不留下痕迹的陷空。
    余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小十在水中站起,她胸口处鳞片裂开,露出了一颗眼球。
    那个陷空无法长时间维持,无法选择方向、位置和时空。我们没办法把小孩送回她的来处,但至少,能让她离开鸟笼。
    余洲回头看樊醒:怎么制造?
    樊醒:安流击碎了自己的左眼。
    余洲怔怔看他。
    安流用它的左眼和深渊手记,制造了一个仅容唯一生命体穿过的陷空。我们把小孩放进陷空,她消失了。樊醒的手臂把余洲圈得更紧,安流后来做了令母亲无法接受的事情,在母亲惩罚它之前,它把自己的右眼交给我。我利用它的右眼和深渊手记,强行在鸟笼里制造陷空,碰到了你。
    樊醒起初并不知道,占有自己深渊手记的青年有一个妹妹。他跟随余洲来到余洲的家里,在风雨中透过窗户看到了逼仄空间里的另一个人,被称为久久的小女孩。
    他当然也认不出久久。只是第二天,在公园里,他在大树下不停徘徊,思索怎样才能抢夺回深渊手记时,久久看到了他。
    小姑娘靠近樊醒时,樊醒清晰地嗅闻到了她的气味。她是这个时空中唯一一个能看到樊醒的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命运般的联系。
    樊醒蹲下来看她,在久久好奇的目光里,他小声说:久久,我是哥哥。
    久久很脆地回答:你不是哥哥。
    这答案让樊醒有些伤心:我救过你。
    久久:什么时候?
    樊醒:说了你也想不起来。
    久久转身要走,樊醒下意识拉她。在这个世界没有实体的樊醒,却准确地抓住了久久的手腕。
    樊醒把装着鱼干的瓶子交给久久,让她交给余洲。久久接过来,问:你是哥哥的朋友吗?
    樊醒撒起谎来面色丝毫不变,镇定点头。
    久久:那你还骗我,让我叫你哥哥。我只有一个哥哥。
    樊醒:多一个不好吗?你哥哥有多好?
    我哥哥是、是、是最好、最好,第一好、这么好的人!久久笨拙地表达,把手抬得很高,试图跟樊醒说明余洲的好有那么那么多,你是大叔叔!她跑得一头细汗,跑远了还不忘回头对樊醒做鬼脸。
    樊醒把一切说完,余洲表情也始终是呆呆的,尚未反应过来似的。
    大着胆子去揪余洲脸颊,余洲抓住他的手:是你和安流把久久带到我身边的?
    樊醒:只是巧合。
    余洲却一直重复:是你是你和安流
    他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又被出乎意料的狂喜淹没,整个人恍惚地摇摆。樊醒把两条手臂化作骨骼般的大翅膀,翅膀将他和余洲裹住了。
    昏暗的光线中,樊醒澄金色的眼睛像野兽一样。但里头是安宁和平静的抚慰,他轻声说:谢谢你照顾她。我和安流都很挂念,怕她过得不好。
    余洲终于不再回避樊醒的目光,心头有些坚硬的东西在樊醒面前破碎了。他忽然想起变小的樊醒,想起自己把他抱在臂弯里,那温热的小躯体。
    樊醒打了个响指,鱼干屁颠颠游过来。它从翅膀的缝隙里钻进樊醒制造的安全空间,余洲正在大哭。鱼干吓了一跳,蹦起来甩樊醒一耳光:你欺负他了?
    余洲抓住鱼干,把它贴在脸上,眼泪沾湿了鱼干的骨头。
    鱼干茫然无措,先是害羞,渐渐害怕:干嘛呀!吓死鱼家了!
    在雾角镇的大海里,余洲见过安流的骨骸。蓝色的水母从它空洞的眼窝中钻出来,余洲那时并不知道,安流怎样失去了自己的双眼。他亲吻鱼干,含糊地道谢。鱼干在他手掌里摊开四鳍,想尖叫流氓,又本能地觉得不合适。
    你要对鱼家负责。鱼干嘀咕,鱼干不是谁都能亲的,鱼家很清白,鱼家只想跟漂亮鱼鱼来往
    樊醒拎起它,做出要亲的样子,鱼干吓得浑身一凛,吼得惊天动地:滚!!!
    樊醒的笑声震动了岛屿和海洋的空气。余洲也随他笑起来。季春月和文锋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匆匆跑过来。坐在樊醒的怀中,余洲可以坦然面对眼前的父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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