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嗯。步衡低头给自己扣好安全带。
不去点更热闹更繁华的地方吗?郎俊俊撇嘴, 棠梨他们在禁地待了成百上千年, 什么风景没见过, 去那儿有什么意思?
步衡扭头看了他一眼:开车。
郎俊俊叹了口气,认命地发动车子, 汽车出了小区, 一路朝城外而去。
步衡降下车窗, 徐徐微风吹入车内, 吹散了近段时间累积的烦忧。
后座上, 化成人形的棠梨正扒着车窗,兴奋且好奇地看着一路飞驰而过的景色。周吝端坐在他身边,眼帘低垂, 微长的眼睫因为吹到车中的清风微微颤抖。
步衡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突然问:这么走没问题?
没有, 周吝抬眼,顺着敞开的车窗看了看, 他们跟上了。
一直安静开车的郎俊俊听见这话愣了愣,从后视镜里与周吝四目相对:谁?
元老会, 周吝瞥了他一眼,淡淡回答, 他们不敢笃定那个黑影是不是就此收手,所以还会跟一段时间, 直到确定黑影的行踪。
元老会,郎俊俊喃喃重复之后,下意识扭头去瞪步衡, 那我爸岂不是就会知道!
知道怎么了?步衡看了他一眼,难得的周末,你没有去泡吧没有去喝酒,反而是跟我一起回去,郎叔叔知道之后应该只会觉得松了口气吧?
哦,对,郎俊俊也松了口气,我条件反射,提起元老会就想起我爸,提起我爸就担心他是不是又要打断我的腿。
那你不如感谢我,至少这周末帮你保住了你的腿。步衡摸了两瓶水递到后座,还有一段路,喝点水休息会吧。
汽车沿着高速行驶了一个小时,转上一条乡道,一路经过几个还算热闹的村镇,最后拐向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山路。
在后座小憩的周吝突然睁开眼,凝眉问:结界?
嗯,步衡从前座回头,对上周吝的目光,这人方才看起来明明是睡了一路,此刻眼底却全是警觉,连这么微弱的结界都能感觉到,防止人类误入。
周吝向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重新合上眼帘。
在山路上颠簸了一会,一个小村子出现在视线里,棠梨好奇地探头出去,说话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传了回来:这里好像有好多幼崽。
嗯。
步衡轻轻笑了笑,看着郎俊俊找地方停好车,才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到了,下车吧。
棠梨推开车门,兴高采烈地跟着下了车。周吝稍迟了一步,稍稍适应了四处萦绕地毫不掩饰的各种妖气,才打开车门,站到步衡身边:这儿是哪儿?
到这儿了才问,我以为你不在意呢,步衡笑看他,这里算是我跟俊俊长大的地方,能化形之前,我们都生活在这里。
现今虽然大多妖族都能适应人类社会的生活,但总有不那么方便的时候,比如家里的幼崽还不能化形的时候。
所以在元老会的主持下,各地附近都会有几个这样的地方,离城市不算远,四周设有结界,人类无法进入,可以让妖怪们幻回原身,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用担心会被发现身份。
大多数的家长在自家幼崽出生之后,都会从人类社会回到这里,等幼崽长大可以自由控制化形,再回到人类社会。
步寒又和大多数家长不一样,在很久以前,他一直独自生活,居无定所,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流浪在山林间,有了步衡之后,就带着他搬到了这里,等步衡能化形之后,又带他去了云州,和其他小妖怪一样在人类之中长大。
村子里的空气格外清新,一路都不情愿回来的郎俊俊下车之后伸了个懒腰,用力地吸了两口气:咱们回这里怎么不叫步叔叔一起啊,他这次在家里憋了这么久,不是正好一起来透透气?
打过电话了,他叫我们自便,他自己会找地方打发时间。步衡朝四周看了看,咱们来这儿是透气,他来了最多算是散步。
虽然妖怪们养大幼崽之后就会离开,但他们的住所都会保留,也有一些不愿意离开的妖怪常住在这里,既是贪恋住在一起的热闹,又不舍得山林间的自由自在。
把车后备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几只妖怪并肩向村里走去。
棠梨自从能出门,心情大好,尤其到了这里之后,说话间眉眼都带着飞扬的笑意。他在头顶变出一棵嫩绿的枝芽,随着山林间的微风轻轻摇曳,偶尔他跳来跳去,连带着枝芽也跟着颤了颤。
郎俊俊走在他身边,几步之后就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步衡,直接化回了原身,摇着尾巴边走边向棠梨介绍村里的景致,棠梨跟着他说说笑笑,最后干脆把头顶那棵枝芽变成了一枝茂密的枝杈,伸到郎俊俊头顶,替他遮去头顶的阳光。
步衡走在最后,眼瞧着郎俊俊的尾巴摇得更厉害了,轻轻笑了一声,干脆也化出了原形。
山林间虽然也有太阳,远没有市里的那么浓烈。
白狮幼崽抖了抖毛,懒洋洋地伸长了身体,打了一个呵欠,回转过视线,看向一旁长身而立的周吝,方才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的东西都落入他手里,他也不恼,随手提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微垂,对上步衡的视线。
大概是周遭景致熟悉的让人舒心,平白给他增添了几分温柔。
你不变回来吗?步衡抬爪按了按头顶不服帖的毛,这里没有人类,也没那么多限制。
周吝抬眼,看着不远处轰隆隆跑过的两只一时没辨别种类的幼崽:不了吧,就算他们当场没有吓哭,晚上说不定也会做噩梦。
步衡一双浅色的眸子落在周吝身上好一会,最后说:前面到我家了,那附近没什么幼崽,只有几个一直住在这里的老邻居,你可以化形试试最多也只会吓哭俊俊。
周吝与他对视,唇角轻轻翘了翘:好。
步衡之前的家在村子的另一头,他跟周吝走到的时候,郎俊俊已经带着棠梨到了有一会,正和村口的一棵大槐树说话。
棠梨似乎很喜欢那棵大槐树,围着他转了几圈,跟着也化回了原形。棠梨树高大茂盛,枝叶郁郁葱葱,清风吹过,发出一阵阵轻响。
郎俊俊发出一声惊叹,仰头看了好一会,才开口:这下我才真的相信,你活了有千年了。
步衡走近,抬爪在郎俊俊头上拍了一下,又用肉垫轻轻拍了拍棠梨的树干,才转向一旁的大槐树:槐树爷爷,我和俊俊带朋友回来住两天,打扰你们了。
大槐树摇了摇枝叶,传来一道并不苍老的声音:不打扰,你们回来了,村里才热闹!
棠梨坚持留在大槐树身边,郎俊俊则干脆爬上棠梨树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吹风小憩。步衡和大槐树说了几句话,又和附近的几个老邻居打过招呼,带着周吝直接回了自己家。
村子虽然看起来不大,家家户户都很宽敞,方便那些总是充满无限精力的幼崽跑来跑去。
步衡家虽然闲置了很久,却既不残破也不荒凉。进门是一个小院,院子里有树有花有草,甚至还有许多的瓜果蔬菜,好像在等着人采摘。
步衡解释道:老邻居们会帮忙照看。
周吝点了点头,跟他穿过小院,进到屋子里。
那是一间茅草屋,屋子不大,看起来也比较简陋,甚至连一张床都没有,只有一大一小两个窝。
周吝扭头,有些意外地看向步衡。
步衡轻轻笑了一声。
每个妖怪抚养幼崽的方法都不太一样,郎俊俊小时候,哪怕还不能化形,郎裕夫妇也是按照人类抚养婴儿的办法来照料的,所以隔壁郎俊俊家那间屋子红砖红瓦,宽敞明亮,里面的布置也基本是按照人类的屋舍。
步寒抚养幼崽的方法就比较简单且原始,外出捕食,简单收拾之后喂给步衡,等到步衡再大一点,干脆带他一起。
所以这里说是他们的家,更像是一个巢穴。
步衡跳起来,从周吝手里接过袋子,叼着放到一边,抖了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土:所以出门前我才专门带了点吃的,毕竟现在也不太好去山里捕猎。
他抬起爪子拍了拍那个小点的窝:隔壁郎叔叔家里很宽敞,你要是在这儿睡不习惯,晚上也可以去那儿休息。
周吝看了他一眼,突然间就变回了红色的妖兽,一条毛绒绒的长尾轻轻甩了甩,学着步衡的样子拍了拍那个大一点的窝:以前在禁地的时候,石头上,树枝上哪都能休息,没什么不习惯的。
他转过视线,打量眼前这间茅草屋:我甚至觉得,这里才更像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啊,天气暖和起来, 我也想出去浪了!感谢在20210309 21:00:40~20210310 21:2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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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太阳高高悬于天际,孜孜不倦地炙烤着大地。
所幸山间树木繁多,枝叶茂盛, 将这火辣辣的阳光分散了许多。时不时还有阵阵微风吹过, 安逸而又舒适。
步衡做事向来妥帖, 出门的时候不仅带了这两天的食物,还给几个老邻居准备了礼物, 刚刚分类装好, 正挨家挨户地送去。
化回妖身的周吝并没跟去, 独自趴在步衡家院子里一棵高大的柳树下, 巨大的妖身被柳树的阴影遮挡得严严实实。他的眼睛微微眯着, 却没有睡着,打量着面前的院子,思绪有些飘散。
可能是时间过得太久, 他已经记不太清自己幼崽时期的事情了,可能也实在是因为那并不是什么幸福的回忆。
豺本是群居的种族, 抚养幼崽的时候也会聚在一个村子里,但林苑自从跟周澈在一起之后, 就鲜少再回族里,生下周吝之后, 就更是不曾回去过,独自在外有居所。
周吝隐约还记得, 那是一间很大的宅院,楼台水榭, 雕栏玉砌,但是,只有他们母子两个。林苑对他很好, 亲自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教他化形,教他读书写字。偶尔周澈来,会温柔地和林苑说话,看她写字作画,陪她吃饭,看见周吝的时候却只是笑笑,甚至不曾伸手抱过他。
后来周吝能够化成人形,走出那间宅院,才逐渐清楚,那个他一直生活的地方只是一个住所,不算是家。
所以后来他去了禁地,那里的妖怪也都没有家。
后来禁地也回不去了。
肉垫踩在青草地上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周吝抖了抖耳朵,抬起眼皮看见逆着光向他走来的白狮幼崽。
步衡嘴里叼着个水桶,里面装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鱼,时不时地溅起一点水花,沾湿了他前额的绒毛。
周吝支起身体,将水桶接了过来,放在树荫下:哪来的鱼?
邻居葵花婶婶,说是村里那几个山猫幼崽在后面山涧里抓的。步衡揉了揉前额,把爪子伸进桶里轻轻拨了拨,看来得去借一下俊俊家的厨房了,正好有两条,一条红烧,一条煲汤。
周吝对吃食从来没多少要求,在禁地的时候什么都能用来果腹,从禁地出来之后林苑倒是带他吃过些所谓的好东西,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差别。
但是此刻,看着白狮幼崽那双浅色却明亮的眼眸,他突然对今天的晚饭升起了那么一点期待。
时间还早,离傍晚还有很久,也不急着做晚饭,步衡索性也进到树荫里,找了一块柔软的青草趴在上面,长长地舒了口气。
周吝微低头,刚好看见一缕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照在步衡脸上,映下一小块光斑。步衡感觉到了,却只是动了动脑袋,把脸埋在爪子下面,把自己蜷成一个白色的毛团。
周吝抬头看了看天,突然低头咬住步衡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
步衡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又落在了草地上,他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看,发现对方只是给自己挪了个地方,就又放心地合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小家伙明明睡到日晒三竿才醒,这么一会的工夫,居然又睡着了。
周吝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一个白团,下意识地抬起爪子,最后却什么都没做。
他本来是没什么睡意的,这会听着身边宛若清风一般的呼吸声,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很快也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已是黄昏,夕阳西下,霞光满天。
白狮幼崽也刚刚睡醒,头顶的绒毛乱糟糟的,有几缕不服帖地翘着,看起来格外的懵懂。周吝瞧着,终于忍不住伸出爪子。
步衡的呵欠打到一半停了下来,看着伸到自己头顶的爪子眨了眨眼:怎么了?
乱了,周吝轻轻抚平那缕不服帖的绒毛,现在好了。
谢谢。步衡把刚刚的呵欠打完,看了一眼天边的夕阳,去叫俊俊,去他家做晚饭。
周吝叼起放在一边的水桶,里面的两条鱼终于扑腾累了,正在慢悠悠地游着。
郎俊俊早就睡醒了,还趴在棠梨的树枝上像小时候那样缠着槐树爷爷讲故事,等人家真的讲了又嫌故事太老,小时候听过太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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