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主要是叙旧。
他们讲起刚入会时的故事,讲起以前的委托与同伴,讲起那时候的青灯会是怎么样的。岁月如梭,陈正的鬓角已经斑白,而当初青涩的少年驱鬼师也独当一面。提起过去的事情,他们心中都是诸多怀念与感慨。
等到讲完,两人站在茶馆的楼下时,夜幕已然低垂。
陈正硬是塞给路迎酒了几盒茶叶,说让他回家慢慢喝,有空再来找他喝茶。
路迎酒应了,又听见陈正说:小路啊
他的神情几分严肃。
怎么了?路迎酒问。
陈正说:最近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等到安定下来后,我要好好整顿青灯会。
路迎酒有些讶异地挑眉。
陈正继续说:现在的青灯会,并不符合它存在的初衷了,它配不上青灯这个词,你的那件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我想着,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会里的情况复杂,涉及到各种利益、背景、人情世故,我也没有绝对的话语权。但是,只要一点点去改变,总有一天它会变成理想中的样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你可以当做,我也被你讲述的、你经历的那些故事鼓舞了吧。我年过半百了,但就像之前说的一样,偶然还是要热血一把的。
陈正深呼吸一口气。
他伸出右手,看着路迎酒认真道:今后,请你监督我吧。
好,那我拭目以待。路迎酒也笑着伸出手。
双手有力地交握。
与陈正道别后,敬闲带着吃到打嗝毛团子接上了路迎酒。
两人直奔着路迎酒吧过去。
百鬼夜行的时候情况特殊,酒吧暂停营业了半个月,终于在今天回归了。
车子刚到酒吧楼下,就能看到吧内灯火通明,传来了笑闹声。
他们上楼,进门就被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包围!彩带在空中炸开,一阵掌声,桌上放着汽水、披萨、杯子蛋糕和五颜六色的小零食。
除了酒吧的员工,陈笑泠也赶来了,坐在沙发上咬着棒棒糖,见到他们后眉开眼笑。
叶枫一把拉过路迎酒,把他摁在沙发上:我们买了个大蛋糕,就等你来切了!
还有大蛋糕?路迎酒笑着,搞得跟生日一样。
庆祝重新开业,当然是要隆重一点啦。叶枫拍拍他的肩,又四处张望,蛋糕呢?蛋糕去哪了?
阿梅弱弱地说:其实是我想吃蛋糕,才去买了那么大一个。说完转身,和姚苟一起搬出了一个红色蛋糕盒。
打开盒子,水果蛋糕看起来分外可口,上头还用巧克力酱画出了啤酒杯的模样。
在众人的簇拥下,路迎酒切开了蛋糕,每人都拿到了一大块。叶枫又开始调酒,几杯色彩各异的鸡尾酒排开,让陈笑泠连连拍照。
姚苟一喝酒就开始兴奋,卷起纸张当话筒唱谁也听不懂的歌,还硬是和叶枫勾肩搭背,要他来一起唱。陈笑泠一路拍照,飞速发着朋友圈。阿梅比较腼腆,就坐在旁边慢慢吃蛋糕,跟着众人笑。
等到东西都快被扫荡干净了,叶枫自己也喝到上头了。
他歪在屋子的角落,拉着路迎酒含糊说:姚苟、姚苟一直在给事务所做宣传,很快就会有很多驱鬼委托了,咱们又得开始忙啦。
你打算接委托吗?路迎酒问,你爸那边是怎么说的?
叶枫说出了自己重生的秘密,叶家的家规那么严,当然是要处理的。
叶枫扶着脑袋,半醉道:他们商量了挺久的,今天告诉我,他们本来是打算把我从家中除名,但是
但是什么?路迎酒问。
他们、他们说,我这次表现得非常好。叶枫说,我爸也帮我讲了很多话,他们最后决定,如果我之后继续在委托里证明自己,他们就不会再追究这件事情。所以,我肯定要开始接委托的。
事情能这样发展,那真是最好的。
路迎酒不禁道:那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太好了。叶枫醉乎乎地笑了,多亏你给我的勇气,来,我俩一起再喝一杯!
杯盏相撞。
两人抬头,将好酒一饮而尽。
过了一会,陈笑泠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哎哎,今天我们还没有合照呢!快过来!
姚苟东倒西歪:人都喝醉了还拍啥啊,到时候、嗝!到时候全倒在你的镜头下。
来嘛来嘛。陈笑泠拉他,不然我不好发最后一条朋友圈。
她踩着高跟鞋,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把几个醉鬼都拉到了一起,又喊道:小路快过来!带着你的大妖精坐在最中间!
等到所有人都齐了,她拨了拨头发,把手机架好、设好倒计时,赶忙跑到众人中间露出了一个完美的、排练已久的笑容。
咔嚓!
照片定格在最完美的瞬间。
妆容精致的陈笑泠站在沙发后,搂着腼腆笑着的阿梅。而沙发的正中间,路迎酒和敬闲笑着紧挨在一起。他们右边是姚苟,左边是叶枫,两个醉鬼一左一右仿佛门神,东歪西倒,对着镜头比了一个耶!
陈笑泠很满意这张照片,念叨着,以后要把这照片打出来挂在酒吧的门口。
等到夜深,这场欢庆才结束。
敬闲和路迎酒两人开车,把醉鬼们挨个送回去,在午夜时回了家。
路迎酒已经很困了,洗完澡,躺在敬闲怀中迷迷糊糊的,隐约间听到敬闲又在兴奋地策划换房子、换家具。
他困到啥也听不见,嗯嗯嗯地认同就完事了。
敬闲嗨完了,又说:我们是明天下午的机票,你中午想去哪里吃?
路迎酒:嗯嗯嗯。
自助餐怎么样?还是火锅和烤肉比较好?
路迎酒:嗯嗯嗯。
敬闲自说自话:还是吃健康一点,素菜馆也不错。
路迎酒:嗯嗯嗯。
敬闲:
敬闲说:我是不是天下最帅的?
路迎酒:嗯嗯嗯。
敬闲得到了认可,心满意足,在路迎酒的脸上亲了一大口:睡吧睡吧,我爱你。
这回路迎酒听清了。
嗯嗯嗯。他含糊说,我也是。
敬闲又高兴了一阵后,反应过来了,又摇了摇路迎酒:我不要听我也是,我要你说我也爱你。
路迎酒:
就在敬闲以为他已经彻底睡着的时候,路迎酒勾起嘴角:我也爱你。
第111章 致万物与你
他们买机票是为了扫墓。
路迎酒向张书挽要了一份名单。
名单上都是她记得的、参与过计划的世家知情人。
可惜的是年代久远,又没有其他的记载,张书挽只回忆起了二三十个人。
其中有六七位的墓碑就在鹭江市,其中包括了张念云和陈敏兰。路迎酒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全了,挨个向他们鞠躬、献花。
他也努力打听了那些人的生平。
扫墓时,他沉默不语,看着墓碑上陌生的名字、陌生的容颜,想象那些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他要把这些人和故事铭刻在心。
剩下的墓碑都在外地,路迎酒和敬闲今天就准备过去。
机场的天空湛蓝,飞机展翅向蔚蓝的天空。
之后的几个月,他们走访了每一处墓地。
每当到了墓碑前,路迎酒献花,敬闲也会和他一起深深鞠躬。
路迎酒说:我还以为你不屑于这种礼仪呢。
我确实不在乎大部分的人类,毕竟三观根本不同。敬闲说,但这些人值得尊重。
时间充裕,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他们就会慢下脚步慢慢欣赏。
长街短巷,楼宇高高低低,他们手牵手穿梭在钢铁森林之中。草长莺飞,柔嫩的绿意攀上枝头,他们行经比天空还澄澈的湖泊,彼此拥吻。
就这样边走边看,顺便还做了一些驱鬼委托,惩恶扬善,破除邪念。
等到扫完墓了,已是来年的盛夏。
酒吧的生意蒸蒸日上,阿梅依旧精心装扮着酒吧内外,招了新员工来帮忙。姚苟和叶枫时不时会接驱鬼委托,也有新的驱鬼师听闻了名声,想要加入。他们许久未见到路迎酒和敬闲,都很是想念。
路迎酒确实也决定回鹭江市了。
但在回去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在盛夏的某一日,他和敬闲开着越野车行过长草摇曳的平原。
他们开了一段时间,身后小镇的灯光远去了,周围只余绿浪,和几棵树木的剪影。
夏天的白昼长,直到六七点了天空还是微亮的,云彩泛着暗紫色光芒,与绯红交织。路迎酒摇下车窗玻璃,深呼吸一口清爽的空气,放眼,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风自地平线呼啸而来,压弯了草,也吹响了虫鸣。
一直向前。
一直向前。
直到长草的最深处。
在行过一汪湖泊之后,路迎酒说:就是这里了,剩下的路我们走过去吧。
越野车停下,两人下车。
天地苍茫。
路迎酒在后座拿出一盏宫灯,以符纸点燃,一缕青色的火焰无声亮起。
他提灯向前,光芒微弱,但到底是照亮了四周,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敬闲跟在他身后,抱着几捧盛放的花束。
不远处就是一个草坡,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上了坡,在老树之下有一块小小的石碑。
石碑很残破了,看不出原本的造型,也看不清写过什么字,只有半截横在那里任凭风吹雨打。
在数百年前,这里是一个小镇子。
第一盏青灯就是在这里亮起的。
当地人为了感谢那些驱鬼师,立了不少碑石,尚存的就只有这半截了。
张书挽能回忆起的还是太少了。还有那么多的陌生人、那么多的无名英雄淹没在岁月长河中,路迎酒没办法一一致意。
所以,他才决定来到这里。
俯身放下花束,娇艳欲滴的花朵簇拥着石碑,新生与老旧,盛放与破败,世界轮换从来如此,一处湮灭必然有一处蓬勃生长。
百年之前,青灯夜行。
今日石碑不言,那火依旧燃烧。
他们向着石碑深深鞠躬。
致敬万物,与无名的你。
路迎酒轻声说:在这里留一会吧。
敬闲点头。
路迎酒提着青灯。他们并肩站在长草中,听着虫鸣,看最后一抹天光消失。
回去的路上,路迎酒开窗,任由风吹起发梢与衣衫。
他沉默不语,良久后,看着窗外笑道:这里的景色真不错。
是啊,敬闲也笑,现在我们去哪?
路迎酒说:先回鹭江市吧,如果你想,我们还可以再去鬼界。他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反正时间还有那么多,我们想去哪里都行,不是吗?
越野车奔驰在草浪与夜色中,直到远方。
最近,鬼界有了新传闻。
据说几天之前,鬼王的宫殿里来了一位新神官。
一时之间,百鬼纷纷八卦起来,最后一致认定是鬼王抛弃了火柴人,迎来了新欢。
至于新欢长什么样子?
还没有鬼见过。
它们好奇得抓心挠肺。
有鬼信誓旦旦地说,新欢有三头六臂,一口能吃三个鬼小孩。
也有鬼打包票,说新欢是只妩媚的狐妖,不然怎么能天天吹鬼王的枕边风?
众说纷纭,谁也没个准话。
直到第四天,有个小鬼战战兢兢被叫进了宫殿。
谁都想在鬼王那里得到一份工作那意味着衣食无忧,前程似锦。只是它这种没啥能力的小鬼怪,进去能做什么呢?
刚进去,就有蒙面的神官问它:听说你之前在宠物店待过?
对对对对啊。小鬼诚惶诚恐,我在那里飘过一段时间,见过他们工作。
神官满意点头,递给它一把梳子,又带着它去了大殿之内。
正值夜深,殿内烛火摇曳。
一只黑色毛团子蹲在大殿中间摇尾巴。
它身上的毛乱七八糟的,打着死结,惨不忍睹。也不知道它去哪里疯玩了一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了。
给它梳毛。神官说,给它丢了一个袋子就走了。
袋子很沉,里头装满了金银珠宝。小鬼看直了眼,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了。
嗷!毛团子叫道。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小鬼仔仔细细把它的毛梳整齐了。
它本来就耐心细致,工作起来是一丝不苟在它手下,一个软软糯糯、手感极好的毛团子再次出现了!
小鬼刚满意地打量,就听见声音传来。
敬闲,你是不是又把它放乱葬岗去玩了?
鬼王的声音传来:怎么可能呢?它一天都安安分分待在宫殿里,也没乱吃东西。
真的么?那人狐疑道。
那当然。鬼王信誓旦旦。
脚步声接近了,小鬼赶快退开几步,低着头不敢看,在余光里只瞧见有一抹干净的白色。
那是一个陌生的白衣神官?
哦对了,肯定就是鬼王的新欢!
嗷嗷!毛团子摇着尾巴冲上去,扑进白衣神官的怀中。
鬼王说:你看,它全身那么干净,怎么可能去过乱葬岗呢?
小鬼心说,它刚刚还是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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