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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山疗养院,陌生的叶姓女人站在树林中。山间风雨欲来,黑云压顶,她背着沉重的符纸,将它们一一贴在树干上,风吹起她柔软的长发。她瞥了一眼灌木丛,打了个响指,离蛇带着火焰灼烧躲在暗处的侍从。
    还有老旧的医院、深夜的酒吧、空无一人的湖泊
    他们并不是总是成功的。
    也不知尝试了多少次,才把阵法布置好。
    最终一个镜头,定格在波浪翻滚的康离大桥。
    同样前去布置阵法的张皓空遇到袭击,死在了车内。而路迎酒推开敬闲、独身与天道对峙时,就是来到了大桥上。
    他刚刚好遇见了张皓空,早已化作枯骨的张皓空伸手指向桥下,桥下又刚刚好是通往鬼界的入口。
    现在想来,这些哪里是巧合。
    分明是一场被许多人策划了许多年的逃亡。
    再之后穿过无数门扉,路迎酒见到更多人。
    他全都不认识。
    唯一一个知道的,还是楚游。
    楚游身为曾经的楚家家主,早早得了老年痴呆,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晒太阳、读报纸。临终前他的儿子没能赶回来,楚游错把楚半阳当成了儿子,拉着他的手说:你去告诉路迎酒,他的时辰就要到了。
    楚半阳迷惑不解。
    而和所有人一样,老人已经带着这个秘密死去了。
    路迎酒就这样走着。
    也不知多久之后,面前再没有红门,只有一条黑暗的前路。
    两个小鬼提着青灯领着他们向前。
    光芒悠悠,终于照亮了地上的阵法。
    这个阵法非常大,光是边缘区域他们就走了很久。
    一点点接近中心区域,路迎酒远远看到了两团青色火焰,在类似祭坛的建筑上燃烧。
    祭坛很高,足有近百级阶梯。
    一个身着驱鬼师外袍的女人坐在正中,脸色苍白,合眼休息着。
    小鬼带路,引着路迎酒和敬闲上了最高处,再次恭敬鞠躬后,便消失了。
    而女人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起来累极了,嗓音中都带着倦意:你终于来了。
    她的视线落在了敬闲身上。
    几分讶异。
    似乎是见过他。
    路迎酒问:你是张书挽?
    对。张书挽点头,这一路过来,你可能会有很多疑问吧。
    想必你也没耐心听我再打哑谜了。我就直接开门见山,把所有事情都和你讲清楚。
    她闭了闭眼:这个事情要从我小时候讲起。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我可能是七岁还是八岁吧。我父亲突然把我叫进了书房
    当时她还只是个孩子。
    那一天,张皓空一脸严肃把她带进书房里,说要和她讲一件事情。
    于是张书挽知道了天道的存在,知道了数百年前,张家为了力量献祭59个婴孩。
    其中有一个幸存者,天道未能得到满足,给张家降下了诅咒。
    最近几年它越发狂躁,很快,就会出现有史以来最大的百鬼夜行。
    张书挽听完,问:要是能到鬼界,他就安全了?
    张皓空点头:对。所以,我们才一直研究一个阵法。它能稳定鬼界的入口,大大削减危险程度。他笑了笑,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太不可思议。如果是我,进入门中不可能活下来。
    啊张书挽说,那怎么办啊?
    会有办法的。张皓空摸摸她的头,哪怕是只有一点机会,我们也要去做。
    他又叮嘱:今天这件事情,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就这样过了数月,张书挽跟着张皓空出去海钓。
    天高云阔,大海蔚蓝,他们乘着一艘小船出发。
    等到了海洋中,停下船只,放眼望去天地间只有蓝色。他们一起钓鱼,把两杆鱼竿挂好饵料,甩杆出去,然后并肩坐在船边。
    钓着钓着,张书挽突然问:爸爸,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救他呢?
    张皓空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太阳明媚到刺眼。张书挽鼓起勇气继续说:按照你们说的,把他还给天道不就没事了吗?我们张家一直被天道诅咒才没落了。把他还回去,我们家就能重头再来。
    她越说越快:而且那场百鬼夜行也不会再有了。等于说,我们间接救了更多的人。这于情于理都是最好的选择。
    张皓空没有立刻回答她。
    全世界的蓝色中,唯有头顶飞过一只雪白的鸟。
    良久之后,张皓空才缓缓开口:是我们家有愧于他。
    都是那么久的事情了!张书挽急道,我们凭什么要为几百年前的事情负责!又不是我们把他献祭了!他只是刚刚好轮回到了这个时代!
    张皓空说:总要有人出来负责的。张家惹出的事端,就要张家来收尾,天经地义。再说
    他顿了一下:自古以来,张家贪图天道的力量,不知做出过多少有违人伦的事情光从这点来说,家族被诅咒都是我们应得的报应。
    过去的事情无法追悔,另外58个逝者我们没办法挽回了,路迎酒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一个救赎自己的机会。
    他的态度温和又坚决。
    鱼竿猛地一沉,有鱼咬钩了。
    张皓空拉杆,咬着牙关与大鱼角力,猛地将它扯上来时,鱼尾带上了晶莹的水光。
    张书挽在旁边咬着嘴唇。
    直到他们开船回到码头,她都没有多说话。
    张皓空知道她的情绪不对,轻叹一口气。他在船里翻翻找找,拿出了一盏灯笼。
    灯笼点燃,是青色的火焰。
    这是青灯会的标志。
    回去是山间的小路,他们就这样点着灯笼,走过树林间。
    一片虫鸣中,张书挽又开口了:那、那百鬼夜行呢?其他人的安全你们也要考虑吧?如果牺牲他一个人,能救更多的人,不是件好事情吗?
    不是这样的。张皓空叹息一声,书挽,不是这样的。有些原则绝不能妥协。
    他轻轻提起手中的灯笼:青灯会的故事我给你讲过很多遍了,你还记得它建立的初衷吗?
    张书挽小声说:驱除鬼怪,拯救苍生。
    对。张皓空说,万人是苍生,千人是苍生,百人十人也是苍生,生命的价值并不是这样衡量的。
    张书挽似懂非懂。
    张皓空摸摸她的脑袋,笑说:所以,牺牲一人救天下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不论是多少人,我们都要一视同仁地保护,一人即是苍生,一人即是天下。
    如果这次我们牺牲了一个人,解决了问题。那么下一次呢?下一次的代价会不会是十人,会不会是百人?那时候我们又该如何抉择?
    风过,青灯晃啊晃。
    他继续说:我们只是普通人,判断不出什么是绝对的公平,只求问心无愧。
    原则这种东西一旦动摇,就会步步错下去。我们家族曾经太傲慢了,以为依附天道就能高枕无忧,但实际上,在一次次祭拜里,我们早就失去了初心。
    张书挽茫然道:那我们的初心到底是什么?
    张皓空不言,把手中灯笼递给了她。
    张书挽接过来,柔和的光芒落入她眼中。
    在过去,张家的年轻人就是这样提灯夜行。
    不取分文,不问前程,以身犯险只求天下的安宁。有了这样一盏明灯,灼灼照亮长夜,才有了往后百年驱鬼师的前赴后继,才有了往后百年的繁荣昌盛。
    一人一灯,一程夜行。
    便是驱鬼师的气节了。
    张皓空说: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路迎酒,而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博弈,一场人与天、人与命运的博弈。
    这盏灯不能灭在我们手上。我们要赢得光彩,输得无愧。
    他们就这样提灯走在山路。
    良久之后,张书挽依旧不说话。
    一滴泪水悄悄落在她提灯的手背上。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这些、这些我都懂了。但是,我好怕你会出事啊
    张皓空一愣,随后紧紧抱住她,安抚道:别怕啊,爸爸不会有事的。
    山间树木摇曳,青灯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再之后,张书挽慢慢长大了,接触到了越来越多的人。
    大部分都是长辈,都知道路迎酒的存在。
    他们来自不同的世家,有着完全不同的身份,目的却非常统一:保护好路迎酒。
    有些负责描绘阵法,有些负责揣测天道,有些研究侍从的出现规律和弱点。他们都与谛听契约,好以一种隐秘的方式传递信息,不被天道察觉。
    在他们身上,张书挽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世家的气节与执着,什么是驱鬼师的勇敢与善良。
    之前从未有人违抗过天道。
    但这帮人似乎打定主意,要抗争到底了。
    而路迎酒甚至都不认识他们。
    张念云负责汇报路迎酒一家人的情况。
    她每一周都要提供照片和报告,若是发现侍从出现的痕迹,就及时通知世家。
    陈敏兰负责规划去往鬼界的阵法。
    一个个驱鬼师前赴后继,就是为了开启鬼界之门,好让路迎酒与天道对抗时,有一条退路。
    而楚游负责另一个阵法。
    张书挽不了解那个阵法,只知道,他们每次都要进到镜中世界去布置,声势浩大。
    也是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了鬼王。
    张书挽并不知道,一个鬼怪为什么愿意和驱鬼师合作,世家的人又是为什么允许他的存在。
    第一次见到鬼王时,她着实害怕了一阵。
    那个英俊的男人很安静地坐在角落,好似漫不经心,看着阵法一点点布置开来。偶然一次抬眼,与她对视,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但她心惊胆战。
    像是锋利的血腥气息凝成尖刀,直直逼在了她的眉间。
    那是她见过最可怕的厉鬼。
    只是偶然间,鬼王会回忆起什么,眉目变得温柔。
    后来张书挽又见了他几次。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讳,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
    阵法进行到最关键的一步时,需要一人迈入其中,割裂自己的魂魄,将其奉献出去以维持力量的绵延不绝。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驱鬼师做得到这一点。
    人类的寿命太短,魂魄远不够浑厚有力。更何况那种痛苦足以摧毁所有人的神智。
    于是鬼王割裂了自己的灵魂,和近乎一半的修为,填补上了阵法的空缺。
    失去灵魂的苦痛,叫人无法想象。
    那场景张书挽光是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鬼王却并未有太多情绪,甚至连手都不曾颤抖或许是被更深重的悲伤压倒过后,肉体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
    这场可怕的献祭之后,张书挽再没有见过他。
    听说,他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听说,数百年前他就做过很多次一模一样的事情。
    听说,他一直在等一个人。
    偶然回想起那一天鬼王的献祭,又看向周围的所有人,她仍然觉得震撼。
    就像是那盏在长夜中的青灯。
    而被照亮者永远不用知道执灯人的存在他们只要知道,有光永远燃烧,直至天明,就已经足够了。
    命运多舛。与天道抗衡的人,命中总会遭到厄运。
    这群人死伤各半。
    张念云在危急时刻献祭自己安抚了天道,陈敏兰死于非命,就连张皓空也死在布置阵法的路上。
    他们因天道降下的厄运而死。临死之前,皆是被天道所附身。
    【路迎酒,你的时辰到了】
    这是天道对路迎酒最恶毒的嘲弄,告诉他,这些人都是因为你而死的。
    更何况
    更何况张家的没落不可避免,到张书挽这一辈,还活跃的驱鬼师只剩寥寥几人。
    现在,她是最年轻的守护者了。
    可能也是最后一个。
    她继续布置、守护着镜中的阵法。
    独身一人,过了很久很久的岁月。
    直到今日,顺着青灯的指引,路迎酒找到了她。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张书挽如是说,又看向敬闲,我没想到你们是一起来的。
    敬闲略微点头致意。
    路迎酒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他轻声说:对不起。在知道这些之前,我一直以为
    以为我们是想让你死,对不对?张书挽虚弱地笑了笑,这是合理的推断,毕竟,从没有人告诉过你任何事情。他们都是刻意瞒着你的要是他们知道你这种误解,说不定还挺高兴的。
    你不认识他们,可是他们了解你的心性:如果知道别人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恐怕会觉得难以回报吧。
    他们最想看到的,是你安安稳稳过完本该有的一生,最好永远不认识他们。
    但是啊,她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既然你已经找过来,我告诉你真相也不算违背命运。我没有他们那么高尚,还是自私地想让你知道一切。
    我也想让你知道,有那么多人,曾经真挚地爱过你。
    她轻轻一扬手。
    几团青色的火焰飞出去,映亮了黑暗,映亮了地面巨大的阵法。
    很快,火焰照亮了一张张符纸。
    符纸出自不同的时期、出自不同的家族、出自不同人之手,分别烙印在阵法的各个角落,落笔精细。
    成百上千张。
    像是直到今日,那些人还无言地伫立在此处。
    这些都是他们画的,基本每个人都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全部学识。张书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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