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他在南边走廊的尽头,找到了一处阴气,领着敬闲跟过去,到了头蹄加工间的那条走廊。
咚咚咚。
咚咚咚。
还没接近,就听见了钝物的敲击声。
路迎酒手一扬,火光就熄灭了,悄悄靠近。
那门敞开着,通过隐约的轮廓,能看见又是一个高大的羊鬼。
它背对着他们,用手中的锤子敲着什么,极其有规律地砰砰作响。
敬闲用气音告诉路迎酒:它在一个马头上粘了人脸,现在正用锤子固定呢。
路迎酒也用气音说:那人皮没给它敲破吧?
要是损坏了,再贴回那几个主播的脸上,想必场面会很可怕。
破倒是没破。敬闲说,你见过手机贴膜吗?
他这话题转得太快,路迎酒愣了下:见过,怎么了?
那人皮贴在马头上,就跟贴膜时一样起了气泡,不服帖了。敬闲说,这个鬼应该是有强迫症,看不得这种,就拿小锤子慢慢把气泡捶掉。我看它锤这老半天了,半点没用。
路迎酒:
他无法理解这种诡异的行为,也不大懂敬闲的奇妙比喻,于是干脆利落地掏出短刀。
手起刀落。
清亮的刀光几乎划破了黑暗,羊鬼听力灵敏,察觉到了细微的破空声,转手就是一锤子抡过去!
但是路迎酒的动作比它灵活多了,只见羊鬼抡了个空,哀嚎一声,鲜血大片从伤口喷出。它连连后退,继而刨着蹄子,又是冲了过来!
它没有前一个羊鬼那么高大,身型接近常人,头上却生着极其尖锐的角,要是被划到,分分钟开肠破肚。路迎酒一侧身刚准备躲开,就看见它飞起来了。
敬闲单手抓着它的羊角,轻轻一抡。
这个轻轻只是从外人角度看来的,甚至带着优雅。实际上,羊鬼落地时发出了可怖的骨骼破碎声,连一声都没有发出,体内爆出黑雾,化作一团普通羊类的骸骨。
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敬闲看都没多看它一眼,从那桌面拿起人皮牛头,回到路迎酒身边:我拿着它?
嗯。路迎酒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想,可以立马把所有人带出去吧。
敬闲打了个哈哈:这哪能呢。
路迎酒说:有人说过你演技不好吗?
从来没有。敬闲果断回答。
第一,能说他的都不是人;
第二,也没有鬼敢说他。
路迎酒轻轻啧了一声,戳了戳敬闲的脑袋。
他是在表达不满,但敬闲被他这么一戳简直是心猿意马,仿佛是心口上被戳了一道,麻麻痒痒的。
他很想让路迎酒调情般再戳几下。
但这个请求听起来太变态了,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暗自遗憾。
两人一路找过去,又在南面走廊找到了一个羊鬼。
对方拿的是巨大的割肉刀,腰上一左一右,分开别着两个人皮牛头。见到他俩,它瞳孔中爆发出狂喜。
然后脑袋就被敬闲敲碎了。
敬闲的动作慢条斯理,身上半点污渍没沾。
果不其然,路迎酒又伸手戳他了。
敬闲心满意足。
路迎酒看了他的笑容,退后半步,谨慎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没有没有。
羊鬼死后,阴气骤然消失,那种阴森森的感觉没有了。
路迎酒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足足十几条信息涌了进来,信号恢复,手电筒也重新能用了。
最后敬闲提着三个牛头,满载而归,跟着路迎酒回到了面具工作间,找到了待在角落的众人。
路迎酒凑着火光,拿出短刀沿着缝隙,仔细把人皮一张张割下来。
敬闲摁住无脸人,他轻轻把人皮贴回去。五官回到了脸上,所有人脸上一开始都是茫然、惊恐、困惑,但很快,杨天乐就跟他们解释了情况,说鬼已经被全部消灭了。
这帮主播好歹去过不少灵异场所了,都还算冷静,知道路迎酒肯定是专业的,听他的准没错。听完解释后,他们窝在角落窃窃私语。
还剩最后一个人,还是敬闲扶稳那人的脑袋,路迎酒上前贴脸。
那人疼到不断挣扎,但敬闲力气很大,稳稳摁住了他。
等到路迎酒收回手,突然手被敬闲轻轻拉住了。他说:你伤口不疼了吧?
路迎酒愣了下,才意识到敬闲问的是他被门把手划伤的地方。
这点小伤他从来不会在意,说:不碍事。
敬闲应了一声,刚想着怎么再给他治一治,又听见路迎酒话锋一转:如果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它就不疼了。
敬闲一愣,抬头看去。
火光中,路迎酒冲他露出了一个揶揄的笑。
暖色的光把他的皮肤映得很细腻,像是什么精致的艺术品,他这么笑着,好看极了,又补充了一句:怎么,不考虑一下吗?
语调的最后有点拖长,是他正常的语气,但这个语境下听,就像是那往额头上的一戳,莫名有种微妙的调情感。
敬闲面上不显,实际上内心疯狂动摇。
他自知,在他根本不走心的演技下,马甲早就摇摇欲坠,但不到最后一刻还是想要挣扎一下的。
他说:咱俩小时候不就认识了吗,怎么还问这个问题。
是么。路迎酒说,当时我们的院子里,隔壁家的老阿姨姓什么。
姜。
韩叔最喜欢吃什么?
腌萝卜。
街角那只
橘猫,叫大局。敬闲对答如流,它后来被对面的午托班老板收养了。
他既然决定冒充那个大狗,当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敬闲笑眯眯的:还要问吗?
路迎酒:他知道找不出破绽,不问了。
敬闲看他难得吃瘪,嘴角微微绷着,莫名可爱,上手揉了揉路迎酒的脑袋,揉得他头发乱七八糟,被路迎酒狠狠一瞪,又赶忙开始顺毛。
脸都贴完了,一众人离开工作间。路迎酒走在最前头,小李在中间带人,敬闲断后,就这样重新回了后门处。
这回,后门好端端地出现了。
小李刚摁上门把手,就被路迎酒拦住了。
路迎酒看向杨天乐那一众人,说:你们是开车过来的?
他刚才在停车场,没有看到其他车子。
一人点头道:对,我们有两辆车。偷偷溜进来的嘛,就停在角落了。他不安地看了看门,我们赶快出去吧。
路迎酒就掏出了几个红色小锦囊,挨个发到他们每个人的手上。
那锦囊很小巧,散发着令人心安的馨香。
他说:鬼都被除掉了,你们身上没有阴气了,这点可以放心。但我还要多说一句,三天之内拿好这个锦囊,睡觉、洗澡都不要让它离开身边5米。还有就是,开车回去的路上,如果见到有人要搭顺风车,别让他上车,也别回头看。
这几句话让众人不寒而栗,都是悄悄打了个冷颤。
路迎酒这才让小李继续开门。
因为太长时间没开启,它生锈得厉害,每一寸金属都跟黏在一起似的,小李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扯开。
吱呀
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阳光从外头涌了进来,明亮到刺眼。
杨天乐看向路迎酒:那、那我们就这样走了?
走吧。路迎酒说。
于是那几人顾不上遮眼睛,立马冲了出去,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等小李再回过神来,他们都一溜烟快冲到停车场了,身形简直快到有残影,直奔着屠宰场的大门去。
我去这跑得比我家兔子还快!小李震惊,又看向路迎酒,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附身她的鬼还没有解决。路迎酒指了指陈言言,记得吗,我们是来这里玩四角游戏的。模仿当年的游戏,然后引出厉鬼。
所谓的四角游戏,需要4个人完成。
4人分别站在空房间的四角,关灯后面朝墙角,不能乱看。
由其中一个墙角的人开始,走到另一个墙角,拍拍那个角落的人的肩膀。然后被拍者按照同个方向走,直到遇到下一个人,拍那个人的肩膀。
以此类推,如果遇见了没人的墙角,就要咳嗽一声,继续走,直到碰见下一个人。
这之所以是个灵异游戏,是因为玩着玩着,就没有人咳嗽了。
永远有一个人正在路上,但4个角落都有人。
凭空多出了一个参与者。
当时,陈言言他们就是这样玩的。
路迎酒说:闹鬼都是有理由的,同个地点的鬼怪,更是有密不可分的联系。既然我们暂时不知道为什么有羊鬼,也不知道面具工作间里,被拿走的物品是什么。或许,换个线索继续会更更好。
他看向陈言言:你能再把游戏过程说一次吗?记得带上所有的细节。
好。陈言言点头,就像我之前和你们说过的一样,是我、我闺蜜范馨,还有我俩的男朋友一起玩的。玩着玩着,就再也听不见咳嗽声了。我们当时很害怕,不敢停下来游戏,也不敢回头看。最后、最后是,她抖了一下,最后范馨没忍住,回头看了眼,想找出多出来的是谁。
她继续说:就在她回头的那个瞬间,屋内的灯亮起来了。那个光很强,我们一下子什么也没看清,等能看清楚了,屋内确实只有我们四个人。
我们以为没事了,赶快跑出屠宰场。没想到,之后就发生了那种事情
那之后,陈言言一家人都死了,范馨也意外去世。
你们在哪个房间玩的?路迎酒问。
靠近大门方向的一个杂物间,具体我也不记得了。她看了眼众人,如果找过去了,我就能认出来。
20分钟后。
他们站在角落的杂物间前。
进去后,里头空荡荡的,空气浑浊到让人有点头晕。房型是个正方形,边长大概6、7米。
他们刚好也是四个人,分别挑了个角落站好,面对墙壁。
路迎酒说:如果准备好了,我就熄掉符纸了。我们顺时针走,从我开始。
好。陈言言的声音细细弱弱,有点发抖。
没问题。小李的嗓音也紧绷着。
嗯。敬闲很淡定。
路迎酒熄灭了符纸。
屋内一片漆黑,静到让人发慌。
路迎酒率先迈步,沿着墙边顺时针走,到了墙角,拍拍陈言言的肩膀。
然后他静默地站在墙角,等着被拍。
这个房间铺着厚实的地毯,根本听不见脚步声,隔了一会,他听见敬闲咳嗽了一声他走到路迎酒刚刚离开的墙角了。
路迎酒又等了几秒钟,然后肩上被轻轻拍了拍。
他刚想走,敬闲倒是拉住他了,凑得更近了些。
看来,是敬闲发现异常了。
要是换其他人,路迎酒不一定会这么想,毕竟很少有人比他更敏锐。但敬闲毕竟是不一样的,要是他,肯定能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人。
于是路迎酒屏息听。
敬闲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你真的没结婚吗?
路迎酒:?
他耳边仿佛响起了偶像剧的BGM,不由自主道:敬闲,你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敬闲坚持道:你没结婚?
路迎酒说:没有。
冥婚可不是一下子能解释清楚的,他没打算多说。
敬闲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小李犹犹豫豫地开口了,声音小得不行:那个、那个路哥啊,是不是出了点状况啊?我怎么听见有人在说话,很小声很小声的那种。
路迎酒:
他不好说敬闲在和他唠嗑,咳嗽了一声:没事没事,继续玩。
他离开这个角落,朝陈言言那边走去。
咳咳
这回咳嗽的人是小李。
隔了会,敬闲又走过来了。
这回开口的是路迎酒,他说:你怎么对我的婚姻状况那么感兴趣,是不是小李跟你讲什么了?
没有。敬闲矢口否认。
那你之前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幽怨?
敬闲撒谎眼睛都不眨:我眼睛敏感,那里灰大不舒服了。你肯定是误会了。
路迎酒:
他又想去戳敬闲的脑袋。
但四角游戏规定不能转身看,这极大地限制了他的发挥,他只能无言地走向下一个角落。
咳咳
这一轮,陈言言咳嗽了。
敬闲又走过来。
路迎酒和他低声说: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了。
什么?敬闲问。
我之前是和你讲过这事情的说我结过一次冥婚。路迎酒说,不过,我告诉的是大狗。他的声音带了点笑意,怎么,你现在不记得这事情了?在这旁敲侧击什么呢。
小李又开口了,嗓音颤抖:路路路路路哥!我真的听到有人在小声讲话!
路迎酒又否决:没有,你肯定听错了。他压低声音,不说了,等事情解决了再找你算账。
说完他继续顺着墙角走,却不知道角落里小李都要哭出来了。
小李是真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千真万确听到有人讲话,但他路哥却说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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