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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负责人松开手,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却扑了个空。
他脚下的地面被平整地换了块地方,俞堂依然站在原地,抬起右手,让那张卡牌浮在掌心。
这是张扑克造型的卡牌,该画着大小王的地方,却画了个花纹繁复的小丑。
小丑的嘴极致咧开,双眼冰冷,嚣张的笑意挂在惨白的脸庞上。
俞堂看了两眼,就要随意挥散。
你疯了!游戏负责人厉声喊,毁了这张卡,我们都永远会被困在游戏里!还给我
俞堂:告诉封青,这张卡叫什么名字。
游戏负责人身体一颤,声音瞬间封在喉咙里。
GAME OVER。俞堂说,游戏结束。
俞堂:你早就想结束这场游戏了,是不是?
游戏负责人盯着那张卡,他的眼睛已经充血,哑声喃喃:还给我,我们会被困在游戏里你不知道我已经困在这里多久了有个疯子,他一直在倒数第二关兑换小行星,我总是等不到下一个我来杀我
黑衣人慢慢伸出手,想再去拉住他,却被游戏负责人闪身躲开。
黑衣人的身形骤然虚化了下,影子晃了晃,又艰难地一点点凝聚起来。
你给自己安排了两条退路。
俞堂说:游戏世界顺利进化,你用这个世界做倚仗,和终端机做交易,让它还你们自由。
俞堂:如果进化失败,你就用终端机留给你的这张卡牌结束游戏,自己逃出去。
你知道他重置了多少次吗?游戏负责人看着俞堂,高维度不会一起重置。每次他来,我都会想办法让他死十七次,可他还是每次都会回来,我永远也逃不出去
游戏负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一侧肩膀被那枚用来威胁钟散的尖锥穿透了,鲜血淋漓落下来,面容骤然扭曲。
俞堂并不看他,朝风暴眼走过去。
你进不去了!
游戏负责人按着肩膀的伤口,挣扎了几步,嘶声说:那个空间已经彻底封闭了,没人能再进去!我见过无数次这个游戏的结果,不会有错把卡牌还给我!
俞堂偏了偏头,当着他的面,把那张卡牌的粒子尽数挥散。
游戏负责人的视线骤然凝固。
俞堂问:你看没看过科幻电影?
游戏负责人痛得脸色发青:什么?
什么情况下,平行世界会出现崩溃。
俞堂说:当两个时间线上的同一物品发生重合的时候。
游戏负责人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皱了皱眉,虚脱地看着他。
我这里有一节弹簧。俞堂说,是我发现自己被窃取了核心粒子,来你们这个世界找的时候,遇到的第一个人类给我的。
俞堂:他叫展琛,那时候他在保养他的枪械。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光团,控制不住地被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吸引,展琛总不准他拿弹簧,弄得他总是赌气。
后来,展琛死了。
展琛把那把枪里的弹簧留给了他。
展琛重置了不知多少次时间,一个人在这场轮回里重复了不知多少次,却没有任何一次再去找过他。
展琛想放他走,想他做最自由的电子风暴。
他一直都不知道这些,他在脑震荡后就一直昏睡在暴风眼里,进化成了很厉害的大光团。
直到有一天,他被铺天盖地的宣传单淹没,离开暴风眼,重新以宿主的身份加入了穿书局。
我有一节弹簧,是我最喜欢的人类给我的。
俞堂说:他在他那条时间线上,也有一节弹簧,还没来得及给我。
风暴眼没有时间流动,这些封闭空间,是不同时间根植在封青心底的恐惧。
俞堂眯了下眼睛,他像是在看一张透明的地图,指尖沿着条线逐个点过。
别墅,集装箱,医院,睡眠舱,洗手间,孤儿院
俞堂:实验室。
游戏负责人艰难地动了下:你在说什么?
这是那个实验室的位置。
俞堂的手指依然在虚空中划动:这是给留观实验体居住的宿舍,从实验室往前走十七个路灯,正对着路灯有一扇窗户。
这扇窗户的窗帘永远不会拉上,里面有一盏台灯,灯光很暖,是我在宇宙里第一次见到的颜色。
有人坐在窗下装枪。
俞堂半跪下来,丈量了下距离:他的枪是银灰色的,很漂亮,我想偷走一个零件。
我看上了墙角那节弹簧。
俞堂把那节弹簧放下去:他发现了我,对我说
他的声音和另一道嗓音分毫不差地叠在一处:这个不行,我还要用。
两个不同时间线的弹簧重合,原本已经彻底封闭的空间晃了晃,以那一个点为中心,蛛网似的寸寸裂开。
像是一堵无形的墙悄然消失,展琛抬起头,看向俞堂,黑色的眼睛里浮起淡淡笑意。
是你!游戏负责人的目光狠狠一凝,你们两个疯子你们是在找死!
游戏负责人按着伤处,满头大汗地喘息着:这个世界有吞噬的特性,即使是电子风暴,进去也一样再出不来
那是终端机的规则。
俞堂:从现在开始,游戏规则由我来定。
游戏负责人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吃力地摇着头,嘴里念念有词,还要挣扎着去拿回那张早被俞堂解析的卡牌。
俞堂不再耽搁时间,站起身,迈进了那个转眼已经又被飞速修补起来的空间里。
展琛身上的颜色已经很暗淡。
这个空间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玩家变成了透明的线条。
展琛的身体原本就是数据,没有粒子支持,还能坚持的时间已经不算很多。
等一等我,小光团。
展琛伸出手臂,接住俞堂:我去补点颜色,很快
俞堂:不想等了。
展琛微怔。
他低下头,正要询问电子风暴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身体却骤然一暖。
俞堂用力抱住他,低下头,结结实实地一口咬在了展琛颈间。
第一百一十九章
展琛停了一刻,伸出手,回护住俞堂的腰背。
小光团暖洋洋地拱在他怀里。
俞堂咬住他的力道十成十,像是要破开皮肉、亮出颈间的动脉,呼吸的温热里都浸着疼。
展学长。俞堂含混着出声,这是罚你。
俞堂:你早该来找我。
展琛没有等他回来,没有和他商量、没问他有没有办法,就一个人擅自变成了两层楼高的大机甲,他能理解。
展琛不肯交出他,被终端机强行回收,暂时失去了记忆,他也能理解。
可你不该在重置时间以后,决定一个人来解决这件事。
俞堂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这是你的宇宙,所以它也是我的。我已经变得很厉害了,我读了很多书,能做很多事,能帮上你的忙。
他这段时间都一直在反复想这件事,直到今天,见到那个游戏负责人,才终于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倒转时间是会重置记忆,但不该这么巧,每一次的钟散,都偏偏买到了封青。
这里面有太多不可控的变量,不是每个人在每一次都会做同样的选择。任何一个细微的改变,就会成为一只扇动翅膀的蝴蝶,让整条世界线出现偏差。
哪怕一个最不起眼微小改动,都可能让两条本该相遇的人生轨迹彻底分开。
每一个新的钟散都能恰好买到13号,是因为每一次,都有一个游戏负责人在暗中操纵,让变成13号的封青落到钟散的手里。
展琛是商城的负责人,一样在高维度,一样一直都有机会这么做。
你不来找我,也不让我想起以前的事。如果不是因为发现了这本书里的阴谋,不是察觉到了这个游戏世界对我的威胁,你甚至根本不会让我第二次加入穿书局。
俞堂抬起头,一件件翻旧账:即使是我回来了,加入穿书局,你也从没打算过让我想起来。
你急着找我,只是想把我被骗走的粒子还给我。
如果我只是按照规定完成任务,根本不会遇到庄域,也不会听到他的提醒,想起我在找你。
如果我不想去看那条小海豚,也不会同意转去后勤专业,搬进你的宿舍。
任何一条岔路口,哪怕稍有一步走错,他就永远也不会再遇到展琛。
展琛会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一个人活在轮回里。
他住的地方永远有会翻书的机器人,永远有牛奶和饼干,但没有会来偷饼干的电子风暴,也不会有人看那些被逐页翻过的书。
电子风暴一旦恢复完全,就会永远离开这个维度,回到宇宙的深处。
粒子级文明是从不群居的,强行靠近只会互相吞噬,停留在一个地方过久又会吞噬维度,把所在的空间最终压缩成一个没有大小的奇点。
他们是宇宙永远的流浪者,是没有归处的星云。
展琛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轻声道歉:是我的错,小光团
他的话音顿了顿,抬手碰了下俞堂的眼睫。
展琛把所有话吞回去,伸出手,把俞堂拥进怀里,轻轻亲了下他的发顶。
已经很出息的大光团骤然凝固。
所有正在被翻和亟待被翻的旧账,都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碎的连拼图也拼不起来。
俞堂张了张嘴,热意飞快蔓延,一路钻进衣领,又滚烫地透过衣料溢出来。
系统瞪圆了摄像头:宿主,你发光了!
俞堂:
系统被小蓝卡和小红卡轮流敲了脑袋,追悔莫及,后知后觉闭上嘴。
展琛忍不住笑起来。
他摸了摸俞堂的头发,抱起俞堂,力道和缓地放在沙发上。
他和时霁借了课外书补课,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举动。耳根同样返出不同以往的热意,和颈间那个红通通的牙印连着,身上暗淡的颜色也像是被补了淡淡的一层。
回去以后,我会好好道歉。展琛说,我们要先想办法放封青走。
说起封青,俞堂也忍不住皱了下眉,眼底的神色跟着微沉。
他也一直在想这件事。
那个游戏负责人至少有一句话没有撒谎,从封青进入这个游戏起,整个游戏世界的最终进化就已经开始了。
这种进化是没人能够阻止的,即使是游戏负责人,也只能利用那张GAME OVER的卡牌强行离开游戏。
你把游戏世界压缩成奇点送出去,反向吞噬了外面的世界,大量消耗了游戏世界原本积攒的能量,也强行延缓了这个进程。
展琛说:但这样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游戏世界扩张损耗的能量,早晚都会被重新补足。
留在这个空间内的人还在被持续剥夺颜色,等所有人都变成线条,这片风暴眼就会彻底进化完成。
要先弄明白封青的世界核心究竟是什么。
俞堂坐起来,抱着膝盖挪了挪,靠进沙发里:他毕竟不是自然形成的电子风暴。
和我们从无到有的生长过程不一样,他的进化是反过来的同化、锈蚀、褪色,原本拥有的一切慢慢消失,最后归于无。
我们能对上弹簧的暗号,说明第一步我们至少都推测对了。
俞堂说:目前为止,他的世界核心还是有形状的。
展琛点了点头。
这一步看起来简单,真正做到了,回头看才能意识到成功的几率有多渺茫。
他们要同时推测出这片空间的真相,俞堂需要定位到那间实验室、定位到实验体的居住区、找出展琛的那一间小屋,然后和展琛一起,一毫米也不能差地把弹簧放到同一个位置。
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导致这片空间短暂出现扭曲和崩塌。
我问过了游荡在墙里的人。
展琛说:和我们推测的一样,目前为止所有的密闭空间,都来自于封青的记忆。
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是那间人体实验的实验室。
之前拼命求救、还是被拖进了墙里的那个未注册用户,是在医院的某间病房。
展琛在留言区留言,尝试联络了隋队医和隋正帆,根据对面的回复,他们现在正分别在实验室的资料室和主控间。
每个人都被封在单独的空间里,每一道门都消失了,和墙壁生长在了一起。
门真的消失了吗?俞堂问。
真的!系统说,我们仔细找过,墙上什么都没有
俞堂从沙发里起身,看了看他们目前所处的环境。
原本别墅的卧室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没有出口、完全封闭的空间。
这个空间里的一切都是深深浅浅的灰色,显得无比诡异。但除了墙壁上没有门和窗户,屋内的摆设却一应俱全,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是展琛曾经住过的那间小屋。
俞堂问:展学长,你还记不记得这间屋子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展琛点了点头:一开始,这里还是别墅的卧室。
俞堂发现异样,砸碎窗户出去前,这里还是别墅的卧室。
俞堂离开后不久,窗户就重新恢复成完好无损的关闭状态,窗外也变成了一片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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