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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倒也理解,与其说是游戏,不如说俞堂要做一套真正针对虫族的对战训练系统。
时霁一个人群殴这些机甲学员,成了这场军方改革的正式开端。
接下来,他们依然需要一套能够让战士和学员们能够真正意识到虫族的威力、了解虫族的战斗模式,真正对抗虫族,而不是只会逞勇斗狠自相残杀的成熟训练系统。
相比于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参加人员依然有限的演习,套用全息游戏的模式,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我们还是要完成故事线任务
系统不在乎被困在书里,可展琛应当比它更清楚,宿主拒绝完成这种任务的后果是什么。
因为是紧急维护故事线的SSS级任务,终端机有强制执行权,允许对拒绝完成任务的宿主进行直接惩罚。
展琛毕竟还隶属于监察部门,监察部门的工作人员在场旁观,没有强制员工完成相关任务,惩罚甚至还要比宿主严酷得多。
这些规定,原本都是为了防止员工强行更改故事线,造成主角或重要配角死亡,才会在最初被定下来的。
现在却成了终端机用来威胁他们的最好手段。
我们能不能偷偷换个人顶上去?
系统小声问:抓一个保守派的坏人,给他改个名字,宿主再做点天赋卡
展琛摇了摇头:逻辑不通。
穿书局的评定方式的确老旧僵化,但也没有好糊弄到这个地步。
尤其是角色的名字,如果没有足够通顺的逻辑联系,就会被系统自动驳回。
原本是有机会这样做的。
展琛的工作经验比他们两个丰富一些,给系统科普:这是前些年新加的规定。
在监察部门的记录里,曾经有配角部门的员工为了达成主角CP幸福生活在一起这个结果,让一对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新人改名叫主角CP,糊弄完了任务。
从那以后,对角色姓名的审核就变得严苛了不少。
系统:
放心,总会有办法。
展琛见多了这种事,拿出咖啡机:不着急,先让你的宿主把游戏做完。
系统很难不急,绕着专心磨咖啡的商城负责人转了两圈,又去找俞堂:宿主,宿主,你在做什么?
俞堂:做游戏。
系统:
俞堂专心敲键盘,从小仓库里摸出一盒泡泡糖,塞给系统:不着急,先让展学长把咖啡给我。
系统飘回展琛身边:展学长,宿主
展琛把咖啡递给它。
系统抱着泡泡糖,愁得满屏幕都是小雪花,把咖啡悄悄放在俞堂桌边,自己钻进了麻袋。
大型全息虫潮模拟对战游戏的制作进度,比预计的时间多了一天。
俞堂原本只打算先做机甲版本,在和展琛确认过终端机暂时无法监控后,一气呵成,直接把同时容纳机甲和僚机模拟训练的全版本做了出来。
这种工作强度,对运算速度还要比穿书局高一个级别的电子风暴来说,也已经大得有些过了头。
等到最后一个代码被敲出来,俞堂已经不间断地工作了48个小时。
系统支撑不住,抱着泡泡糖睡在了麻袋里。
俞堂推开发烫的电脑,闭上眼睛。
跳痛的太阳穴被温凉的手指轻按住。
轻重适中的力道在他的太阳穴上缓缓按揉,及时驱散了混沌里钻出来的痛楚。
察觉到俞堂蹙着的眉心渐渐放松,那双手又移向另一处,改为替他按摩肩颈有些僵硬的肌肉。
俞堂舒服得轻呼了口气,向后靠了靠。
他原本坐着的转椅,椅背被悄然化成数据流散去,后背靠处一空,随即稳稳当当落进了个带着咖啡香气的怀抱。
俞堂含混出声:展学长
展琛替他按揉肩颈,温和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休息一下。
俞堂:不困。
俞堂想和展琛说话,他单手撑了下桌沿,想要转过来,身体却先不受控地一轻。
展琛把他抱起来。
展琛的动作很轻缓,没有给俞堂已经混成一团浆糊的脑袋再添半点负担。
他让俞堂把头靠在自己肩上,一只手仍然贴在俞堂颈后,温暖的掌心力道安稳,熨帖着酸痛的肌肉群。
展琛脚下的那片地面悄然反转,从他们站着的地方开始,向外徐徐扩散,整个意识海都被翻了个面。
俞堂怔了下。
他微微睁圆了眼睛。
他从不知道,他的意识海居然还能像麻袋一样里外翻个面。
更不知道原来翻过来的这一面能眼熟到这个地步。
眼熟到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眼熟到他曾经还是一团脾气很不好的光的时候,把没完没了私闯民宅的庄域远远扔出去,翻遍了自己走过的每一个世界的每一片角落,就只是为了找这么一小片地方。
展学长。俞堂说,你没和我说你把它藏起来了
展琛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把俞堂轻轻放进小屋的沙发里。
加入穿书局的员工,会有权利开辟一片属于自己的意识海。
俞堂的意识海是他亲手做的。
展琛被程序限制,不能直接接触俞堂,就把自己的意识海反转,在背面做了另外一片意识海。
俞堂窝在不能更熟悉的小屋里,他捡起一个抱枕,又去拿另一个,来回翻看上面的磨损痕迹:展学长,终端机没直接来找过你的麻烦吗?
找过。展琛说,我们充分交换了意见。
俞堂从宛如天堂的抱枕堆里抬头:?
展琛笑了笑,他已经不太习惯用非正式的说法,停下来想了想:我威胁了它在发现它越界之后。
五年前,俞堂进入这本书的时候,这本书的剧情还没有这么凶险。
盛天成不会强行命令观察手一起进入虫潮,保守派也不会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直接想让时霁牺牲在那次任务里,以达成和AI的融合。
展琛被支出去做任务,如果不是因为意识海相连,甚至险些赶不及。
展琛强行阻止了这段剧情,警告了盛天成,强制盛天成下达了要求时霁返航的命令。
终端机当然不会允许这种干扰。
俞堂已经私下里被庄域问过几次,他也很好奇,在抱枕堆里滚了两圈,停在展琛身边:怎么警告的?我也想学
展琛眼里透出无奈笑意,让俞堂枕在自己的腿上,顺手揉了两圈他的头发。
展琛:我兑换了盛天成。
俞堂愣了下。
像盛天成这种被阴谋、私欲和贪婪填满,手上罪行累累,没有任何作为人的价值的败类,当然怎么处置都不为过。
俞堂其实也挺想兑换盛天成,但他没有盛天成的所有权,所以也只能想一想。
但展琛应当也没有盛天成的所有权。
俞堂问:商城负责人可以违反规则强制兑换吗?
不可以。展琛说,会被退货。
展琛:所以我兑了他七十三次。
俞堂:
展琛摸了摸俞堂的额头:吓到了?
没有。俞堂说,大意了。
他就没想过这么对付温迩的车轱辘。
要是能先兑换再申请退货,他能让温迩在海滩边开出速度与激情的逼真效果。
展琛想象了下那个画面,轻咳了一声。
他没有再细解释当时的情形,简单带过,又继续向下说:只有商城负责人才能卡这种BUG卡过之后,也会被终端机约谈。
所以他就又和终端机友好地谈了谈。
俞堂有点向往:终端机
不能兑经验点。展琛说,它的权限比我高,我没有操作权力。
俞堂轻叹口气。
展琛没忍住笑意,他知道小光团在有意调节气氛,揉揉俞堂的脖颈,看着小光团在自己腿上舒服得化开。
这次是真动了手展琛说,还好,我忘的事不算多,还记得怎么打架。
俞堂问:你吃亏没有?
展琛这次是真的轻笑起来:没有。
俞堂撑坐起来,迎着他的视线细看了一会儿,终于彻底放心,卸了力躺回去。
展琛拢着俞堂的短发,不轻不重地替他按摩:我打架很厉害,不用替我担心。
终端机不敢动我。
最坏的情况,我也有把握能保下你,把你平安送出去。
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展琛说:所以
他低头看向俞堂,抬了下眉,眼底透出些无奈笑影。
有他的地方,俞堂是真的一点警惕也没有。
在知道他没吃亏以后,俞堂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睡着了。
展琛看着他,半是发愁半是欣慰地轻叹口气,把人抱起来,掌心凝聚起一团温度适宜的水汽,替他一点点擦着脸。
展琛的动作轻缓,神色却依然认真。
在他的背后,传来极细微的破碎电流声。
一道阴影沿着角落悄然蔓延。
展琛没有回头,他的一部分身体无声化成数据流,又凝成白亮曜目的锋锐光锥。
隔了几秒,电流声悄然消失。
抱着泡泡糖睡在麻袋里的系统被折叠成数据,在足够安全的保护罩里,一无所觉地翻了个身。
随着电流声的消失,光锥也悄然融化,重新恢复进展琛的身体里。
展琛抱住俞堂,让他在自己腿上舒服地躺好,抬头看向光屏。
今晚是特战队的全体会议,所有军方高层也会参加,庄域已经从军部带回了完全自主的许可,俞堂做好的系统也已经打包传给了时霁。
接下来,时霁要说的话、做的事,会彻底搅乱这个世界的所有数据。
在这次混乱重新稳定下来之前,终端机可能会用各种手段试图突破这个世界,他需要把俞堂护在自己最有把握的地方。
终端机只能直接惩处数据,要想处理违规员工,只有从员工的意识海外强行进入,只要不能突破意识海,就根本无法对员工进行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即使俞堂完不成这个所谓的紧急维护任务,终端机也动不了俞堂。
他守着俞堂的背后。
他是俞堂的后门。
会议室里,时霁站在自己亲手做的、图文并茂的机甲战斗相关科普前。
这份科普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全部的内容,就只有被时霁整理好列出来的图表和数据。
没有人说话。
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人意识到,问题已经严峻到了这个地步。
人类太容易被机器驯化了。
机甲带来的力量实在太具有诱惑性,它给了人类坚不可摧的防护,给了人类摧枯拉朽的强悍武力,不需要艰苦枯燥的训练,不需要把意志压迫到快要湮灭的考验,一样可以轻易获得力量。
适应了这种力量,人类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配合机甲。
放弃原本早已成熟的战斗模式,重新回到最原始的搏斗和厮杀,回到对个人武力的极限吹捧。
把每个人塞回机甲,拼命提高协同和匹配性。
现在已经开始有人觉得疼痛碍事,接下来,还会有人觉得这具和机甲比起来实在软弱无力的身体碍事。
庄域的演习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受训者们被投入战场的时候,因为和机甲分开,许多操作员的情绪都开始异常烦躁、抗拒,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失控,甚至有人不分敌我地攻击了配合演习的特战队员。
这种依赖是潜移默化的,这样发展下去,人类迟早会开始抗拒脱离机甲。
先是抗拒脱离机甲,接下来,就会有不需要离开机甲的生命维持系统。
这样的同步性依然不能达到极限,人们会渐渐发现,原来真正强大的机甲操作员早已经在意识里植入了程序。
人们会发现,人类的身体是可以舍弃的。
只要走上这条路,就可以轻松获得强悍的力量,就能和虫族抗衡。
面对虫族的全面侵略,那些因为战争失去一切、流离失所的人,那些迫切想要保护家人,想要重新夺回被毁去的家园的人,几乎无法抗拒这种诱惑。
可这是陷阱,一个早就被布好的陷阱,一锅被缓慢烧熟的温水。
这才是虫族真正的入侵。
不是摧毁人类的居住场所,不是把人类当成食物大快朵颐。
是从人类的内部下手,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驯化成无法脱离外壳生存的、只会战斗和服从的机甲。
每一个被虫族侵略的星系,都没有再向外分享过资料,这不只是因为那些星系已经变成了新的虫巢。
我们有理由怀疑。
时霁:所谓的虫巢,是新虫族的孵化基地。
虫族的规模会在每一次入侵完成后暴增。
虫族的能力和形态开始多样化,和宇宙辐射爆发的频率不一致,反而是随着扩张同步出现的。
出现能够放电的虫族,是在IC1109星系覆灭以后。
出现能分泌腐蚀性液体和释放毒雾的虫族,是在V477的第三伴星发射的求救信号消失之后。
我们最后能收到的求救信号来源于NGC4079不规则星系。
这个星系覆灭后,夜行虫第一次进化出了能屏蔽普通雷达侦测的外壳。
从未被对应过的时间节点,被一条接一条联系起来,织成一张叫人发寒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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