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怎么回事?!
医生快步过去:重新做意识水平监测,谁刺激病人了?
没有一旁的副手没躲开,被打翻的药水泼了一身,狼狈摇头,刚才还好好的,忽然就闹这一出
医生皱了皱眉,示意他不要出声,迎上喻堂的视线,努力放缓神色:别怕,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想替你治病。
医生早听聂驰说了喻堂在看心理医生,也知道已经严重到偏激行为,这会儿大致有了推断。他尽力吸引着喻堂的注意力,在背后打手势,示意旁边的人尽快去拿镇静剂。
喻堂缩在床角,定定看着眼前的人,不说话也不动。
不要紧张。
医生弯着腰,耐心地继续说:你只是生病了,所以不舒服,治好就不会再这样了
喻堂忽然抬手用力抱住头,他脸色白得发青,一点点向后瑟缩着躲,一个分心,忽然被身旁的人牢牢按住。
医生依然说着话,示意助手给喻堂注射镇静剂。
喻堂拼命挣扎起来,死死咬着下唇,脸上全是惶恐和畏缩。他尽力蜷着身体,想要躲开那些靠近他的人影。
当初就是这样。
俞堂很有把握,在意识里对系统说:我躲到休息间里,被经纪人发现了,所以要挨罚。
早期的喻堂根本没有和人相处的经验,被经纪人押着在镜头、闪光灯和数不清的人群里来来回回见大场面,应对不好就要被惩罚,在剧情里,曾经焦虑发作崩溃过一次。
是柯铭实在看不下去,让人去拦住了隋驷的经纪人。这个情节让两人有了初步的接触,也主角攻隋驷看到了主角受柯铭的善良真诚,从而推动了感情的发展。
如果不是为了柯铭,不想让柯铭难过,隋驷其实是最厌恶这种可怜又可悲、扶都扶不起来的软骨头的。
病床上,喻堂身上的力气一点点耗尽了。他叫人死死按着,动弹不得,喉间满是破碎的呜咽。
像条落水的野狗,湿淋淋又狼狈地看着隋驷。
隋驷神色愈沉,瞳底深得看不透底,视线落在病床上那个瑟缩的软弱身影上。
快。医生说,他的身体支撑不住,这么闹会出问题,镇静剂
隋驷哑声说:放开他。
医生一愣,回头看向隋驷。
隋驷胸口起伏了几次,他看着喻堂,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又想起了多年前那天的休息室。
角落里蜷缩着的、绝望的,发着抖的喻堂。
后来经纪人把人教好了,喻堂成了他用得最顺手的助理,再没在他眼前露出过这样不堪的一面。
他好像从没把这些放在过心上。
放开他。隋驷看着喻堂,他很难受,你们看不出来吗?
医生有些头疼:隋先生,病人现在的情绪太激动。他的身体还承受不住这样的情绪,如果放任不管,只会让身体状况也恶化
隋驷径直走过去。
他几乎没看那些散在地上的碎玻璃,也没理会医生的话,走过去,从那些按在喻堂身上的手里把人接过来。
隋驷弯下腰,揽住喻堂,把他护进怀里。
没事了。隋驷说,你好起来。
喻堂的肩背冰冷僵硬,不答话,一动不动地被他护着。
隋驷放缓力道,隔着被冷汗濡湿的衣物,抚上他的背。
这是种完全陌生的感触,隋驷从没试过。喻堂很瘦,瘦得仿佛紧绷着的是那条脊骨,驯服地贴在掌心下,绷得几乎有些痉挛。
不要闹了,你好起来。
隋驷说:好起来,我带你回家。
俞堂:
俞堂:?
作者有话要说:
俞堂:他有病。
第五章
俞堂抬腿就要往床下迈。
事出突然,系统被他吓了一跳:宿主,您要做什么?
跑。俞堂说,这人有病,他不和我离婚,还要囚禁我。
宿主,要囚禁您的是第二本书的主角。
系统有些担忧,联络总部,替俞堂打了份《员工加班导致精神问题索赔报告》:我们在第四本书,您叫喻堂,这本书的主角叫隋驷,隋驷的设定里没有黑化部分
俞堂根本不信:他的设定里也没有抱我。
不止不该有抱他,隋驷看见喻堂这样拿不出手的狼狈样子,根本不可能施舍半点注意。
隋驷天赋好,家境优渥,坚信凡事尽全力就能有所得,眼里不会装这种没用又懦弱、站都站不起来的人。
隋驷欣赏柯铭,他喜欢柯铭身上的斯文坚韧,喜欢柯铭在求学路上磨出的教养谈吐和举止。在隋驷眼里,像柯铭那样出身困苦不辍上进、靠自己努力闯出一条路的,该让所有人都照着学。
他不知道,也不可能想象得出,那一整个孤儿院,一共只送出了三个像柯铭一样的孩子。
喻堂七岁被人领养,十三岁被退养,已经回不了孤儿院。他流浪了好些年,躲躲藏藏地打零工,直到被联盟警署的搜查员发现,强制送去识字,才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喻堂识的字不多,怕被人发现,不能再做隋驷的助理。整整三个月,喻堂没命的抄书背书,照着书上的字一遍一遍地描,终于学会了所有常用字。他起步晚,练出的字既没笔锋也没特色,呆板笨拙,还不如隋驷十岁的小外甥写得好看。
喻堂在街上住,交不出保护费,避不开那一片区域领头的混混,就要被人往死里揍。他改不过来以前的毛病,见人就想跑,见光就想躲,到了人多的场合,止不住的腿软冒冷汗。
隋驷的经纪人给他了个电击器,喻堂天天戴着,一想跑就把开关打开,戴了半年,终于扳过来了这个毛病。
隋驷不知道这些,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系统。
不知道系统打开了什么开关,俞堂一动也动不了,在脑海里叫它:这都是实习时候走的剧情,现在给我看这些,我也想不起当时的感觉了。
是监管部强制提取的。系统回答,为了让您理解,隋驷对喻堂的重要程度。
系统也想把俞堂的行动封锁放开,和俞堂一起完结这本书,去享受久违的假期。
可为了维护世界稳定,总部的监管体系会限制一切角色OOC,即使是相对宽松的配角部门,也不能做出完全反常的行为。
喻堂眼里只有隋驷,他喜欢隋驷喜欢得要命,做梦都想看隋驷对他笑一笑。
现在隋驷忽然态度和缓,喻堂被他抱着,一动不动还能说是受宠若惊,拔腿就跑就完全没法解释了。
您最好忍一忍。
系统的机械音顿了顿,有些人性化的忧虑:刚刚濒临OOC警戒线,监管部门已经发出过一次警告,累积三次,他们就要电我了。
俞堂:
为什么是电你?俞堂不解,这种事不都是惩罚宿主的吗?
这是人类世界的规则吗?
系统问:隋驷是你的宿主,当初是他没有经验,一定要让安保人员退开,才导致你们被粉丝围堵。他没有做好,那个经纪人为什么电击惩罚你?
俞堂被它问住,没能立刻回答上来。
我还没被电击过,有点害怕。
系统:实习期间没有痛觉屏蔽,宿主当时被电击惩罚,很疼吗?
俞堂哪还记得,仔细想了半天,在意识里抱抱系统:别怕,我不OOC。
系统闪着小红灯,在他肩头蹭了蹭,去打折商城,往购物车里加了一件防电击马甲。
俞堂顺手把系统拉黑,打开疼痛屏蔽,退出了意识海。
隋驷的耐心彻底超出了俞堂的预料。
监管部只限制行动,不会代为托管角色。刚刚俞堂在意识里和系统对话,隋驷怀里的喻堂只会发抖,不论问什么都没办法回答。
但隋驷只是抱着他,没有训斥,一点点、耐心地抚着他的背。
医生们原本还想注射镇定剂,看到机器上喻堂的身体数据没有恶化,也暂时没有再坚持,为了不对病人产生不良刺激,全都悄悄退到了病房外。
隋驷甚至没有让聂驰接手,他扶着喻堂,按照医生交代的,一点点按揉着喻堂过于紧张以至于痉挛的肌肉。
怎么吓成这样。
隋驷握住喻堂僵硬冰冷的手臂,皱了皱眉,问一旁的聂驰:他经常这样?
聂驰抱着手臂,摇了摇头。
聂驰来得晚,他来隋驷的工作室时,喻堂已经是隋驷身边最得体妥帖的助理。
隋驷那个经纪公司一向以严苛著称,对员工和艺人都很刻薄。聂驰受隋家委托,顶替了隋驷原本那个经纪人,大略翻过之前的工作总结:你知道你的经纪人给他用过电击器吗?
隋驷心头一紧,皱眉问:什么?
他直起身,还想细问,却才一放开手臂,就察觉到怀里的身体微微瑟缩了下。
隋驷来不及反应,手臂已经探在喻堂背后,轻轻拍了拍。
这一次,那具身体没有再只是发抖,被他抚过的地方都奇异而温驯地平静下来。
缓过来了?
隋驷低头,轻声问:什么地方难受?
他这些天都试着调整对喻堂的态度,哪怕这是在喻堂醒来后的第一次对话,语气也不自觉带上了罕有的温和。
喻堂眼眶泛红,靠在隋驷的臂弯里,仰起脸茫然地看着他。
喻堂眼睛的形状也好,只是常被压低的帽檐遮着,有时还会戴一副落伍的框架眼镜。
现在没了遮挡,那双眼睛干干净净地露出来,透过满满的不安,还是熟悉的温柔和专注。
隋驷几乎没细看过他的眼睛,迎上喻堂的视线,几乎恍了下神。
隋驷摸摸他的头,又问了一遍,语气更和缓:什么地方难受?
喻堂摇摇头。
他摇了两下头,像是忽然又想起什么,肩背不自然地微僵了下,连忙出声:没有。
喻堂的嗓子不舒服,刚刚又太紧张,这会儿更哑了。他努力试图清了几次,终归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头埋得更低,苍白的指尖慢慢搅紧病号服衣摆。
隋驷不喜欢问话的时候别人不出声,不喜欢他们说话含混不利落。
没有
喻堂的嗓子疼得厉害,尽力吐字清晰,轻声回答:没有难受。
隋驷听出喻堂的异样,没说话,接过聂驰递来的温水。
他只是疏远避嫌,并没虐待过喻堂。
喻堂这样瑟缩回避,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几乎又让他有些压不住的不耐烦。
知道喻堂现在的状态不好,隋驷耐着性子,让杯沿在喻堂唇边碰了碰:喝水。
喻堂抬起眼,温顺地看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隋驷把水递过去。
他声音里的温柔淡下来,喻堂的状态反而自然了不少,捧住水杯,小口小口喝着,偶尔极轻地咳嗽两声。
隋驷见喻堂已经能自己坐稳,就不再扶他,收回了手。
病床上的人虽然苍白虚弱,单薄得像是只剩了个影子,可又像之前一样温柔平和了,看不出刚刚才歇斯底里地发作了一次,更看不出之前做了那样偏激的举动。
隋驷在一旁,看着喻堂宝贝一样捧着那杯水,低头一点点慢慢往嘴里抿。
刚才的情绪状态不好,喻堂紧张得厉害,又不肯出声,唇下全是死死忍着咬出来的口子。
淡淡的血色沁进水里,喻堂眉眼柔和,眼睫安静地垂着,像是不知道疼。
隋驷看着喻堂,又忍不住蹙了蹙眉。
喻堂才刚醒,还不能喝太多的水。可眼前这人的架势,像是他不叫停,就会一直这样一口一口把这杯水全喝下去。
当初在节目上秀恩爱,主持人还打趣过,喻特助好像分不出隋老师的话是真是假、是不是只是随口一提,凡是隋驷提过的事,喻堂都会去做。
就算哪天隋影帝真的变了心,让喻堂给心上人买礼物,喻堂也会乖乖去买,还会再帮忙多买一束带贺卡的捧花。
别喝了。隋驷伸出手,从喻堂手里拿过那杯水,躺下休息,好一些了,我带你回家休养。
喻堂抬起脸,他迟疑了下,轻声说:可离婚的事
离婚的事先放一放。
隋驷说:之前的事,聂哥已经和我说过了,等爷爷的寿宴过后再说。
喻堂有些犹豫,看了看一旁的聂驰。他像是想说话,最后却又尽数咽了回去,点了下头。
我回我的住处就可以。
喻堂坐了一会儿,垂下视线,低声说:不用去您家。
隋驷问: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不住在我家,我有事找你,你能保证我找得到?
喻堂一怔,不自觉抿了下唇,没说话。
他坐在床上,像是竭力想要找出佐证来否认隋驷的话,却没能想得出来,有些懊恼地皱了下眉。
这样难得的鲜活神色直白落在隋驷眼里,隋驷打开烟盒,磕出支烟在手里转了转,没有点着,拉过椅子坐下,视线仍然停在喻堂身上。
以前没有发现,喻堂还有这样的小脾气。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喻堂,隋驷胸口刚涌上来的烦躁不耐也散了大半。
躺下休息。
隋驷说:给我省省心,有什么事好好和我说,我会答应你。
喻堂点点头,顺从地挪着手臂,想要躺下。
隋驷指尖夹着那支烟,站起身,探出手帮他,手臂揽过喻堂的肩背。
喻堂几乎是被他抱在了怀里。
朋友之间可以这样。隋驷察觉到他又有些发僵,拢了拢手臂,低声说,你懂事些,我好好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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