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录音棚里的电视播完了片尾,迟也摘下耳机,笑着跟别的配音老师点头告别。
小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录音棚外,对走出来的迟也道:今天算早的哦?
嗯,今天状态好,配得快。迟也清了清嗓子,像是累坏了,没正形儿地往小可肩头靠,我真的滴都没有了
小可不耐烦地拱了拱下肩膀,迟也像个球样,被她弹开,又没骨头地去趴阿芝肩上了。
好芝芝。迟也揽着她,让我靠会儿。
什么吱吱,老鼠啊你?小可帮他收拾了下台词本和杂物,走吧,我们回公司趟。
所谓公司,就是严茹的办公室。虽然说是个经纪公司,但是旗下能叫得上名的艺人也就迟也个。
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谈啊?迟也委屈巴巴,他年都不见得去趟那个公司。我好累啊我想回家。
哎呀,没多少功夫小可跟阿芝左右把人架着,茹姐要起诉那个私生,要你本人回去签字!
迟也当场就活了:真要告她?
他早就想告了!但是严茹跟他说了大堆顾虑啊成本啊,把他堵了回去。
小可朝他扬了扬手机,给他看严茹的信息:走不走?
走啊!赶紧的!迟也顿时扬眉吐气,迈着步子就跑到了两人前面,脚下跟装了弹簧似的,恨不得蹦起来。小可和阿芝跟在他身后,都没忍住笑出声。
诶?茹姐这次怎么支棱起来了?迟也走进写字楼的时候还觉得不太真实,转头问了小可句。
小可敷衍道:再不告请不起保镖了。
迟也嘿嘿笑,率先走进了电梯,大林哥要涨工资啊?
谁让你不肯给他放假
电梯叮地声,开了门。
迟也犹自在跟小可说笑,轻车熟路地转到了写着立欣文化娱乐传媒牌子的办公室前,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严茹坐在会议桌上首,面前摊着沓文件,立欣的两位法律顾问都在。
迟也敲敲门,走进了会议间。
茹姐
他的话音突然断了。
只见会议桌另头的女人从椅子上转了过来,好整以暇地朝迟也笑了笑。
小也。蒋以容叫他,还是很温柔的语调,坐吧,就等你了。
第31章
王律, 您接着说。
蒋以容看着迟也一脸困惑地坐了下来,转过去对着王律师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王律师推了推眼镜, 我的想法之前也跟严总说过了, 是不太建议起诉的。
迟也转头看了一眼小可, 他还以为严茹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来签个字就行,这怎么还要开会?
小可皱着眉头,一脸她也不清楚的样子。
蒋以容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为什么呢?
还是要看具体的情况。王律师慢条斯理的, 如果她是偷拍了迟也家里面的照片到公开的地方去传播,那么就是侵犯隐私,根据《侵权责任法》, 我们可以要求她删除那些照片或者视频, 公开道歉。如果破坏了财务, 比如撬锁, 撬车门,可以起诉她侵犯财产权, 以此索赔。如果她是贩卖了迟也的个人信息,就可以以刑事罪起诉她
迟也瘫下来。他本来就很累了, 这律师还叽叽歪歪讲不到重点,他实在有点不耐烦。这些东西严茹早就听过了,他也听过了,但蒋以容托着下巴, 听得很认真。所以没人敢打断王律师。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取证困难。只是为了满足个人私欲的话,她只要把文件删除, 就很难再找到证据。而且迟也作为艺人,关于隐私权的司法界定,还存在一定争议。被告完全可以以此来抗辩,很难真正起诉成功。这一类案件呢,审理周期也非常漫长,从舆论的角度来说,多少有一点得不偿失。
蒋以容点了点头,转过来看着严茹:严总什么想法?
严茹挑了一下眉峰,没立刻作答。她能有什么想法?只能不告呗。可是蒋以容本人坐这儿了,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她还能说什么?
麻烦虽然是麻烦了一点,但是这个人确实已经给迟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们从长线来看,最好还是要有一个有力的解决方案。
迟也眨眨眼,看着严茹。这话太官腔了,等于没说。他摸不清楚到底是告还是不告。
蒋以容也听出来严茹跟她在这儿糊弄,低头笑了一笑,拉家常似的道:王律啊,这打官司哪有容易的呢?这么推三阻四的,立欣一年给你开八十万,就是让你在这儿吃白饭的呀?
王律师半秃的脑门儿上登时渗出汗,不是蒋总
蒋以容移开视线,看向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法律顾问,刘律,您的想法呢?
刘律师不敢有什么想法:这个私生粉已经多次因为治安管理条例被行政拘留,有案底,要起诉她的话,是有利的。
蒋以容点了点头,说到案底,她这次闯到小也家里,警方出了通告的吧?
严茹:出了,朝阳警方官博发了一条,拘留十五天。
才十五天啊?那不是又放出来了?
这下没人接话。这个人每次被拘留以后就会消停一段时间,最近迟也没被骚扰,也就没人在意过这个人了。
蒋以容的视线从两个律师的脸上又移到了严茹脸上,唇角微微地勾了勾,虽然在笑,但说不出的冷气。
这是阿芝第一次见蒋以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站在门外边,偷偷拉了拉小可的衣袖,小可姐,她是立欣的老板吗?
小可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不好说。
名义上不是。但立欣到现在没签过第二个像点样子的艺人,全公司的资源都是为迟也一个人服务的。迟也的粉丝整天都在骂立欣小作坊,吸血迟也。但立欣背后到底是谁,迟也的粉丝是从来三缄其口,知道也不敢宣扬。
蒋以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把自己面前的档案袋往前推了推,牛皮纸的外封在会议桌上毫无阻碍地滑出去好远,一直送到了严茹面前。
严茹一打开,抖出来几张明显是偷拍角度的照片,全是迟也。
这
王律,你要的证据。蒋以容神色仍是淡淡的。但会议室里没人敢说话了。迟也都看傻了眼,不敢问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
蒋以容站起来,严总,我很好奇,这人到处跟着迟也飞,她哪儿来的钱呐?
严茹把照片放回去,重新把牛皮纸袋封好,清了清嗓子才开了口,家里给的吧她还是个学生呢。
那她家里挺有钱啊?
是。听说是在北京开连锁饭店的。
严茹也不是第一次报警,这个私生的信息她早就已经掌握了。只是对方今年才20岁,每次批评教育就算了。
蒋以容冷笑了一声,开饭店的呀?那她爸妈很忙吧,怪不得没时间管教女儿。
迟也张了一下嘴:蒋总
蒋以容没搭理他,给卫生监管部门打个电话吧,看看厨房里干不干净。让她爸妈也休息几天,好好管管女儿哦对了,你说她还是学生?哪个学校的?
严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报了个大学名字。
蒋以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全会议室的人都听着蒋以容打电话。
阿芝站在门口,没忍住,又小声说了一句:她有点儿像我大姨。
小可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大姨是谁,直到阿芝朝着迟也使了个眼色才想起来,阿芝的大姨,不就是迟也的妈妈?
真的假的?
阿芝皱了皱眉头,仔细端详了两眼,就是有一点点,也不是很像。
比迟也他妈妈看起来年轻,打扮得也贵气,光看五官也没什么像的,但就是那副平心静气跟人说话的腔调,有几分神似。乍一看能让人联想起来,可仔细看看,又根本不是。
蒋以容的电话打完了,突然叫了一声:小可啊。
诶!小可正琢磨蒋以容和迟也的妈妈哪里像,突然被点名,下意识站直了身体,跟军训报道一样。在!
你跟迟也那些粉丝还联络着吗?
啊联络着的。
蒋以容皱起眉头,那你们名字也知道了,学校也知道了,连家里干什么的都知道,不会找个人放出去啊?迟也那么多粉丝,天天在网上骂这个骂那个的,这会儿倒护上了?
小可尴尬地赔了个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蒋以容这话有怨气迟也好多粉丝骂的最狠的就是她。
迟也总算找着机会开了个口:蒋总,泄露个人信息犯法。
蒋以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再也不端着那副温柔的语调了,声音一下子扬起来:那她跑到你家里去就不犯法啦!
小可和阿芝都让她吓了一跳。阿芝躲在小可背后,自己一个人连连摇头。
这下一点儿也不像了,她大姨可没这么吓人。
蒋以容余怒未消,刘律,准备起诉。先把人身保护令申下来,她再敢靠近迟也一步,就给我坐牢去!
刘律师连连点头,小可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蒋总消消气。
蒋以容接都没接。她难得失态,自己也觉得不合适,拧过了脸,看着窗外,不说话了。
迟也压低了声音,附到了严茹耳边:茹姐,我跟蒋总单独说两句话。
严茹看了看蒋以容,觉得蒋以容有一股无名火,就是冲着迟也来的。除了他也没人能说上话了,便道:那你好好说说。
说罢,收拾了桌上的文件和牛皮袋,示意两个法律顾问也跟她一起退出了会议室。小可和阿芝俩人本人就在门口听得提心吊胆的,赶紧趁着机会溜了,还顺手给他们关上了门。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蒋以容和迟也。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中间隔着一张会议桌,谁也没开口。
蒋以容看了他一眼。自从上次跟喻闻若一起吃饭以后,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见面。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比这更长时间的不见面,迟也在剧组一拍好几个月的戏,也是见不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分离似乎特别漫长。电话都没有一个。
她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已经不可能再随意去跟谁低头,偏偏有这么个迟也,跟她的冤家一样,又让她操心,又让她生气,现在见到面了,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好像那天把她甩在机场停车场的人不是他。蒋以容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委屈,眼圈竟然红了。
迟也看着她,欲言又止了好几遭,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桌上抽了几张餐巾纸,绕过会议桌走到了蒋以容面前,伸手递给了她。
蒋以容抽了一下鼻子,劈手夺过来,擦了擦眼睛,还是不肯说话。
走正常程序告她就行了,最多就是时间长一点。迟也声音放得很低,慢条斯理地劝她,把人逼上绝路干什么呢?她要是学都没得上了,天天在我家门口蹲着我,那我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敢?!蒋以容沉着声音,那我现在就给你买套新房子!
哎哟,哪好意思让您这么破费。迟也笑起来,很轻松地靠在会议桌上,双手抱胸,低头看着蒋以容。见她又不说话了,便伸出手去,小孩儿似的,抓着她衣袖,晃了晃,又温声道,好了,别生气了。看刚才把王律师吓得。
蒋以容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又嫌我多事了?
我哪儿敢呐!迟也发出哭笑不得的声音,整个人蹲了下来,像条大金毛似的,手背垫着下巴,磕到蒋以容膝盖上,抬头去看她,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蒋以容跟他四目相对,看了半天,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在他额头上一点。迟也蹲在那里,重心本来就不稳,让她点得像个不倒翁,故意夸张地晃了一晃才归位,有意要逗蒋以容笑。
蒋以容果然笑了一声,怕他真仰倒过去,在他小臂上拽了一把。迟也趁机抓住了她的手,焐在掌心,很留恋似的,又轻声道:别生气了,行吗?
蒋以容拿他一点招都没有。
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迟也笑了,没放开蒋以容的手,把脸贴了上去,很诚恳地轻声道,谢谢。
蒋以容不说话,眼底又红了一点。
迟也知道,如果不是蒋以容这一通发火和施压,私生的事情也许就会一直这么拖下去不是说严茹不关心他,不为他想,只是到底是不一样的。
所有人都猜他和蒋以容的关系。什么龌龊的猜想都有,他不是不知道。他也不是傻子,哪有人无缘无故就会对他这么好的?他有些时候也不高兴,比如别人蒋以容看他看得太紧的时候,又或者是有谁当着他的面说了什么难听话的时候。实在生气了,就像上回那样,他也会反抗一下。但仅此而已。
这个世界上,比蒋以容还对他好的人不多。无论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是那个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托住他的人。不仅仅是她给的资源给的钱,还有三年前每一个因为张念文而惊惧交加的长夜里,搂住他一遍一遍说小也别怕的那个怀抱。
他终究不会真的生蒋以容的气,也不忍叫她太伤心。迟也并不是以一个男人爱着女人的方式在爱她,他对女人不会产生那样的感情,这一点蒋以容也很清楚。有的时候他像一个孩子依恋着母亲那样依恋她,还有的时候则像是陪伴着一个多年的好朋友,他们彼此了解,彼此信任。迟也自己也说不清楚,但蒋以容在他心里确实无可取代。这感情没有别人能懂,他也不需要别人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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