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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明显经过一番修葺的庭院应该是?这太守府中最大的宅邸了,光是?那?五彩琉璃瓦铺就的屋檐廊角,便是?京城里?的侯府只怕也不敢用这么多。
余内侍见到沈妙妙依旧是?客客气气地行礼:“三娘子来了,太后娘娘今儿一早还念叨您呢,瞧这不人?就来了,您和娘娘这是?心有灵犀呀,怪不得如此投缘呢。”
沈妙妙面无表情,只道了句:“余內侍请带路吧。”
等?过了中堂,绕到后身,前?面的路却是?沿着游廊一直通到后院的荷花池畔。
池边的八角亭四周皆挂了帘子,只留了一面正对着太后横卧的矮榻,矮榻就靠着池边,方?便她捏着饵料有一搭没一搭地洒向莲池。
太后见她来了,立即露出笑容:“三娘子来了,快来坐。”
她显然将无聊毫不掩饰地展露在脸上,真是?没了在宫中的滴水不漏。
沈妙妙离着太后稍远一些坐下,太后微微起身似是?不悦道:“三娘子离着我?那?么远做什么,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坐近一些,我?们说话也方?便。”
沈妙妙今日青衣素裹,唯一的亮色便是?头上那?朵娇小?的杏花绒花,白色花瓣带着微微红晕,映得她粉面桃腮,清新可?人?。
“玉昭的风寒刚好,怕将病气染给娘娘。”沈妙妙说着,将怀中的木盒递给一旁侍女,“这是?妙妙这两日闲来无事?做的绒花,娘娘曾说这些小?玩意生动可?人?,如今不是?在宫中,没那?么多的规矩,就做一些给娘娘看看。”
太后听了十分高兴,立即放下手?中的饵料碗,坐直身体道:“还是?得三娘子,这些时日要么是?南晴上我?这里?抱怨哭诉,要么是?崔夫人?说一些有的没的,着实无聊。”
她说着,接过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先是?一愣,随后目光变得欣喜又温柔,她眼神发亮,朝着沈妙妙道:“快,你过来,给我?戴上看看。”
这四周没有镜子,沈妙妙还真没想到太后会要求自己给她戴上这绒花,她只得起身,从盒子里?取出摆放规整的那?株富贵牡丹花。
那?牡丹玉骨冰心,是?一朵完整的魏紫牡丹,花瓣由最外层的大片单瓣层层向内,到了花心已是?极致重瓣。
绚丽热烈,不过如此。
太后先是?接过来,忍不住拿在手?里?端详了许久,然后又递给沈妙妙。
一旁的余內侍见沈妙妙靠近太后,立马道:“娘娘,别劳烦三娘子了,让老奴来吧。”
他说着就要上前?,太后立马斜了他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拉了一下领口,淡淡道了句:“无妨,这绒花由三娘子亲手?制作,她戴得肯定要别出新意一些呢。”
簪个花能有什么新意?又不能别在脚面上。
沈妙妙默不作声地将绒花插入太后的发髻间,原本她还不在意,但是?余內侍和太后这对话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顺着太后压了压领口的动作,一眼就瞧见了太后细腻玉颈上的红痕。
刚开始沈妙妙还以?为那?是?红疹,心里?还道,起了风疹太后竟然还在这亭子里?吹风,随后她猛然意识到了不对。
虽然只瞟到一眼,但那?红痕并不是?浮于皮肤之上,而?是?沁入皮肉之中,红肿泛着青紫。
这……应该是?吻痕。
这一瞬间,各种?各样的想法和片段在沈妙妙脑海中飞驰而?过,与过往种?种?混作一团,又重新拼成了另一副画面。
她心中剧震,面上却一丝不显,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般,平静地退开重新回到了座位。
带上这绒花,太后似是?十分地高兴,她扶着长榻的扶手?,探身朝着荷花池望去。
顽皮的鱼儿用尾巴波动水面,荡起的波纹模糊了面容,但那?逼真又娇艳的牡丹花却美丽而?醒目。
太后端详了许久,似是?异常合心,半晌忍不住夸赞起沈妙妙道:“三娘子一颗玲珑剔透心,真是?能踩到别人?的喜好和偏爱上呢,难怪人?人?都?喜欢你。”
她转头望着沈妙妙,满眼含笑:“你怎知我?喜爱牡丹呢,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人?赞我?如牡丹绚丽婀娜,合该立于这大虞国最尊贵的花园里?呢。”
说着,她掩袖一笑,似也是?回忆这久远的甜腻之语有些无语,随后又有些怅然道:“这么多年,知道我?喜欢牡丹花的人?确实不多呢。”
沈妙妙没有吭声,她选这魏紫也不过是?因为这牡丹是?花中之后而?已。原本只是?想借机来探听虚实,谁知亲眼见到了证据,邓绾传的那?些消息似乎突然就有了前?情渊源,寻到了前?因后果。
谣言向来捕风捉影,太过无稽之谈传着传着多数也就散了,更何况是?皇帝并非先皇子嗣这样会动摇国之根基的消息。
百姓们绝不敢轻言,更何况是?权贵朝臣。
这样的话如果是?由叛王赵岭传出,可?信度低不说,反而?会让百姓对原本就扰乱了天下太平的安郡王心生反感和抵触。
但如果说这话的是?人?当今太后,是?扶植皇帝登基、被当今皇帝尊为母后的人?,那?便是?另当别论了。
安郡王握着这张牌,再要是?有了玉玺……局面确实不好说。
虽然邓绾将消息偷偷传递给她的动机尚且不明,但沈妙妙直觉那?一行字并不是?假的。
见她淡然不语,太后又斜倚在榻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才道:“三娘子,你看着温和,实则倔强,这不肯认命的性子,成就了你,但眼下处在这波涛动荡之中,却也会让你吃更多的苦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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