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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花枝下垂坠的朵朵细碎梅花是娘子亲自裁剪的,那比蛋壳还要薄,却比金箔可塑性更好的银笺是文思院的苗匠师亲自送来的,也正是因为看到这最新出炉的银笺,娘子才有了做簪子的兴致。
为了给养病中的娘子解闷,所有人可都使?劲了浑身解数,就盼着她能早日恢复好身子。
沈妙妙望着那簪头银亮如镜的梅花,半晌点头:“就这支吧。”
簌簌的梅花瓣跃入乌黑发间?,镜中的女子翦水秋瞳,雪肤如玉,绝丽容光下,无论是薄纱彩衣还是美钗点缀都黯然失色。
银珠和碧翠端详着镜中人,不知不觉也有些呆了,即便?是日日陪在娘子身旁的她们俩,也时?不时?就会沉浸在娘子的一颦一笑中呢,更何况是他人呢。
就是那位近些日子来的勤的孔供奉,上?报公务时?,都是低着头不敢多?看娘子一眼的。
见娘子这几?日多?少养起了些精神?,两人心中都是高?兴。
碧翠将人扶起来,冲着沈妙妙眨了眨眼睛:“一会儿杜大人见了娘子,还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看着杜侍郎几?乎要把国公府都搬来的架势,只怕半个月没见她们娘子,已经是成了那热锅上?的蚂蚁了。
沈妙妙面上?波澜不兴,只道:“他能高?兴成什么样儿,他又不知我要去国公府。”
夏末的清风,惬意凉爽。
沈妙妙出了屋子,抬头望了一眼暖意融融的日头,终于有种刑满释放的轻松感。
站在廊下已经候了多?时?的沈定,见她的着装打扮,先是一愣,后忙走过去,他先是道:“三姐,母亲可是说了,让我今日眼睛就长在你身上?,你今次出门,如果再有任何闪失,娘说就让我不要恬着脸进家门了。”
沈妙妙自是知道她在鹿鸣会上?出了事,家里几?乎跟着闹了个底朝天。
母亲又气又怒,又心疼又自责,如果不是她死命拦着,大概是要去殿前对峙了。
依郑元英的话来讲,沈家的女儿即便?身上?没有这官职,也断受不得这般陷害作践。
沈妙妙好说歹说,在全家的义愤填膺、怒火难平中,不得不靠着卖惨装弱,暂且将这事压了下来。
皇帝约摸着也是觉得理亏,接连往将军府赏赐珍贵药材和名?贵补品,就连太?后都是亲自过来看过母亲的。
皇恩浩荡,沈家自是不能一味追责,反倒显得有些不识抬举。
沈妙妙不知母亲最后有没有想?到杜衍提及的那一层,总之最后是忍下了这口气。
她大哥沈绎身为太?常寺卿,鹿鸣苑之事受到牵连,却只发罚了半年的俸禄,而三弟沈定则连提了两个官阶,成了中都护军将军。
这样的结果在外人看来,明着是赏罚分明,实则是偏护恩赏了。
对比那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皆遭了灾的邓家来看,沈家一时?间?可谓是风光无两。
沈妙妙瞧着沈定如临大敌的严肃神?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无家可归的。”
她信步往外走,沈定却抬手拦住她,回头对碧翠道:“去把三姐的白色帷帽拿来。”
“哪里需要那么谨慎,我难道是通缉要犯不成?”沈妙妙无奈叹了口气,推开?沈定的手,慢慢向?外走去。
沈定朝着碧翠使?了眼色,碧翠便?连忙返身回了屋内。
一旁银珠抿嘴笑了笑,朝着沈定福身道:“三少爷有心了,我们娘子也是这些时?日在院子里憋闷了些,难得能出一次门,自然是高?兴了些。”
她顿了一下,抬眼瞧着不远处,脸上?笑意融融的娘子正仰头望着蓝天,眼中波光潋滟。
“这些时?日……娘子虽然每日都有写信,但毕竟是见不了面……”银珠忍着唇边笑意,“娘子虽然不说,但是就连做那些小玩意的时?候,也是有些心不在焉呢。”
银珠两句话,说的沈定顿时?陷入了沉思。
今日三姐难得一番打扮,虽不是华彩艳丽那般耀眼,但也与往日那素淡清雅的模样不同?,沈定此刻是已经完全相信,他家这人人挂心的三姐终于是另觅了良人,有了属意的男子了。
这人要是杜衍的话,似乎也还可以。
沈定看着碧翠从屋子里拿出珠帘帷帽追着三姐给她带好,最后似是自言自语道:“父亲的信应该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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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京城最大的墨斋,素染阁已经经营了近百年了。
从祖辈手中接过这文房营生,大大小小的生意做了无数桩,身为掌柜的林文海早已经是个人精了。
达官显贵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就是当今皇上?亲临他也是能面不改色地答对自如的。
但是今日,让他这个大掌柜出面招呼,甚至不得不小心翼翼伺候的人物却是来了他的店中。
这位此刻京城风头正炙的娇客,端的是比传闻中还要花容月貌。但让林文海惴惴不安的,却是此刻这位沈大人正在仔细认真地观赏着自家铺子里台面上?的那些纸张货样。
沈妙妙浏览了一圈,最后才转向?林文海,温声问道:“掌柜的,店里可有那丈二宣?”
林文海咽下口水,忙道:“大人说笑了,白鹿纸乃是御前贡品,小的店中怎会有那般圣物。”
沈妙妙保持者微笑,一语不发。
林文海只好将腰躬得更低,急急解释:“沈大人身居文思使?的要职,定然是比我还清楚的,贡品之事非同?小可,小人就算是有那个门路,却也没那个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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