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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明秀想着既然去了,那就再准备两百块钱,回头给山神庙捐个香火,也算是诚心。
山神庙虽然坐落在深山,但是并不显得破旧,有一个老庙祝常年住在这里,负责打扫卫生供一下香火什么的,两人进了庙,就见山神像面目慈祥的坐在上首,笑意盈然,明秀看着不知道怎么的就落下泪来,狠狠地磕了两个头,又给上了香。
钱丽华也跟着磕了两个头,眼珠子却在眼眶里乱窜,等到明秀磕完了头打算要回去,就神神秘秘的拉住了她:明妹子,你别急着回去,我知道有个先生,算命算得特别准,咱们去问一问怎么样?
可明秀还未说完,就被钱丽华打断了:这钱我出,你别急,远志也是我从小看大的,也是我半个儿子,我出点钱不算什么,咱们去问问,求个心安!
明秀扭头看了一眼山神庙,仿佛被说服了一般:好,那我们过去。
说是不远,实则开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到了,明秀看着面前一栋小别墅,有些犹豫的说:真是这里?
真的是。钱丽华指着小别墅,几乎是半拉半扯的把明秀往别墅里带:要是算得不准,哪能住得起这么好的房子?走,咱们进去。
明秀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钱丽华的样子太急切了,但是她又说不出来的哪里不对劲,只得跟着她进去了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都做了十几年的邻居,钱丽华本来就是个热心肠的人,平时也对远志很好,有这样的表现好像也很正常。
先生,你好你好!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明秀。钱丽华进门就熟门熟路的和里面一个穿着麻布白袍的正在侍弄花草的老太太说道,明秀有些奇怪,这不是个女的吗,怎么也叫先生?
老太太带着一缕柔和的笑容看了过来: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先生,叫我张婶就可以了,先生什么都是外头人瞎叫的你就是明秀吧?你孩子的事情丽华都跟我说过了,今天看到了你,你别慌,你是当妈的,你要是慌了,你孩子可怎么办?
明秀奇异得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了下来,不管怎么说,一个和蔼的老太太是不会引起别人的厌恶的,她点了点头:你好,张先生。
都说了别叫我先生,听着老奇怪了。老太太摆了摆手,引着她往里面走,边走边道:你们俩是有口福的,我今天刚好煮了一锅银耳莲子羹,丽华你知道厨房在哪,去盛过来!
好勒!钱丽华立刻就扭头换了一个方向过去了,老太太指了指一把木头椅子:别嫌弃,先坐着吧。
张婶,我是想问问明秀开口道。
哎!不急!老太太在明秀对面落座:这一路过来也累了吧?先吃一碗定定神,咱们慢慢说,急了反而坏事。
听她这么说,明秀也只好按耐下来,她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要和对方说什么,所幸钱丽华很快就端着碗回来了,一人一大碗银耳装得满满当当的,微微的热气在碗的上空悬浮着,清甜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老太太指了指:先吃!吃完再说话!
明秀吃得很快,她也确实是饿了,一碗银耳入肚,也让她好受了些。
不多时三人都吃完了,老太太擦了擦嘴,从一旁扯了纸笔过来,这才问道:明秀,你儿子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报给我,我给你看看到底是犯了什么。
明秀连忙报了,老太太便提笔写了下来,手指在指节上不停地掐算着,不一会儿便说:这事儿有点麻烦啊要看你们当爹妈的狠不狠得下心来了。
害,孩子都醒不过来了,还什么狠不狠得下来心,张婶,您就直说吧。钱丽华答道。
老太太作势瞪了她一眼:别插嘴,这要看人家爹妈的。
行行,我不说话。钱丽华拉了一把明秀:赶紧的,快说呀!
明秀愣了愣:狠得下!您只管说!只要能救我孩子,拿我的命去换他都行!
老太太微微颔首,分析道:你看你这孩子,出生年月日都是土,其他倒还行,就是五行缺木,一缺,就容易犯!这回吃菌子叫闹着了,可不就是?他命中就有这么一劫,凶险得很,而且他这个月行运,等出了这个月走的就是恶星,那是很危险的。
明秀听得不明所以,但是几个重点她是明白的,这个月要是醒不来,再往后就不好了。
您跟我说简单点吧!明秀道:您说的太玄了我也不懂,您就说怎么做!
害,别急,这该说的还是得告诉你。老太太不急不缓的说:他冲撞了草木精,魂叫大山爷爷给勾走了,这本来是不会出事的,你儿子有高人庇佑你回家之后找一找,你儿子应该有一个护身符,那是有缘人送给他的,你要把你儿子的血和你们夫妻两的血一起滴在上面,再给他戴上,不出三日就有结果。
明秀纳闷的说:护身符?他没有啊!
老太太笑着说:肯定有,你回去好好找找。
那明秀又问道:您说的狠心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明显的犹豫了一下,露出了些许不忍:你儿子的霉运会到你和你男人身上,你们俩会受点伤,但是孩子会没事。
明秀一惊,她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只是受伤?什么程度的伤?
钱丽华劝道:张婶,你就告诉她吧!这事儿也要紧。
老太太顿了顿,看着明秀许久才说:你属阴属水,水木相生,没什么大事,顶多就是流点血。
那我老公呢?
男人属阳属火,轻则残疾,重则就替你孩子去了。
明秀恍恍惚惚的上了车,钱丽华一边开车一边劝她:咱别听她瞎说,说不定远志自己就好了呢?
明秀没有回答,钱丽华又说:你们还年轻,大不了再生一个!犯不上拿老赵的命去赌,明妹子你可清醒点。
明秀抬手擦了擦微红的眼眶: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怎么这么难啊
都是命!钱丽华说完,车内又沉默了下去,钱丽华的嘴唇微动,但到底没说什么。
等到开到山上的公路的时候,钱丽华突然靠边停了车,抓住了明秀的肩膀:我跟你说个事儿,你要是肯,就去做,你要是不乐意,就当是我没说过,你也什么都没听过!
明秀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
我知道这个法子,叫替命。张先生的法子是叫老赵去替远志的命,何必呢!你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能舍出去?张先生还有个法子没说,也是替命,只不过是让别人的命替远志的命!
我知道这法子有点伤天害理,但是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你回去之后就把远志的衣服脱下来,放到公路上,你们俩夫妻避开些,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明秀:这这怎么行!
钱丽华不耐烦的说:那你就当做没听过!我也什么都没说过。
***
南时与倾影收回了视线,倾影询问道:少爷?
南时低声道:再看看。
第157章
赵伟明将口袋里用塑料袋包好的钱交给了明秀, 灰突突的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之色:今天运气好,挖到了两斤干巴菌,还有两窝子鸡枞, 钱你先收着。
好。明秀低低的应了一声,赵伟明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边往浴室走边说:你别急, 家里钱还算是宽裕,趁着雨季我多上山溜达几圈, 等过去了也能存一笔。
明秀在桌边坐下, 拍了拍塑料袋上的泥土, 一点一点的数起了毛钞这一看就知道赵伟明跑到了城里的菜市场去卖菌子了,不然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毛钞零票,那边很远, 距离他们山头四十多公里,光开过去就要一个多小时。
明秀眨了眨眼睛,将那一丝泪意逼了回去, 她喃喃地道:要是宽裕,还跑那么远干什么
山下就有人收菌子的, 甚至懒得下山, 街坊乡邻都是要的,但价格肯定比不上跑到城里头的菜市场。
其实家里的钱有多少, 她很清楚,但是只要远志一直这样躺着,该吃的药、该伺候的人,要是再出点什么状况那就是个无底洞, 别说他们这样的山里人家,就是城市里住高层的, 又有多少能支撑下去?
赵伟明开始急了。
明秀陡然又想到了那个法子,她掏出了口袋里的那个黄符,她回来后已经找到了,果然是有的。
那么用赵伟明去换远志这是肯定不行的,她是爱子如命,但是也舍不下一直相依相伴的赵伟明,为什么就不能是她替远志去死呢?
如果她可以就好了。
此时她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一家能好好地过的,赵丽华不是说了一个法子吗?用她的,你们一家都能好好的,谁也不会死。】
明秀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不行,我不能害人。
【对啊,那就是害人,可是你不害人,你就要家破人亡了。】那个声音说道:【你害人,你怎么害人了?你不就是拿了件衣服铺在了大路上吗?谁能知道是你害的人?盘山公路上哪年不出几条人命?就是警察来了也查不出来是你做的。】
不,不行
【那就让远志去死,要不就让老赵去死,你挑一个?】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都到这个份上了,你想当好人,也的看有没有你挑的余地。】
明秀绝望的抬起头,痴痴地看向了亮着灯的浴室,里面只有哗哗的水声,她又扭头去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孩子,孩子才六岁大,正是最可爱的时候,明年就可以去小学了,前阵子夫妻两晚饭后最大的乐趣就是依偎在一起看买房的app,想着上学总不好让孩子天天上下山,住在县城里读书也方便。
躺了半个月,孩子本来鼓囊囊的脸颊都变得削瘦了,红润的颜色也看不见了,只剩下一片苍白。
她颤抖着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发,硬揪揪的头发扎在掌心里,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这像我
她小时候头发也这么硬,她妈给她扎头发的时候还一直叹气说头发这么硬,脾气也硬,以后该怎么整才好
明秀突地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了衣柜旁边,从中抽了一件明黄色带着小黄鸭头像的防晒外套,这是远志最喜欢的一件衣服,穿的次数也最多,就这件吧
她擦了一把脸,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儿子,对着浴室里的男人大声喊道:我东西忘在果园了,我出去一趟!
浴室里传来声音:你等会儿,我马上好了,我去就好。
不用,我开车过去拿。明秀道:饭菜在桌上,你洗好了自己吃,吃完了给远志擦一擦,再给他活动活动手脚,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那你路上小心点。赵伟明在浴室里应了一声,低头接着冲洗头上的泡沫。
明秀拿着衣服出去,她步伐没有丝毫犹豫,她没有开家里那辆去年新买的SUV,而是开了那辆破旧的运货的五菱宏光,买了十年了,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报废了。
公路离他们村子并没有很远,几乎十分钟内她就到了公路上,为了防止被村里人看见,她还特意往山上开了一段儿这个时间,下山或许还有人,但是却没有人去山顶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停在了一个临时停车处,手摩挲着从一旁缝隙里磨出了一包烟。她不怎么让老赵在家里抽烟,怕给儿子吸二手烟,老赵也听话不抽了其实她也知道在家里两辆车里都藏着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很巧,这一包烟刚好就剩下了最后一根,还是一包软南京,贵货,估计是谁给老赵的,他藏起来了慢慢抽。
对不住了,今天这根烟她抽了。
她其实也会抽烟的,只不过很少抽罢了。
红色的火星在黑夜中亮起,一阵乳白色的烟雾从车窗里溢了出来,南时看着那个女人抱着一件衣服下了来,放在了公路上。
倾影叹息了一声:少爷,我们走吧,没必要了。
南时这半个月很忙,忙到了没时间和池幽去玩,天天奔波于云省很简单,他整理了一下,发现虽然案件很多,但是实际上的仙师并不是很多,也就是十几个人罢了,他一天解决一个,先把云省范围的收拾干净,再去掀人家场子。
他对外的说法是觉得人在云省,要来支援老巢容易生变数,不如先把当地的仙师解决掉,这样外省的过来也没有那么快,比较方便他下手。
对自己的说法是,既然见到了,那就顺道帮一帮,就当是攒点阴德,就当是贿赂天道爸爸了至于好处,那是肯定有的,这几天他算卦准得一批不说,改命的时候连片云都懒得聚过来,这难道不是切切实实的好处?
不过那些人也确实是可怜。
不该他们受的苦难,落到了他们头上,将心比心,若有一天他自己落到这个地步,也希望有人能伸手拉他一把。
什么杀人放火金腰带,造桥铺路无尸骸这世上总该是好人多一些的,也该得到好的结果。
是有点圣母,但是南时自己做得开心,管别人怎么说呢!
南时摇了摇头,低声说:再看看。
女人将那件明黄的衣服铺在了公路上,风有些大,她放了两次都被吹跑了,她便又捡了起来,从一旁找了两块石头将衣服重新压住摆好,转身上了车。
倾影又劝了一声:少爷,随她去吧。
南时说:看完了再走。
随着发动机一声轰鸣,车辆的大灯被打了开来,明秀狠狠地将最后一口烟抽完了,将烟头摁灭了扔出了窗外,熄灭了手机的灯光,随即用力的踩下了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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