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他从刚刚开始就有些莫名的焦躁不安。
照道理说,鬼新娘的事情都走到主犯被拉到警察局了,四舍五入相当于沉冤昭雪了,排除掉鬼新娘这个因素,为什么大家还是印堂发黑,一脸死劫将近的模样?
连带有几个片警的面相都出现了变化,但是他们一身正气,又都是壮年,撑死了病一场。
就算是群体性食物中毒,但是片警到这里后也没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东西,食物有毒也毒不到他们啊!难道真的是地震或者地陷?
想不通。
队伍已经到了他们这里,南时推着过杏仙上前登记,自己则是摸了手机照了照自己的面相得,黑气更重了。
终于到了南时,南时上前之前四周环顾了一圈,确定自己是最后一个人了,这才按耐住心下的不安,低头写起了资料,身份证号才写了一半,就听面前的片警说:哎!那边两个!红衣服和黑衣服的,你们过来登记一下!
南时一愣,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就见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酒席台面边上有两个一红一黑的人背对着大家坐着,都是短发,看不出是男是女。
红衣服和黑衣服的,就差你们了,速度快点!片警又叫道。
那两个人仿佛没听见似地,就这么僵直的坐着。
一阵寒风拂来,吹得大家不禁的打了个冷颤,给南时登记的片警搓了搓胳膊,喃喃道:没听说今天下午降温啊
南时也被吹得哆嗦了一下:天气说变就变。
可不是吗?片警的同事回了一句,南时和过杏仙是一块的,过杏仙是举报人,基本是没多大的嫌疑的,片警什么人没见过?这两个一看就是两个挺好的新世纪小青年。他拿着自带的茶杯灌了一口热水,和同事道:我去把那两个叫来,你先弄着,早点弄完我们也好早点回局子里去。
南时笑了笑,把最后几个数字填完,刚想起身,只听后头惨叫了一声,还有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他扭头一看,只见刚刚去叫人的那个片警摔倒在地上,明显是起不来的样子,他的手有点颤抖,但是还是在极力镇定下来:你们两个,把你们的正面漏出来!现在是在办公事,不要开玩笑!
有两个片警冲了过去,把人扶了起来:怎么回事?老柳你怎么摔了!
柳警官咽了口口水,挣扎开他们,自己站稳了:没事,这两个年轻人在搞奇装异服,把我吓了一跳。
今天这场景够诡异了,还有人搞变装,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
南时突然脸色煞白的站了起来,一手就把过杏仙往外推:走,快走!
南小时你干嘛!过杏仙也没闹明白南时想干嘛,有些奇怪的看着那边两个人:怎么了,不就是两个人嘛!
瞎了你的狗眼了你看那是人吗!南时忍不住骂道。
婚事和白事本就是有极大的煞气,但是总体来说喜煞影响范围要小一点,没有白煞那么有口皆碑。家中老人应该都关照过小辈,遇到有人出殡,小孩子都要躲到一边不准看,如果是家里办白事,棺材抬出家门的时候小孩子也要躲到屋子里去,这就是在躲煞。
同款的还有一个说法,就是年纪太大的老人也要避开这些。尤其是伴侣出殡,还活着的那个千万不能送,容易让对方起留念,带着老伴一块走。
但是所谓的煞并不是特指某些鬼怪,南时更相信它只是一种特殊而弱小的气场,当煞遇到了同样不稳定的气场的时候,就容易互相影响比如小孩、老人这样的。
但是面前这两个,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喜煞和白煞,它们是更具体化也是更凶戾的存在在参与别人的喜事的时候死去的人、参与自己的婚事死去的人化成的喜鬼和丧鬼。
在南时老家有这么个说法,如果参加喜事的时候如果看见一个浑身穿黑、满脸苦丧,孤零零坐在角落的人,千万就要当做没看见他,否则你就被丧气鬼盯上了。同样的,如果参加白事,遇到一个浑身穿红的人,也千万别搭理他,最好赶紧跑路。
这两种鬼的煞气极大,一个是在自己最幸福的时候死去的鬼,一个是在别人最幸福的时候自己死去的鬼。
同样都是阳气低气场不稳的人撞上,撞上白煞喜煞或许还有救,撞上喜鬼和丧鬼,那重则殒命,轻则去庙里住一辈子吧。
最恐怖的在于,这两种鬼是完全无法交流的,他们内心已经被怨恨和遗憾侵蚀殆尽,想的只有杀人,让别人也来尝尝他们的痛苦。
别问南时为什么知道这两种,问就是他师兄给他科普过《遇上别管快跑的鬼怪百科大全》。
原来今天的劫数是应在这个上面,红白两事一起办,新娘子本人都是厉鬼了,招来喜丧鬼也在情理之中就是运气也太差了!
鬼新娘的存在,无形中已经压低了在场众人的阳气,刚刚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寒风,估计也是喜丧鬼在捣乱,有意吹弱人的三顶阳火。
喜丧鬼本来就只有阳气低的人才能撞见,三剑合璧,全村人一起撞了一起倒霉也说得过去!
虽然南时已经克制住了音量,却见那两个人的身体微动,看样子像是在看南时。
倾影上前了两步,挡在了他们之间,掩去了他们的视线:少爷、过少爷,还请随奴婢离开,奴婢在,它们不敢对少爷下手。
这是什么?过杏仙不解,南时却快速道:别问,快走,要命的东西。
过杏仙不懂这个,但是他懂看人脸色。南时脸色惨白,倾影一脸严肃,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南时点了点头,他一手还在不停的推过杏仙,想让他快跑,自己却还站在原地不动:有没有办法让大家都出去。
倾影微微一屈膝:少爷,命数天定,不可擅自更改。
南时咬了咬牙,拔腿开始向外走,这种鬼的能力极强,倾影一人双手难抵四拳,他不能留在这里当猪队友,他得想想别的办法!
能带走一个是一个!
倾影又道:少爷无须担心,这些官差人多势众,阳气鼎盛,正气凛然,喜丧鬼一时之间也奈何不得他们,应无丧命之忧。
我知道了。南时拉着过杏仙出了门,低声道:你快去找你干爹,跟他说有人来他地盘上撒野来了!让他赶紧来教训他们!
过杏仙傻眼了:你说啥?这能管用?
能!要是你干爹不管,你就抱着他的树干哭!说他们盯着你,说要杀你!南时催促道。
???
快去!
过杏仙点了点头,飞一样的跑了,在外守着的片警们听见里面声音不对,便走过来问南时情况,还有几个人要走进去。此时他们人越多,就越安全,南时就道:有两个人不配合合作,好像要动手了,我就赶紧出来了!
什么?还有人敢动手?!片警们一听,当即就进了去。
南时看着他们的背影,焦躁的在来回踏步:倾影,有什么治他们的办法吗?逼退他们也行啊,人家片警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干的最累的活,来匡扶正义没道理还要他们大病一场的!
倾影摇了摇头说:禀少爷,若是过少爷能请得杏华仙到场,或许还有些希望,若是奴婢一人,保两位少爷平安已是不易。
正经修炼的厉鬼和被怨气侵蚀的是厉鬼是两条路子,相当于正道和魔道之分,一个老老实实稳步上升,一个瞬间膨胀危险和凶险并存。
喜丧鬼已入魔道,就是个普通女孩子拿着刀乱挥乱砍,一个受过训练的警察都不一定能毫发无伤的抢下来,更何况这种本就有修为的厉鬼。
***
院内。
片警们盯着那两个人,不知为何感觉自己越来越冷了。
寒风呼呼的吹,吹得捂在加绒靴子里面的脚指头都冰凉了。
你们两个,把脸露出来请配合调查!再不配合调查就别怪我们把你们带进局子里!有人叫道。
那两个人慢慢地动弹了,他们转过身,背面的背面还是背面。
几个片警都给气笑了:把脸都露出来!身份证交出来!
有个年轻片警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要是女的,也太平了吧!
喜丧鬼伸出手,动作缓慢的把头发撩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面容。他们俱是满脸苦丧晦涩,死死地盯着片警们,沙哑的道:你们能看见我吗?
什么看见不看见的,两个大活人坐在在这里,我们怎么可能看不见!
活人我不是活人嘻嘻最后两个字就像是从齿缝里冒出来的,让人听着头皮发麻,一个年纪大的片警知道有点不对了,伸手拿着自己臂上的国徽往前一怼:放尊重点!配合调查!
姓名!家庭地址!电话!身份证!
其中红色衣服的喜鬼突然消失了,再出现后,他就站在老片警的身后,手臂往他的肩膀上一拍,老片警下意识的一扭头,下一秒,他就昏了过去。
嘻嘻还有好多
好多人一起来死啊
片警们瞬间抽出了警棍:我警告你们,不准再过来!老五,去看看州哥怎么了!
死啊~!喜丧鬼说着,满院子里都充斥着这个他拖长的调子,让人不寒而栗。
警告你们,别过来了!有人大吼道
下一秒,丧鬼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他也昏了过去。
片警们知道大事不妙,背对背围成了一个圈,警惕的望着周围,生怕又从哪个角度冒出来了。
死~啊!
又是一声,那个啊字还没完,墙外突然传来了一连串冲天响的鞭炮声。
紧接着,一个正义凛然的调子强势打断了喜丧鬼的声音。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喜丧鬼仿佛听见了什么大恐怖的东西一样,惊叫着开始往声音相反的反向退去。
院外,南时拿着打火机点了鞭炮,就举起了自己的手机别说,手机还是国产的好,音量倍儿大!再加上不知道谁扔在外面的便携扩音喇叭,保证半个村儿都能回荡着我朝人民的心声!
不是要阳气足,正气大吗?
找遍全兔朝,都没有比这更有正气、更阳气足的声音了!
第24章
过杏仙冲到了杏华庙, 连拔钥匙的手都在颤抖,进门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没扑倒在杏华庙的门槛上。
南时的嘱托他记得贼拉清楚, 连滚带爬的跨过防护栏,抱着老粗的杏树枝干开始哭:干爹, 救命啊!我在去参加白事的时候看见一个浑身穿红的鬼, 好吓人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干爹我基友南小时说有人来抢你的地盘了,跑到您的地盘上来撒野, 呜呜呜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不管了你让我躲一会儿, 我怀疑他们追过来了。
还有个穿白色衣服的,前后都没有脸,我要死了, 我要是真死了回头让我外婆把我埋您树底下吧!!!这他妈也太吓人了!
微风吹拂,杏树摇曳,沙沙作响。鲜红的花瓣在空中旋转着慢慢飘落, 落在了过杏仙的肩头上。
他嚎完才感觉自己腿软了,便靠着树干坐下了, 倚在树干上喃喃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干爹,您要是能听见, 就赶紧去救一救南小时吧,他一个劲的让我快跑,说直到他来找我之前让我不要出杏华庙,我就觉得您肯定也有灵, 干爹,求你了
南时面对着厉鬼尚能谈笑风生当然怕还是怕的, 只不过熟了也就好了。
那两个鬼让南时身边的小姐姐倾影都如临大敌,他悄悄问过鬼新娘,妹子说倾影一个能打她十个,可想而知这两个鬼到底有多恐怖。
那边还有好多警察,他们也有我们村儿的,小时候也给您上过香磕过头的
杏花如雨,落得他满头满身,几片花瓣正正好好的落在了过杏仙的眼睛上,他下意识的伸手去取,手指放触碰到眼睑,却叫人按住了手。
有一个人温温柔柔的环抱着他,微凉的手掌覆在他的眼睛上,将他的视线遮去了。过杏仙肩头一沉,像是被人用下巴压着的感觉。
对方在他耳边叹息着说:好了,我知道了。
别怕,阿云。杏华仙抱着他,头亲密的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南时是池山主的亲传,不过是两个喜丧鬼,若真能出事,池山主不如去再去自尽一回。
过杏仙一时语塞,结结巴巴的说:你我
别怕,我是你干爹。杏华仙看着他因为疯跑了一阵而有些泛红的耳朵,唇瓣微微上前,却到底没有触碰,只是说道:你见过我的,别怕。
嗯过杏仙应了一声,他的一手还被压在杏华仙的手底下,另一手敷了上去,握住了他的手腕:那干爹,你能不能去看看求你了,南小时是我室友,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可以。杏华仙答应了下来:你在这里,不许出杏华庙,等我带你朋友回来,知道吗?
知道,我一定不出去!过杏仙立刻答道,生怕回答得慢了让杏华仙改变主意。
下一刻,环抱着他的人就消失了,他的背部触碰到了坚硬的树干,因为时间的磨砺,树皮早就变得温润得像一块玉一样,过杏仙也不知道怎么的,回过身抱住了树干,心下安定了下来。
原来他干爹真的存在啊南小时真没有骗他。
声音好耳熟,他一定在哪听过。
为什么他就不记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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