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页
李朝歌说完就往外走,步伐坚定果决。李常乐几乎惊呆了,怎么会有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呢?就算太子提议过送她去和亲,但毕竟没有成真,她怎么能这样对待太子?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太子都和李朝歌道歉了,她还要怎么样?
裴纪安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李朝歌大步往外走,东宫根本无人敢拦她。李朝歌走到殿门口时,后面传来李善勉力抬高的声音:“你我之恩怨我无意多说,但冤有头债有主,太子妃是无辜的。太子妃至今下落不明,她到底在哪里?”
李朝歌嘴边划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殿下的太子妃,我怎么知道?”
说完,她再无停顿,大步迈出东宫。
李朝歌走后,东宫侍者看看面色灰败的太子,再?看看表情不善的赵王、广宁公主,哪一个都不敢劝。他们垂着头,悄无声息退下。
李朝歌得到天后首肯后,回公主府换了身衣服,然后就去北衙挑人。调遣军队并不是件小事,粮草、辎重要事先安排,铠甲要和兵部申请,正式的调令也要等门下省审核。李朝歌这?段时间在忙调兵的事,整个人焦头烂额,根本没心力关注其他。李朝歌去北衙整顿人手,在军营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出来时,她看到天边飞舞着纸鸢,几个孩童牵着线跑在草地上,一边放风筝,一边肆意打闹。
李朝歌顺着细线抬头,看到几只形状各异的纸鸢飞在天上,其中一只升的最高?,忽然风筝猛地一扽,地面上紧接着传来孩子们的喊声:“风筝线断了,它?飞走了!”
侍卫见李朝歌盯着那个断线的风筝,问:“公主,怎么了?”
“没什么。”李朝歌摇摇头,揽着缰绳走向城门,“断了也?好。一生被绳子束缚,如今,它?终于自由了。”
李朝歌刚走入城门,公主府的人就迎面赶上来,压低声音道:“公主,大事不好了。太子病危。”
李朝歌立刻往宫里赶,但是等她到时,东宫已经响起哭声,侍从们换上了麻衣,在殿中呜呜哭泣。
李善病逝了。
李朝歌回公主府换孝衣,然后就进宫,直奔仁寿殿。如今所有人都守在皇帝身边,皇帝本来就身体不好,经过这?重打击,精神更萎靡了。天后脸上未着粉黛,气色苍白,仿佛一日间老了三岁。
宫人在门口禀报,皇帝听到李朝歌来了,说道:“你也?来了。太子走了,一会,你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李朝歌应下。皇帝已经听天后说了汾州的事,皇帝虽然心痛丧子,但江山的事也?不能马虎。皇帝郑重道:“汾州一案交由你彻查,朕最近心力不继,人手、银饷方面有什么要求,你直接和天后说罢。”
天后柔声应道:“圣人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圣人只管养好身体,外面的事不必操心。”
这?些话放在往常没什么问题,但是如今太子病逝,东宫空悬,天后这番话突然微妙起来。殿中人都垂下眸子,静默不语,仁寿殿中只能听到皇帝时断时续的声音:“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太子的葬仪你来安排,他仁善孝顺,生时未能登上皇位,死后务必让他走得风光。”
天后一一应下。天后似乎迟疑了一下,试探问:“圣人,太子的丧事自然要大办,但朝歌婚期就在今年七月,要不要推迟?”
皇帝声音低哑,有气无力道:“不必了。朝歌年纪已长,无需避讳,婚礼照常举行吧。”
天后微顿,无言应下。其他人或许看不懂,但天后敏锐地感觉到,皇帝之所以这样说,是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想尽快看到李朝歌完婚吧。
事关自己婚事,李朝歌不好表态。李常乐在旁边听到,心中颇不是滋味。
她因为和亲一事被迫遁入空门,至今还守着道身,而李朝歌胡闹了一通,毫无惩罚就和中意之人订婚,如今连太子死了也?无需避讳。
李常乐不知道该怨父母偏心,还是该怨时运不公。
太子的葬礼林林总总,十分繁复。李朝歌参加完下葬仪式,回公主府时,已经累极。
侍女给她送上茶汤,李朝歌眼睛一瞥,在多宝阁上看到一个盒子。
李朝歌之前没注意过这?里有东西,问:“这?是什么?”
侍女看了一眼,回道:“回公主,是前段日子东宫送来的锦盒。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孝敬太子的丧事,长史忘了这?件事,一直放在库房,今日才拿出来。”
李朝歌微微愣怔,她顿了一会,问:“哪一天送来的?”
“好像是二月初三。”
二月初三,是李善薨逝的那一天。侍女见李朝歌的视线停留在盒子上,起身上前,轻手轻脚将盒子打开,捧到李朝歌面前。
红色钿螺的木盒中,是一个泛黄的燕子风筝。李朝歌看了很?久,其实她不记得童年的事情了。她走丢后,六岁前所有的事情都如一场梦,隐隐约约,不知来处。李朝歌连父母双亲都不记得,更不会记得小时候和李善一起放过纸鸢。她本来以为,那日只是他夸大其词。
原来,他真的保存了很?多年。
侍女小心觑着李朝歌的脸色,问:“公主,这?个纸鸢看着模样精巧,要挂起来吗?”
“不用。”李朝歌合上眼睛,伸手按住眉心,淡淡道,“拿去库房吧,以后不必再?和我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