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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帐子的那刻,才松了口气,恢复原先从容散漫的样子。
只剩下谢幼安和陆恒了,她依旧垂着眼,不去看他。心里罕见的忐忑了会儿,见陆恒不说话,便偷偷抬眼瞄了下陆恒。见他坐回桌前拿起笔,便知在写信要设法将她送走。
陆恒,卦上说若我不待在前线,你就死定了。
若是这般实话实说,明天她应该就能回到建康城了。谢幼安一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便淡淡地道:“你今日将我送回去,我后天再出现,这样多没意思。”
陆恒一听忍不住地怒火,好半天才道:“原因呢?”
“我师父的命令,长仁,我师父是天下智者江宴。”谢幼安说完想了想,忙又道:“他视我为亲女,断然不会害我的。”
黄沙战场,时局瞬息,哪怕今日他一连攻破三城,明日就可能人头被悬挂城池之上。她一士族女郎哪怕只待半天,都足以死上无数次。若有更可怕的意外,死都是奢望。她语气却如同赴宴会般轻松。
“啪”一声,稍微想想后果,陆恒手里的狼毫笔顿时掰断。
他眼神落在她脸上,是不曾见过的黑沉冷漠,带着经鲜血后的戾气,吓的谢幼安微微后退半步。
“你眼神太凶,我害怕。”她只怯怯看他,仿佛褪下一身智慧从容,化为普通的半大女郎。
陆恒见状叹了口气,放下手里变成两截的笔杆,软了语气哄她道:“这儿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快些回建康去。你师父有什么吩咐我都应着。”
“尊师重道,从我八岁拜师那天,师父便视我为亲女。难得他老人家有要求,我怎可视若无睹。”谢幼安从衣袖里拿出信封,道:“这是我师父给你的信,我没敢偷看。你快拆开看看,便知我说的都是实话。”
陆恒本打定主意,先送走谢幼安,信件上的吩咐他照办就是了。
“幼安生于季秋,生辰曾为其卜卦,卦象对应星宿谓之大凶。幼安八岁拜我为师,吾传授其半身道学,实不忍慧极天妒。恳求将军在沙场照拂半载,唯有大煞之地,方能克命中之劫。江宴顿首。”
笔法遒美,字迹又飘逸洒脱。这笔法和谢幼安的字差别极大,谢景恒和王烨之的字也赶不上。
这是陆恒见过最舒服漂亮的字,放到书品可称最高品。谢幼安面上端出淡定自若,又稍稍期待的眼神。内心在打鼓,犹自忐忑着。
“今天开始跟着我,学着处理军务。”陆恒久久思忖沉默,终是信了,揣好那封信道:“你便是王烨之的远亲,来任文职的。”
大大舒了口气,谢幼安装作好奇地道:“我师父写了什么?”
“关照我照顾你,让你熟悉军务,旁的没什么了。”大凶之地克大煞,他怎么会告诉她这种,陆恒转而道:“若是我上阵杀敌,你也要待在营帐里,不要出来。”
“我明白的。”谢幼安颔首。若被人发现有女子在军营,军心不稳事小,附带牵连陆恒连累谢家。
“若走出这营帐,我没办法肯定你是安全的。”陆恒不由再次叹息,说道:“主帅军心不稳,如何作战?”
谢幼安赶紧地保证道:“我就待着,哪儿都不去。”
“可带了侍女来?”
“没有。”
“去建康城把你的侍女接来。”陆恒皱眉道:“在军营里就说是我缺侍婢。”一向不近女色的安西将军,突然要弄四个婢女来服侍。
谢幼安笑了笑,道:“就接来甘棠一人,扮作将军的表亲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咋办呢
☆、女儿红
太元十九年十月,慕容垂派他的儿子恶奴侵犯廪丘,东平太守韦简与慕容垂的将领尹国在平陆交战,韦简战死。慕容垂杀了慕容永,灭了西燕,终于腾出手对付陆恒。
安西将军不再一路威猛夺城,两军开始陷入僵持。
再过一个半月,一年之限便到了。
沙场愈加危险紧张,虽然陆恒不说,谢幼安心知他记着那封信。那是谢幼安照着师父江宴的笔迹,苦练许久仿成的。赌的便是陆恒关心则乱,加之他对字迹真赝不敏感。
没想到战况如此胶着。
谢幼安带着甘棠兜转在附近。她着男装,甘棠还是侍女打扮,也半点不起眼。过了那么久,大家都知道甘棠是陆恒的妹子。又喜欢陆恒手底下眉清目秀的谋士,所以总围在他身边。
“女郎想家了吗?”甘棠低低地道。
“无一日不思念建康城。”谢幼安哀叹,道:“却还要想方设法留下。”
“将军似乎想等到女郎回到建康城,再真正攻打进慕容燕的都城。”
谢幼安半响才道:“我知道。”
转眼便是深秋,北方的季秋比建康城的冬日还冷。
谢幼安裹成团子般坐着,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被偏将军取笑道:“先生比安西将军的妹子还娇贵,幸亏模样斯文,否则还真没有小姑子喜欢。”
对俘虏的编制,后勤粮草计算等等军务,谢幼安都参与处理,晋升为得宠的谋士之一。所以早就和身边军士混为一片,就算她病歪歪的坐着,威信也还是有的。绝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女儿身。
谢幼安笑道:“偏将军娶媳妇了没?”
“娶了,去年刚娶回来的,才娶就上战场了。”提到自家婆娘,那壮汉唇角扬起,乐呵呵地道。路过的将士听见,随口笑着揶揄道:“刚娶就跟人分开了啊,那回家就能抱上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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