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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亡这事儿,自古以来都是骗人的把戏,能骗得那些迷信之人,还能骗得那些对亡人有所内疚之人。
原来张师娘与公馆里的惠兰娘姨早已经窜通好。周姆妈因噩梦缠身,精神不佳,关啸家便拿出一笔银子让惠兰去请一位看香头的来。
那些看香头的没有一个摊铺,也不把家当铺子,神出鬼没的,头带乌绒勒,提着一个竹编篮子,篮子里什么都有,整日价脚跟不定,在巷弄里徘徊,口喊“捉牙虫~调水碗~”,和个能说会道的卖婆似。
惠兰在一条生有杂草的巷弄遇到了张师娘,叁言二语道清原因,张师娘哂笑,飞了一眼惠兰的衣着打扮,齐齐楚楚,有些富贵的气息,不是掉盏子的低搭下人,惠兰拖着一条及肩的辫子,二色丝绳扎发梢,上身是累缎鱼肚白衫,黑湖绉面的背心,下面是散管鸡皮绉裤,一双苏式绣花鞋,便问:“大户人家?”
这声口不似沪人,惠兰下意识点头,反问:“侬是哪里人?”
“哪里人不打紧,本事顶呱呱就是了。”张师娘登时起了歪心思,与她咬耳朵,“侬晓得我不但看病,还关亡,可知关亡要花多少银子,只要到时候我提出关亡来……”
这般这般,那般那般,叽叽咕咕说了一堆,惠兰是个贪钱的,非但没拒绝当张师娘的里人,还狮子大开口,那所得的银子要对半分。张师娘想了想那笔可观的银子,咬牙应了。
惠兰娘姨今年四十岁,晓得关公馆有多少阴人,也记得阴人生前的样貌,被金钱所迷惑,便与张师娘卖春。
这卖春或是讨口气是这一行当赚银子的关键,有了惠蓝这个大里人,张师娘自信十足,约定后日亲上公馆看香头。
……
周姆妈哭完,香已竟,她匆忙起身送魂,曲下腰,对张师娘鞠叁躬。
张师娘做出些丑态,抖抖身子,而后打哈欠、伸懒腰,两眼朦胧,四肢无力,走几步脚软一次。盈盈走到窗边,打开壁上的开关,亮了风,身子半依墙上纳凉,状从梦中醒来,道:“关亡,累得慌,让亡人之魂上多几次身,只怕我这具老骨头吃不消,往后……”
说至此,改说为唱:“还是帮人捉牙虫、剪花样,弃了那调水碗、走阴差与关亡,咿呀~咿呀~”
外头来了一阵狂风,满地的落瓣落叶,而树枝上全无一朵一页,光秃秃的。
惠兰陪小心,去厨房烧一壶咖啡,温一盘洋点心送上。
咖啡的味道苦艳艳,易伤薄胃,经过喉管,和吃了药丸沾在喉咙一样越吞水味道越浓,洋人的饮料一点都不美味,张师娘心里这般想,看着壶口浮着的热气,摇了摇头。
惠兰寻得一包砂糖加入,砂糖沉在湖底,她那滚水涤了一涤金制长勺,甩干长勺上的水,伸进深棕色的液体里顺时针搅动,说:“张师娘好灵光,竟道出关大老爷少了只腿。且一次就关着了,我听说啊有许多不上亡的,忒不灵光。”
她将掺了砂糖的咖啡送过去,张师娘接过,先浅浅呷一口,舌头在口腔里卷一卷试味道。糖加了许多,压住了苦味,不像是咖啡了,味道有点似融化成液体冰忌廉,张师娘一口咖啡,一口点心,悠闲地吃喝起来。
周姆妈惦记弥补一事,关啸家惦记给阿爸烧钱之事,重金请来张师娘本是为看主婆疾病,但关了亡,需得重金请去,这关了亡以后,他们后半生的路子,简单来说张师娘掌握了一半,不敢吝啬,赶紧包了一包的温大拉,塞进张师娘竹篮子里。
那包东西放进篮子里,沉甸甸有一定的份量,张师娘心里掂量,与卖春的惠兰娘姨对半分,自己也不亏,狠狠赚了一笔。
道句辰光不早,拾掇自己的东西要走。
张师娘临走之前,周姆妈闪身遮住她的路:“方才张师娘说,弥补即可。那要如何弥补才是?”
篮中有银,张师娘满面生花,敷衍回道:“缺什么就弥补什么,缺钱烧顺溜纸,缺衣物就烧衣物。”说完,她让惠兰引她出公馆。
“缺什么就弥补什么……”周姆妈嘀咕张师娘所言,忽然眼睛瞪得滴溜圆,“方才阿爸说孙儿未娶妻,我记得在梦中,儿常道自己未恭喜便入了土,很是遗憾,这……这是要给他配骨才成。”
关亡这事儿写得有点长了,但还挺开心,后面几章就开始写甄慈了,最近有些疲倦,字数时多时少,明天如果字数少的话,我就和着后天的章节一起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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