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大队——云起南山(51)
苗红哪知自家师父什么心思,耿直道:我不困,你们聊,我听着,学习学习。
默默的端起自己和陈飞的保温杯去饮水机那打水,赵平生盯着面板上亮起的加热小红灯,无可奈何的释出口气唉,这好徒弟,耽误师父泡师母。
一上午罗明哲都没出现,不用问,肯定是去朝西分局了。过午饭点儿才回来,陈飞看老头儿进屋,赶紧抄起记录本跟进队长办公室汇报调查进展。
苗红一早起来就追着打探孙家兄妹的下落,很快联系上了孙宁宁。她当年休了学,打掉了孩子,现在已经嫁人,不愿再重提往事。整件事给双方带来的后果都是严重的:孙旺群因故意伤害被判拘役六个月,孙宁宁退学,廖志刚被学校开除。
不过她还是在苗红的追问下简单聊了聊,说那时的自己年少不更事,被廖志刚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加之学生对老师的仰慕,造成错觉,误以为那就是真爱。提及哥哥,她说孙旺群出狱之后去了俄罗斯打工,早已在那边成家立业,且一直没回来过。
看完记录,罗明哲欣慰道:苗红这丫头我是真没看走眼,不错,是个好苗子。
那是,您能有走眼的时候么?陈飞适时的拍了下师父的马屁,上午肯定没少跟人家分局那边赔笑脸,得让老头儿舒舒心,目前来看,孙旺群的嫌疑暂时可以排除了,我等老赵他们回来,看能不能从秦丽和姚欣那再问出点什么。
罗明哲点点头:早餐店老板和她儿子呢?
去北边亲戚家了,曹翰群过去找他们了,得晚上才能回来。
死者的同事那边再挖挖,还有学生,平生说的对,像廖志刚这样的,不大可能一直压抑自己的想法。老头儿点了点记录本上赵平生的晨会发言,随后疲惫的靠到椅背上。
陈飞伸胳膊给屋门带上,小声问:家楠那事儿,解决了?
嗯,今儿早晨拿着医院的证明过去给那仨一看,他们连赔偿金都没敢要。罗明哲阖目笑叹:就我这大孙子啊,惹人疼的时候那是没法没法的,可惹起麻烦来,嗨,也是愁人,你没看卫东呢,打人分局长手里接警棍的时候,脸都是青的,现在他队上也知道这事儿了,估计处分是跑不了喽。
陈飞笑道:虎父无犬子嘛,更何况还有您这么个爷爷。
你骂我啊?
那不能!这不夸您呢么。
等了一会发现陈飞既不走也不说话,罗明哲眼皮一抬:你还有事儿?
陈飞欲言又止,天人交战了一番,对上师父疑惑的视线,踌躇道:那个是有个事儿想跟您跟您聊聊
和老赵同志的事儿,跟家里指定是没法说了,跟同事也没法说。但憋在心里憋得他都快炸了,除了师父,这世上他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吐露心思。
这一听就不是工作上的事,罗明哲打起精神:有话说,吞吞吐吐可不像你小子的性格。
我那个我我谈对象了
陈飞那动静比蚊子扇翅膀大不了多少,听的罗明哲不得不倾身向前:谈对象?好事儿啊,就吴美丽上次给你介绍那个?
陈飞摇头,抻脖子使劲咽下口唾沫:您认认识
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儿,罗明哲完全想不出哪个自己认识的女的能和陈飞谈对象,只能连猜带蒙:苗红?
不不不,您快别逗了,我能干那老牛吃嫩草的事儿么!
殊不知陈飞这话让远在二百公里外的曹翰群猛打了一长串喷嚏。
那能是谁啊?罗明哲皱起眉头:你小子别卖关子,又特么不是查案,还让老子猜啊!
房间里陷入沉默,外面的电话声和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压抑多时的心思也随之胀满胸腔。终于,陈飞紧紧摁住膝盖,把心一横,坦诚道:是跟赵平生。
?????鱼。烟。读。加。?
说不吃惊是假的,罗明哲的眼睛比听孙子亲口说打架打进分局瞪得还圆。他是看出来赵平生喜欢陈飞了,可是没看出来陈飞居然也有这份心思,真可谓冷锅里长出热豆子没想到啊!
这辈子也算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可老头儿眼下是一句能描述心情的话也找不出来:你他你们俩
脸上烧得滚烫,陈飞闭眼一点头,认了。
老头儿闷咳了一声,一时间手有点不知道往哪放了,拿过保温杯一看,空的,又皱眉顿到桌上。陈飞赶紧站起来屁颠颠去外屋打了杯温度适宜的水进来,放到师父桌上,立在桌边垂头听训。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豁出去脸不要了和对方说,大概是想听点儿反对意见好让脑子清醒清醒?
然而罗明哲没发表意见,只是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看他跟旁边戳着,嫌弃道:诶你坐下,别跟这站着,挡光儿。
陈飞立刻坐回到沙发上,又听师父长叹了口气:有件事儿我在心里也憋了好些年了,你要愿意听,我就跟你说说。
您说。陈飞的心忽悠一提师父不会也有过什么难以启齿的过去吧?
望着金属杯口那圈亮光,罗明哲微微皱起眉,眼角堆起惆怅:还记得我以前养的虎子么?
记得啊,那只退役的军犬,还帮咱破过案呢。
那是你林师伯养的,他那年走之前,把虎子托付给我,让我替他养。说着,老头儿的眼里凝起丝水光:他知道,这一走,很可能就是一去不复返呐
陈飞默然。罗明哲说的这人叫林伟东,是罗明哲的师兄。他进队的时候林伟东已经调去监狱系统了,因执行任务时头部中弹,弹片残留导致无法再承受刑侦的高强度工作。罗明哲腿上的枪伤也是同一次任务中留下的,除了他们受伤,还死了另外两位师兄弟。所以罗明哲不怎么提自己受伤的事,也不太提起以前的案子,伤心,不能碰。
他也只是去监狱提人的时候见过几次林伟东,印象中是个沉默寡言,很尽忠职守那么个人。每次提人交接,手续过的很认真,一个字一个字的核对。头发总是剃得很短,能看到头皮上手术遗留的蜈蚣疤。那道疤自眉弓而起贯穿半个额头,纵入发际线斜插直颅顶,狰狞骇人。实话实说,如果没这道疤的话,长得倒真挺精神。
可人早就不在了,八八年自愿参加抗灾,最后传回来的只有一封死亡通知。打那时起,他再没听罗明哲提起过林伟东,今日突然谈起,不知
他是去找人的,找一个等了二十年的人,他跟我说,找不到,他就留在那,守坟。被岁月染浊的鹰目微微泛红,罗明哲回手擦了把眼,不无心酸的摇了摇头,以前我问他,都三十多了怎么还不结婚,他说他在等一个人,说他们说好了,等退了休再在一起生活,我那时候也不懂啊,就想着,那么多结了婚分居两地的,先把婚结了不行么?他当时就只是笑,然后闷头喝酒,喝醉了,就哭
后来他受了枪伤,在医院里养伤的时候,我看有个脸晒得快跟核桃一个色的大高个儿来照顾他,那叫一个无微不至啊调走之前他才告诉我实情,那个人是他以前的战友,退伍的时候被迫分开了你知道的,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工作说调动就调动,实在不行还能辞职自己找饭碗,而是国家让你去哪,你就只能去哪,而且一辈子就扎在那了,他退伍的时候被分配到了这边,可那个人呢,却留在了西藏
他们都没结婚,二十年来在各自的岗位兢兢业业的工作,三两年才能见上一回面,八八年雪灾,正好在那人工作的区域,我师兄一看新闻就急了,打电话到处联系,最后被告知那人所在的救援队全体失踪,那他哪还等的下去啊临走那天我去他家接虎子,回去的路上虎子自始至终都没叫,可一直在哭,我就琢磨着,他这一去怕不是凶多吉少,就他那个身体啊,海拔三千七百多的地方,他上去能下的来么?可他不听劝啊哎,最后还是死在高原反应上了
抹去眼角的湿意,老头儿缓了缓心情,沉沉道:陈飞
对上师父视线,陈飞没有看到指责与偏见,只看到对爱徒未来的关切与担忧
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心里有个谱,你们俩在一起,以后的路,不容易。
凝思片刻,陈飞用力点了下头。
TBC
作者有话要说:EMMMM~~~~~~~~希望我这种不时插一段其他人物小故事的写法不会让你们感到混乱~不过看过之前那个已经被我吃了的番外的小天使应该能看出我写这段是为啥2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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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秦丽上班去了, 只有姚欣一个人在家收拾继父的遗物。改成客厅的主卧里,光洁的地板上放着三个瓦楞纸箱,一个被衣服堆得半满, 一个放了许多书,还有一个空着。
招呼赵平生和苗红在沙发上坐下,姚欣继续收拾东西, 背冲着他们, 娇小的身影散发着疏离与落寞。她的动作很慢, 很细致,每一件从柜子里取出的衣服, 放进箱子里时都叠得平平整整的,看的出来,她很重视继父的遗物。
与苗红对视一眼示意对方记录, 赵平生清清喉咙说:姚欣,我听你以前的老师说,你和你继父感情很好。
动作一顿,姚欣侧过头, 眼睛看向客厅里的单人床, 娃娃音奶声奶气的,夹着点鼻音:他比我亲爸对我好,自打有了儿子,我亲爸就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女儿了。
也许是秦丽不在家的缘故,苗红觉着, 今天姚欣的情绪明显比昨天她和陈飞来的时候外露一些。按孙宁宁的说法,廖志刚十分善于控制她的思想, 他让她觉着,这世界上唯一会真心爱她、对她好的人只有自己。他要她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保密, 因为他们的感情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为世人所不容,一旦被别人知道必定会拆散他们,大有为你一人我愿与全世界为敌的豪迈。对于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根本无法看透廖志刚这样拥有丰富人生阅历和历史人文知识的男人城府究竟有多深,而爱情更是盲目的,只能是被牵着鼻子。
那么,廖志刚是不是也是这样控制姚欣的?
将自己的想法写到本子上给赵平生看,得到师父的确认后苗红继续保持沉默。
略加沉思,赵平生又问:那他现在不在了,你很难过吧?
鼻息抽动,姚欣沉下肩,叹息道:他说过,和人类的历史比起来,每个个体的生命都是短暂的,而他注定会比我早死,所以只是没想到他会死的这么这么突然
这番话让赵平生敏锐的意识到,假设廖志刚和姚欣有过违背人伦的感情,也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当初分手时姚欣是否甘心,他不知道,但看眼下的情况,廖志刚的死对于姚欣来说,似乎是一种情感上的解脱。
那么这种解脱感来自于什么呢?独占欲?人死万事休,以后不会有人再得到这个男人的青睐了?
可能吧。
这时苗红看姚欣踮着脚伸手去够放在柜子最上面一格的衣服,主动起身过去帮忙。姚欣个子太小了,她够不着的地方,苗红一伸手就摸着了。然而紧接着对方的反应却是令苗红倍感错愕姚欣一把从她手里扯走了衣服,别说谢了,脸色还显得有些难看。
赵平生看在眼里,心下已是了然看来姚欣对廖志刚的占有欲还挺强,连他的衣服都不让别的女人碰。他冲苗红招招手,等徒弟坐下后拿出派出所的立案记录,对姚欣说:姑娘,来,你看看这个。
姚欣从容的掸了掸衣服上被苗红摸过的地方,叠好放进箱子里,转身回到沙发边,接过赵平生递来的文件。她一页一页翻着,秀气的眉头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拧愈紧,嘴唇也愈抿愈细。看了不到一半,啪的将资料合上,抬起脸,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向警官们。
你们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她质问道。
赵平生淡笑反问:你觉着呢?
姚欣突然尖叫了起来: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们胡说!
这是正式立案的刑事案件,做假口供是要坐牢的。苗红扳起面孔,语气十足犀利。她和师父俩人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左右夹击,不信这丫头不说实话。
果然,姚欣的脸色倏地涨红,情绪也愈来愈激动:爸爸是个好老师!他不会和自己的学生发生关系的!他们诬陷他!他们就是嫉妒他的才华!要毁了他!
人家跟他一点利益冲突都没有,毁他干嘛?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苗红实难相信,这样的话居然是从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姑娘嘴里说出来的判断力呢?是非观呢?都特么哪去了?
坐在她俩中间的赵平生抬抬手,示意徒弟别试图和姚欣讲理。没用,跟思维模式被刻意改造过的人,说不明白。从他的专业角度出发,廖志刚为了控制孙宁宁以及姚欣这样的姑娘,一定对她们进行过渐进式的洗脑,使她们彻底臣服于自己。
孙宁宁是在班上成绩倒数的学生,还是单亲家庭,姚欣则是因为父母离婚导致成绩下滑,加之青春期的叛逆心理动辄做出离家出走的举动。赵平生确信,将这两个孩子作为目标,廖志刚是经过精心选择的。她们缺乏认同感和价值感,而他作为老师,作为权威性的存在,轻易到只需要一两句赞赏的话,便可让她们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有意义的,进而对廖志刚全身心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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