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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熊壮山这个打了十年仗的人都回来后,老太太知道她那个小儿子是真回不来了。一时间只觉得没了路,自己就要投湖一死百了。
却在走到湖边时发现发现了一个婴儿,小婴儿被放在一个小竹篮中,身上光溜溜的,连块盖着的布都没有,躺在小竹篮中哇哇大哭,小脸蛋被晒的通红。
杏花村在小河下流,转眼就飘到老太太眼前,老太太伸手一捞,就把小婴儿捞了出来。
说来也怪,那孩子被老太太抱在怀里立刻就不哭了,老老实实的睁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她苍老的面孔和碧蓝的天洁白的云。那样子像极了他小儿子婴孩儿的时候。
那一刻老太太又重燃了生的希望,她觉得这就是她郎君和儿子们送给她的,不然怎能如此凑巧,不早不晚偏生在她万念俱灰,想要死的时候他就出现了。一定是她郎君和儿子们的在天之灵不让她去死,就把这孩子送到她身边。
老太太抱着孩子如同抱着稀世珍宝般抱回了家,才发现这孩子不是个小子,而是个双儿。
也难怪,自古人类就大多重男轻女,生了小子那怕吃糠咽菜也要养,生了女儿就能随手扔了,仿佛就不是亲生了般。
老太太从前也重男轻女,可经历了重重生离死别,她突然就不在乎了,只一心想要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日后给他找个好人家,有郎君疼有郎君宠,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
老太太买不起奶,知道谁家小娘子新生产了,就抱着孩子去要口奶,也不在乎对方的脸色。大多村人还是好的,知道孩子命苦,愿意给口奶喝。但时间长了,就不愿意了。这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产妇吃得不好,奶水自然不足,自家娃娃尚且吃不饱,怎可能还喂别家孩子。
如此,老太太就抱着孩子去更远的村子里讨奶,实在讨不到就喂几口米汤。
日子虽然不易,孩子却活了下来,逐渐长大。到今年已经六岁了,老太太也已经五十了。
老太太姓张,村人叫她张阿婆,小双叫张盼,盼着明日更好。
现下,张阿婆牵着张盼紧张地看着唐寿,“熊夫郎,我,我也想做鞋,你看我行吗?”
唐寿虽然来了不少日子,但头些时候天不冷时他在熊家养病,后来好不容易能下地溜达了,天就冷了,出去一圈,人手脚都能冻僵了,唐寿就没出去过,所以村里的人或者事都不大知道。
面前的老妪佝偻着脊背,面容沧桑,双眼尽管竭尽全力睁着,里面还是有层灰蒙蒙的薄翼。
这样的人连看人都看不清楚,怎么做鞋。况且这鞋并不是自己穿的,好坏无所谓,而是要销往东京甚至昱朝各地,质量不好,被淘汰迟早的事。再者有她做样子,别的小娘子们有了比对,也不肯好好做了怎么办。
唐寿刚要出言婉拒,却不想在他身后一直静静无声任由他做主的熊壮山轻轻碰了他一下。动作虽然小,旁人也没注意到,但当事人唐寿却清楚的感觉到了。
话到嘴边,唐寿改口道:“你可以先试试,不过事先和你说明白,做得不好,糟蹋了我的东西那么押金我可就不能返给你了。”
张阿婆呐呐道:“还要押金啊?”
“自然,我这鞋料可不便宜,是要拿出去卖的东西,不可能因为你们的失误却叫我自己赔偿吧。你要是觉得行,就留下押金,我给你拿一双先试试。如果手艺合格,我继续给你活做,不合格就不能在我这里做工了。”
张阿婆咬了咬牙,摸遍全身上下,终于摸出一文铜板递给唐寿。
唐寿接过铜板时,张阿婆眼睛粘在上面几乎拿不下来。
“给你,你做这个包边,这是一对。”
张阿婆不接,指着旁处道:“我,我可以纳底。”
包边便宜纳底贵,虽说纳底更费功夫,需要时间更长,但钱也是多,所以村里小娘子们都愿意纳底。
唐寿看了看张阿婆的眼睛,给她选了损失最小的。
“你先做这个,如果合格,阵脚够齐够密,我就让你纳底。”
“那,那好吧。”张阿婆接过鞋料,牵着小孙子离开了。
她们走后,熊壮山才解释了老妪可怜的身世。说完,发现唐寿眼珠子定定瞅他,错也不错。熊壮山微楞。
“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唐寿笑着摇头,“不是,我只是发现我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解你。”这人性子既冷硬又暴戾,还以为是个心肠硬的,没想到还有如此柔软的一面。
熊壮山此刻反应过来,无奈摇摇头,“夫郎,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机会,不愿意在她试都没试的情况下就剥夺了她的希望,我只是给她个公平。至于她的手艺,要是真的不行,那么就是她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用她。”
“这是咱家的生意,也是咱家生活的依仗,因为可怜她致使咱们生意做不下去,本来能得到的好生活得不到了,还要继续挨苦受累忍饥挨饿,甚至也许有朝一日会落魄得如同她般。到时候皆因为一个她,我们又该和如何自处?”
唐寿不是圣母,没有佛祖舍身饲鹰的大无畏精神。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愿意帮助别人,但别人奢求的事情超出他的承受能力,或者严重侵害他的利益时,他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所以对于熊壮山的这个想法,他是赞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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