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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终究有人能找到,比如躺在她枕边的那位。
“鹿青崖,你今年多大?”
岳烟的声音把夜色撬开一道缝,缓缓渗进她的耳朵。她背对岳烟侧躺着,尽量平静地说道:
“过年就三十一岁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轻微发颤的笑声。岳烟用手捂着嘴,妄图将笑意全都含在嘴里,却还是不小心从指缝里泻出一丝。
鹿青崖心中有气,拿出前辈兼影后的身份,颇为威严地咳了一声。岳烟没想真的惹她生气,尽力将笑意忍下去,低声问道:
“都这个岁数了还怕黑?”
三十一岁,在别的行业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在娱乐圈,却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的太阳了。每年从戏校毕业的小姑娘数以万计,清澈的眼神中毫无名利的污浊,面容姣好,精力充沛。跟人家拼青春,永远是自取其辱。
三十一岁的老女人抿了抿嘴巴,说起话来有点别扭:
“满减了不行吗?……满三十减二十七。”
“行行行,随便你吧,”岳烟伸了伸腰,打着哈欠说道,“过来,好好睡觉了。”
“睡吧……过来什么?”
鹿青崖品出她话语中的意思,微微诧异地反问。
都是同性,她很自然地往身边挪了挪,胳膊搭在鹿青崖的腰上:
“过来让我抱着啊,你不是怕黑吗。医生说让我哄着你点,我看也是,要不然你关灯睡个觉都得被吓死。”
腰间猝然袭上的温软让鹿青崖心底一乱,很快又逼着自己淡定下来。岳烟的手臂揽住她的腰,睡觉时习惯性地蜷起身体。岳烟毕竟年纪小些,脸上的肉还很弹,软乎乎地抵在她的后颈上。
这样一来,鹿青崖的手臂倒有点无处安放。僵持了半晌,耳听着身后的人都快要睡着了,她小声问道:
“我把手放在你胳膊上了。”
岳烟懒懒地深呼吸一口,无所谓地回答,连眼睛都没睁开:
“你放呗,要是害怕的话,掐我都没问题。”
鹿青崖的身体松弛下来,没有推开她的意思。枕畔的呼吸逐渐均匀平稳,绵软地逐渐拉长。
岳烟似乎是睡着了,鹿青崖眼睫轻颤,低眉顺眼地沉声说道:
“生日快乐……虽然有点糟糕。”
岳烟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窗外的阳光还不算太亮,水蓝色的天光映得她懒得睁眼。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床头的手机还在疯狂吵闹。铃声不是她的,估计是鹿青崖的手机。
摸了摸凉透了的枕畔,她想喊鹿青崖来接电话,却被一点温软沾上了嘴唇。
“别闹……别闹,你手机都响半天了,快接电话去……”
她在半梦半醒间皱了皱眉,企图将人推开。那人却得寸进尺地黏在她身上,甚至用毛茸茸的碎发去蹭她的脸颊。不多时,岳烟左边的脸颊甚至有点湿哒哒的。
搞什么?鹿睡了一觉变成狗了?她起床气上头,不耐烦地就想扒拉开身上的挂件,手上的力气不小心重了些,就听见耳畔传来一声清脆的:
“汪!”
岳烟猛然睁眼,看见那只狗东西压在心口上,伸着粉舌头哈哈地喘着气。
我他妈还以为是……算了,是我思想太危险了。她头疼地爬起身来,把狗东西从身上抱下去,松垮的袖口滑落下来,露出一截手臂。
第一眼看见自己的手臂时,岳烟是懵的。贤者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昨天晚上说过的话:
要是害怕的话,掐我都没问题。
鹿青崖真听话。整整一只手,从手腕到手肘,规律地排列着一个个红色的小印子。如果是掐的倒也罢了,凑近一看,痕迹里透着粉色的牙痕。
鹿青崖,你家狗都没你会当狗。
厨房里传来咔哒的关火声。戴着围裙的鹿青崖半个身子探进卧室的门,目光似乎是在搜索手机。
她看手机,鹿青崖看她,非常窒息地看着她。
光着身子戴围裙,你到底怕不怕崩上油?上半身怕下半身不怕是吧?
天色描摹着鹿青崖的身形,她只穿了内衣,下半身被围裙挡住了,不知道穿内裤没有。
不管岳烟的目光,她满脸“我平时在家就是这样穿衣服”的表情,拿走手机就回厨房去了,留岳烟一个人在床上心有余悸地回味。
手机被她取走时,岳烟的余光瞥到来电显示,那个人似乎叫……
鹿文?
和鹿青崖同姓啊。她趿拉着鞋下床,还没走出房门,就听见鹿青崖的声音从门缝透过来:
“喂?爸爸……”
第15章
鹿青崖在走廊上就接起了电话,只是心不在焉地用肩与耳朵夹着,回厨房去继续煎鸡蛋。
耳边的男声来自她至亲之人,这声音她听了三十年,却还是觉得刺耳,还没有锅里迸出来能把人烫伤的油声好听。
“昨天你妈在电视上看见你,想你想得都快哭了,你啥时候回老家看看我们?”
年近六十的中年男人在听筒中絮叨着。
鹿青崖将煎鸡蛋装进盘中,又淋好了酱油,要不是因为不会,她还能再用胡萝卜雕一朵花。折腾了半天,对面的人话都说累了,她微微皱起眉头,小声回答道:
“你就直接说吧,这次又要多少钱?”
电话那端的鹿文讪笑一下。只听这个笑声,她就能想象出他苍蝇似的搓手动作。从前每次回老家,家里人向她要钱时都是这副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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