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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伤修士终于明白伏罪境为何将他困在此处,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语调中溢满悲凉:“罪?我何罪之有?!”凌乱的黑发将面庞遮挡大半,他悄然注视着眼前展露纯真笑意的孩童,眸底几不可查划过一丝恨意,“你该死,你的娘亲也该死!死,背叛我的人都得死!哈哈哈哈哈,都得死!”
孩童悄然收起了脸上咯咯笑意,好似被眼前人凶狠的模样吓住,怔愣在原地。
“我云洲沈家何其富贵风光,你一个杂种,有什么资格!”说这话间,沈钟毓竟猛然扑上前欲掐住孩童的脖颈,熟料双手尚未触及,便见呆滞的孩童骤然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不见。
他猛然扑空,摔落在地,良久的寂静中,伏于地面的健壮身影微微颤抖。
冰冷讽刺的音调自清瘦修士嘴角溢出:“你贪图美色抛妻弃子,将妻贱卖虐待致死,将子砍杀剔骨剥肉,对外却扬言妻子走散数年未归,其手段残忍,罪无可恕!”
灰镜中冰冷的目光悄无声息对上了白凡凡的视线,嘴角轻轻一勾仿似在笑:“此人已然罪不容诛,是生是死,由你二人来决断。”
话音刚落,便察觉双臂骤然一松,禁制褪去,双臂亦能再次自如移动。白凡凡空茫的视线一转,对上了翰影同样惊诧的注视。
二人恍然大悟,意识到这便是此处出口留给他们的难题了。
是生还是死,全在他们一念之间。
灰镜中人手持之物彼时皆在他们手中,翰影恍惚觉得宝器有些烫手,可如何也甩不开,而白凡凡手中纸笔亦是仿佛长在了掌心,同样难以剥离。
生死簿上冰冷的字迹正牢牢牵住另一人的性命,手中狼毫笔却迟迟无法落笔将其名字划去。
犹豫的当头,灰镜中的清瘦修士再次发出森冷的提醒:“伏罪境外已有其他修士靠近,若你二人未及时做出决断,待其他修士入内,他,便是你二人的下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沈钟毓因受刺激而有些微微脱力。
两人一瞬明白,为何六名修士入洞长久也未有回应,想来在他们之前,沈钟毓等人同样面临了死生选择的难题。
而沈钟毓的答案,并未让灰镜中的二位修士满意。
翰影悄然咽下一口唾沫,灵力受限,他虽无法得知洞外情形,却觉眼前之人所言不会有假,他们……必须做出决定。
少年的目光悄无声息望向了白凡凡手中的生死簿,无法确定地询问道:“你如何看?”
小丫头眼底唯剩空茫,仿似被吓傻,深知时间不多的少年狠下心,压低声音道:“不如,便让他……”
话至一半,白凡凡终于侧头瞧来:“翰影哥哥打算让他死?”
“你方才也听见了,此人为非作歹十恶不赦,连自己的妻和亲生骨肉都能杀害抛弃,这样的人如何不该死?”翰影愤愤不平地扬声厉斥,目光扫过下方沈钟毓时,眼底满是深恶痛绝。
“可是……”
“可是什么?你该不会觉得,他行恶事有所苦衷?”少年语调放缓,隐约竟透出几分苦口婆心,“任何苦衷都容他随意杀害别人,既做出了杀妻弃子之事,便要付出代价……”
修仙世界生生死死最是平常不过,只要一人魂灯未灭,亦可转世入轮回,可此处打打杀杀,多为正邪对立、互不过眼,杀妻弃子这等罪事放到哪儿都不会为人接受。
“他罪不容诛!”少年的视线直勾勾盯着小丫头紧握狼毫的手,催促了几分,“虽说你我二人本无权判定他人生死,可若不做决断,我们便离不开此处。”
白凡凡悄然抬眸,掠过少年紧张的目光,径直迎上灰镜中修士似笑非笑的面目。
手中狼毫笔无声无息地凑近了名字几分,只需她落笔划去,恶人便可伏法,冤魂便可昭雪。
笔尖缓缓停在距离纸面几厘处,一滴黑墨无声滴落,于雪白纸面缓缓渗开,更衬得纸上性命之脆弱。
笔尖徐徐靠近,忽而顿在了空中。与此同时,封闭的石洞外隐约传来其余修士探寻的声响。
翰影急切得几欲夺笔,他睁大双眼,压低声音催促:“你还在等什么?如今不是你施展怜悯的地方。”
怜悯?
白凡凡微微一愣,她行事雷厉,素来不是那种只知怜悯而不顾大局之人,她只是觉得,两名修士为他们设下的题面有些怪异。她既能轻易判定一人生死,那么早先的沈钟毓为何不能?
他们能想到的、能做出的决断,如何确定沈钟毓便不能做出?
清瘦修士溢满半真半假笑意的眸子中,隐约倒映出青石椅上二人的身影,他直直盯着犹豫不决的白凡凡,唇角森冷地提醒:“洞外之人便要到了,你们,做出决定了么……”
话音落下,翰影倏地侧过头来瞧她,只待她划去名字,手中宝器便可令其伏罪。
小丫头低垂着脑袋,彼时好似懒得伪装,平静无常的面容缓缓溢出些许嘲讽的神态,她忽而挪开了笔,一耸肩头:“你让我选,我便要选么?”
莫说灰镜中的二位修士,便是身旁少年亦是一愣,不可思议地唤她:“你在说什么?!”
清瘦修士眯了眯眼:“你这是,不打算选了?”
闻言,白凡凡干脆放下手中纸笔,虽无法扔弃,却也懒得出力将其握住:“是,我无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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