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逼我谈恋爱(无限)——我沉山海/山河长
他看着柳煦,脑子里嗡嗡的响,一片空白,忽然觉得有点呼吸不上来了。
再后来,他就听到孙城沉着声音,说:活该。
沈安行转过头,回头看向孙城。
他身后恰好站着一个宁乔。
宁乔后来和他说,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沈安行那个眼神。
他说,他当时真的毫不怀疑,沈安行想杀人。
但沈安行却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摆了什么表情,他只记得孙城说
谁他妈让你跑到我前面来的,你真以为自己很厉害是不是你不就是成绩好点吗,不都是抄来的吗!?你以为你真比我强啊!?真他妈有病,我不跟你摆明了说你自己就没点眼力见吗,就你还想跑到我前面
孙城没能接着往下说。
他话说到这儿,沈安行就站起来了。
他站起来,朝着孙城走过去,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撸起了袖子。
贺高寒见状不妙,拉了他一把,喊了他一声行哥,但沈安行没搭理,还伸手一推,把他推得往后一踉跄。
沈安行沉默着,疾如西风地走到了孙城跟前,握紧了拳头,扬手一拳把年级第二的脸上揍开了花。
再往后的事情,沈安行就记不太清了。
他那时候真的气得要炸了。人在极端盛怒之下做出的事,很难记得很清楚,只能模模糊糊地记个大概。
沈安行就只记得他当时揪着孙城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脸上身上全揍了。
后来听人说,他那个时候真的揍得特别狠,他们班的人被吓死了,孙城他们班的人也被吓死了。
两个班的人都炸了,旁边的人也赶紧去拉他,可偏偏谁都拉不动他。
谁叫他都没用,沈安行一声也不吭。
他嘴上老实,手上却疯,一言不发地一直揍人,揍得拳拳到肉
再然后,沈安行和孙城就被请到了附近的办公室里。
两人身上都挂彩无数,一看就是经历了一番血战。在去办公室之前,还都去医务室处理了一下伤。
沈安行是真的揍得特别狠,孙城被他揍得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鼻子青肿流血不停,身上也大大小小的全是伤,在医务室里呆了小半个小时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他嘴角边还红肿着,看那样子,估计一个礼拜以里别想吃饭。
沈安行倒是没怎么样,随便处理了一下就出来了。
俩人处理好伤之后,就站在了办公室里。
挺可以啊。老李幽幽道,我真没看出来啊,沈安行,你怎么的,你是嫌咱们班最近纪律分太好了是吗,非得打个人减点分给宁乔助助兴?
沈安行:
沈安行撇了撇嘴,往旁边侧了侧头。
跟他妈条疯狗似的。
沈安行完完整整地把老李当年的话复述了出来,道:半个班都拉不住,你怎么不去拆迁队呢,你属哈士奇的啊?
噗。
柳煦笑了一声,道:他真那么说的?
嗯。
沈安行躺在柳煦腿上,闭着左眼,声音蔫蔫道:孙城他们班的班主任也在,他得骂骂我给人家班主任点面子,他也不容易,人情世故挺烦的。
他们已经回了家,柳煦把沈安行安置到床上,让他躺在自己腿上歇着。
沈安行躺在他腿上,黏黏就跑过来躺在他腿边,呼噜噜地刷起了存在感。
柳煦一手撸猫,一手轻轻拍着沈安行,又道:我记得老李后来还帮你了吧,他知道后面会请家长,先一步叫我赶紧把我姐叫过去,费了好大力气帮你圆过去了,你爸就没过去。
对。
沈安行应了一声。
老李那个时候是帮了他很多,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柳婉。
他也记不太清当年的详细情形了,只记得孙城冷静下来之后也发觉自己刚刚是做了件多蠢的事,吓得站在办公室里脸白了好久,红肿着的嘴角都抽抽,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紧张的。
他妈也是个明事理的,一进来就是张气得表情扭曲的脸,看她那样,像是恨不得当场把儿子胖揍一顿。
柳婉是后来来的。她倒真是个狠人,一进屋就把沈安行护在了身后,开始舌战群儒,上场没五分钟就把孙城给说哭了。
也多亏了她和老李,沈安行才没有请家长,安安全全地活了过来。
最后的结果,是他和孙城第二天交上去了三千字检讨,然后第二周的课间操时间上主席台全校通报批评,通报批评的报告也被打印出来了好几份,贴满了全校各处,两个礼拜之后才撤下来。
但运动会那一天,老李最后却把沈安行单独留了下来。
沈安行现在都记得老李当时的那番语重心长的话。
把所有人都送走之后,老李就只把他留在了办公室里,对他说:我理解你激动,你现在年轻,像你这个年纪,到这种关头上不激动才不正常。也不是坏事,正是因为你看重对方,那个时候才会激动,你们两个关系好嘛,很正常。
但是,激动不能成为你冲动的原因。人一旦冲动了,百分之八十就会坏事。你看今天,孙城把柳煦踹了,你生气了,冲动了,把他给打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打完之后?打完之后要是请家长了,你难道真的要把你爸叫过来?这个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呀?
老李一边说着,一边朝他笑了两声,又拿起桌上的水杯来,一边朝里吹了口气,一边又接着说:所以,我希望你能找一个能保住自己,又能出这口气的方法。
你得冷静一点,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柳煦也肯定希望你能好好的,是不是?
老李说:虽然说起来很残酷,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家长在背后撑腰,有了什么事,也都会先找对方的家长。你家里的情况我不说你自己也知道,所以你在干什么事儿之前,必须先考虑后果。你得比别人考虑得更多,这没办法。
而且说实在的,不是我说你,你今天这架其实打得挺没必要。
因为人和人的关系其实很简单,有的人你有多看重对方,对方就有多看重你。有的人根本不在乎你,你怎么付出都没有用。
所以其实无论哪种,你都没有必要为了对方铤而走险去打架。前者会更担心你,后者根本不在乎你打不打架受没受伤。
说了这么多,老师就是想说,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冷静点,选一种能不让自己受伤的方式去解决说句实话,往往这种方式比打一架更有效,也能更气人。
沈安行那时候听得半懂未懂,但中心思想确实是懂了。
他那时也知道自己打架确实是有点冲动,要不是有老李和柳煦,估计现在他就被他爸按在外面揍死了。
沈安行就抿了抿嘴,蔫蔫道:知道了。
知道就好。老李说,以后跟柳煦好好的啊,把眼睛擦亮点,别整天自己把自己眼睛捂上,你跟自己又没仇。
沈安行当时没听明白,就愣了一下,歪了歪脑袋,茫然地啊?了一声。
老李是个人精,他什么都看得明白。
可偏偏沈安行本人看得最不明白,也没能理解老李话里的意思。
老李却不打算要跟他往下说了,教育也教育完了,他就笑了声,挥了挥手,赶沈安行走。
老师让他走,沈安行就走了。
沈安行想不明白老李最后的话,后来挎着书包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轻皱着眉思索了一路,还是没明白。
那时候天都要黑了,天边剩下最后一点还没来得及被夜色侵蚀的黄昏。
沈安行身上的衣服都在和孙城的战斗里被抓变形了,整整大了一圈,从肩头上滑落了一半下来。
沈安行并不在意,他慢慢悠悠地走在路上,走到一半,手机就突然在兜里震动起来。
沈安行拿出来一看,见是柳煦给他打的电话。
沈安行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起来,柳煦就在电话另一头着急开口:喂?沈安行?你怎么样啊?
被一个伤者率先关切安危实在是件很奇妙的事,沈安行默了一下后,才说:我能有什么事。
柳煦啧了声,道:你都打成那样了,看着就不像没事你没事儿吧,现在在哪儿啊?
路上。沈安行说,回宿舍的路上。
哦哦。柳煦应了声,又说,你没什么大事吧?没事的话你能来趟医务室吗?我脚扭到了,要回家。
?
沈安行心里有了点预感,忍不住眉角一抽,道:你脚扭到了跟你把我叫过去,有什么关系吗?
有啊,我脚扭到了,走不了了嘛,我姐又背不动我,你也见过了,她很娇弱的。柳煦说,没办法,你来背我。
沈安行:
沈安行确实见到了他姐姐,但是他姐在办公室里舌战群儒,活活把孙城一个大男生活活给骂哭了沈安行是一点儿看不出来她娇弱。
但是柳煦这么说,沈安行也不好多说他姐姐,只好撇了撇嘴,问:贺高寒呢,他不是也在医务室吗,让他背你不行吗?
柳煦一句话断绝了沈安行所有念想:你管他呢,我就要你背我回家。门口有车,你背我去门口嘛,行哥。
沈安行:
沈安行撇了撇嘴,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
知道了。他无精打采地应了句,现在就去,等五分钟。
第130章 夏意(五)
沈安行后来就去找柳煦了。
柳煦在医务室里,正坐在床上和他姐姐说话。他胳膊上大大小小的全都是伤,被贴上了很多创口贴,左边胳膊的手肘上还有大块纱布,右脚脚踝上缠了三四圈绷带。
沈安行进去,柳煦就抬头看了过来。
然后,他眼睛里就突然亮了。
柳煦扬起手,叫了他声:沈安行!
沈安行看着他笑,听着自己心里在那瞬间高昂起来的跳动声,忽然无端地感觉很累。
他轻轻叹了口气。
那之后,他就把柳煦背了出去。
柳婉说叫了车来校门口,沈安行就把柳煦背到了门口。
柳煦明明受了伤,被他背着往外走的时候却高高兴兴,路上都趴在沈安行耳朵边上,跟他唠叨着些有的没的废话。
什么沈安行打架的时候吓死他了,什么孙城最后怎么样了,什么去医务室的时候贺高寒急得差点哭了
沈安行路闷闷听着,除了几个需要他回答的问题以外,都嗯嗯闷声应付过去了。
然后,他就把柳煦送出了校门口,放到了车上,回过头,拿过了柳婉路帮他拿着的包,又蔫蔫跟她说了声谢谢。
柳婉把包还给他以后,没急着上车走,而是抬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柳婉对他说:加油,朋友,我看好你。
沈安行又茫然了,他歪了歪头,又不太明白地啊?了声。
柳婉倒没多意外他这个反应,又朝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声,满脸都写着老娘已经看破红尘。
沈安行更茫然了,但偏偏柳婉和老李样看破不说破。她也不往后说,只朝着沈安行扬手,放下声声音恢宏底气十足的保重!以后,就转过头,上了车。
沈安行:?
柳婉转头往车上走的时候,柳煦刚放好自己的东西。
他那时是完全没听到柳婉说了什么的,柳婉走,他才把脑袋从车窗里探了出来,无所知地扬着笑,对着车外的沈安行挥手:拜拜行哥,我下礼拜三回来!
说完这话,车子就发动了出去。
沈安行目送那车在自己的视线里骑绝尘,又茫然地眨了眨眼。
那时候,他周围的人里有好几个都看得出来柳煦喜欢他。
偏偏沈安行自己看不出来。
倒也不止他看不出来,柳煦说,在那个晚上之前,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但再往深处说,没看出来的,也不止他们两个。
*
晚上七点半。
外面的天色早已黑了下来,路上灯火通明,夜风在窗外呼啸,把路上的行人吹得衣发凌乱。
过桥的惩罚时间早已过了,沈安行身上的痛感消失得干二净。
他坐了起来,姿势很是乖巧地坐在床边。
柳煦把屋子里的灯打开了,又把手机的手电筒功能调了出来,凑到沈安行脸前,轻轻扒开他眼皮,照着他左眼眶里的大片冰,眯着眼仔仔细细研究着。
沈安行仰着头乖乖让他看。
他眼眶里的真的是大块冰,且冰面很厚,就算柳煦离他离得这么近,照向里面时,都还是照不出来瞳孔的影子。
看起来,就像是这颗眼球都已经结成了冰。
柳煦抿了抿嘴,怕光晃疼沈安行,他就把手机的手电筒光移向了别处,问:你还能感觉得到光吗?
感觉不到。沈安行乖乖地仰着头回答,我都没感觉到你在照。
听他这么说,柳煦本就轻轻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证明沈安行的左眼真的完全变成冰了。
柳煦抿了抿嘴,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往床上扔,伸手摸了摸沈安行比以前更加冰凉的脸。
那是摸起来都冰得手痛的温度。
柳煦摸着他的脸,道:没事,总有办法的,以后别再用了。
沈安行看着他,没吭声,但忍不住低了低头,垂了垂眸,眼里黯淡下去了几分光彩。
柳煦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怎么了,于是抬了抬手,轻轻揉着他的脑袋,又道:我没事的,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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