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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佩佩她大伯母就有些不懂了,转过头问妯娌:“佩佩这怎么回事儿呢?是去拜年?怎么不等家里人一起走?”
郭佩佩她妈妈笑着抓了一把糖果给儿子,这才来得及回答:“佩佩她单位师父就今天在家,明个就去姥姥姥爷家过年了,这是人家家里的传统。所以佩佩才要今天抽空去一趟,放心吧,饭前肯定就回来了。”
听这么解释,郭佩佩大伯母才点了点头,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一样,好奇地看向妯娌:“我好像听佩佩说过她师父,特别年轻,还比她小一岁呢...”
郭佩佩的妈妈其实也因为闺女师父年纪太小犯过嘀咕,但是当着别人的面不好说这些。更重要的是,在自家闺女这段时间的洗脑中,她的不少想法已经改变了。于是笑笑:“是笑了一岁,但人家先进的单位...再者说了,有本事就是有本事,不一定和年纪有关系。佩佩可说了,她这个师父每个月拿的津贴都是旅游公司最高的那一批,快超过工资了!”
因为家里出了个在旅游公司上班的孩子,所以对于旅游公司到底怎么发工资及其他津贴福利之类,大家就都有了一个比较清楚的认识——这种事情一向是家长热议的话题,就和几十年后亲戚朋友之间不免议论孩子做什么工作,工资状况怎样是一个性质。
郭佩佩妈妈这么一说,她大伯母难免咋舌:“真要是这样,那工资不是比四十一吊五还多了不少?啧啧,人家这上班才多久...不一样,真是不一样!”
‘四十一吊五’是一个戏称,因为旧社会的钱有个单叫‘吊’,所谓‘一吊钱’这种说法在古代小说里很常见。这个时候走出旧社会其实也没多久,很多人都喜欢沿用过去的一些说法。
四十一吊五,其实就是四十一块五毛。当学徒工转正成为一级工之后,又一年就能升为二级工。如果是国企的二级工,工资待遇就是四十一块五毛钱,在此时可以说是高薪。
郭佩佩妈妈又笑了笑:“是厉害...关键是人热心,要是人家是个清高的,带佩佩这个徒弟就是个面子情,那也不好,还不如一个没什么能耐的师父呢。佩佩和我说了,她师父待她好,给她补习英语。佩佩那个单位就是这样,不会英语都拿不到多少津贴...他们的津贴又是特别高的...”
“那是得尊敬一些。”大伯母磕着瓜子点点头:“这有能耐的师父还不上赶着孝敬,那就是脑袋坏掉了!以前旧社会的时候,对教本事的师父是怎么孝敬的?现在虽然是新社会了,但有些道理是不变的。像我家玉峰吧,他当初跟着厂子里师父的时候,他师父就是五级钳工!那才真是处处孝敬,连早上进厂擦脸的热毛巾都帮着拧。他在家时是什么人?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一个!如今怎么着?最得他师父看重就是他,学的最多的也是他!”
这个时候的工人是有一个评级制度的,钳工又是诸多工厂里相对而言最讲究技术的一个工种。按照级别有八级,不过所谓的八级钳工更像是一个传说,在国家层面也没有多少!要是哪个厂子有这样的大师,那估计都是顶级大国企,并且顶级大国企的一把手见到这样的宝贝也得处处恭敬!
基本上来说,普通的国企厂子,五级工这种程度已经是非常厉害了,也没几个。他们带出来的徒弟,这就好比江湖帮派中重要长老的弟子,一般的弟子是完全没办法比的。
郭佩佩可不知道家里人已经议论起这些了,她只是提着拜年的礼物,踩在雪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了胡同,爬上了公共汽车。这个时候北风忒利了,没什么人会选择骑自行车拜年。
等到到了站,她又爬下车,走了一截路,这才进了毛思嘉家所在的胡同。和胡同口一个拿着炮仗玩儿的小孩儿打听:“小朋友,你知道毛导游是住哪个院儿的吗?”
这个时候的人,对自己居住地区的街坊邻居非常之了解。外人过来打听的时候,随便问个人也很少出现一问三不知的情况!
眼前这孩子大概十一二岁,歪头看了看这个小姐姐,指了指一个院子:“我领你去!”
毛思嘉在胡同里也算是‘名人’了,至少是存在感相对比较强的人。相比起其他人的职业,她的职业也是比较有辨识度的那种。不然说个‘张师傅’‘李干事’‘赵老师’什么的,很有可能出现撞名,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的情况。
‘导游’什么,一说不就知道了么!这个胡同也就毛思嘉一个导游了。说不定周围数条胡同也只有她一个...
孩子跨过院子门口的门槛,朝院子里探了探头,大声喊:“思嘉姐,有人找你!”
然后就是一阵动静,有个人从院儿里胡搭乱建的房子边上绕了出来。
郭佩佩一看是毛思嘉,连忙举了举手里的点心匣子,欢快道:“师父,我来给你拜年了!”
毛思嘉笑了笑,从口袋里拿了几块糖给带人过来的小孩子:“去玩儿吧——你来的可真早,外面可冷了,快和我进屋。”
这个时候正是年后,拜年的陆陆续续都有,所以各家都是进进出出,很热闹的样子。有人就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特别是站在屋檐下面取冻柿子的大妈,笑着问毛思嘉:“思嘉,这是你徒弟?你可真出息,这才上班多久啊,就能给人做师父了!”
语气中是浓浓的好奇...现在大家的娱乐生活也比较贫乏,再加上很少有尊重私人空间、隐私的概念,八卦是凶猛的。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有的是人拿出来叨逼叨,更别说是这种有点儿反常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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