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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谢刃哪里知道这些事,听着这毫无情绪的“我方才想过了,你说得对”,还以为又是新一轮的嘲讽,于是立刻说:“我错了,真的。”
风缱雪摇头:“你没错。”
谢刃相当坚持:“开什么玩笑,我不可能没错!”
璃焕充满茫然:“你看懂了吗,他们两个到底在干嘛?”
墨驰答:“这谁能看得懂。”
反正无语。
风缱雪双手按住谢刃的肩膀:“你闭嘴,听我说,城池的确不是落梅生送给竹先生的,而是我假借风氏的名号要来的。”
谢刃心想,看吧,我猜到了。
风缱雪继续说:“但落梅生在答应送我时,几乎没有一丝犹豫,按理来说飞仙居内珍宝无数,类似的模型未必就没有替代物,他却连提都没提。”
璃焕与墨驰上前:“常人看这模型,就算再惊叹喜爱,也只是当成摆件玩具,风兄并非不讲理之人,梅先生若肯多说一句这座城池对自己来说颇为重要,是一定能留下的。”
“但他却没有说。”风缱雪道,“只有一个可能性,他已经拿走了城池中最不可替代的东西,余下的,因为可以复制,所以送亦无妨。”
谢刃脑中灵光一现:“残魂!”
当年落梅生从斐山找寻紫英残魂时,或许只送了一部分回江南,余下的,则是放在了微缩模型中的“紫英”身上,将她变成了一百零七个木人中,唯一有灵的生命,这样也就能解释落梅生为何要耗费无数心血,来设计这样一座城——因为在他眼中,城中的紫英依旧有着人的魂魄,是“活着”的。
四人再度回到江南小院。
制糕的小姑娘今天换了紫衣,依旧笑吟吟地:“又来讨水喝啦?自己去厨房取吧,我爹和我哥哥都不在,我空不出手。”
风缱雪绕到她身后,掌心隔空一按。
一道微弱的光影隐隐浮动,不似寻常人的魂魄那般清晰,只有模糊的影子,但确实是有魂魄的,被符咒锁在体内,维持着“活着”的表象,也安抚着落梅生的愧意。
璃焕看得瞠目结舌,这是何苦。
猜测得到验证,风缱雪却依旧控着那片残魂,并非放置归位,谢刃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风缱雪掌心翻转,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冰冷:“我要将这片残魂补全,让这个木人彻底醒来,再问问她,究竟愿不愿被困在这日复一日的‘无忧’中!”
第38章
修补残魂虽非禁术,却极少有人会用。一来此术会极大损耗补魂者的灵力,二来,即便勉强将魂魄补全,也顶多只能维持一个时辰,被风多吹几下都会散。故而近些年在修真界,只有在发生离奇血案、而现场又无任何线索、只剩一缕被打散的残魂时,才会由几位大长老一同聚力补魂,好从逝者口中问出真相,算是别无他法的无奈之举。
长策学府的弟子们也被组织看过一次补魂术,谢刃对这玩意不感兴趣,所以没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只记得是在一处巨大悬浮的青石法坛阵上,三位胡子奇长的老头将衣袖挥得似玉带白龙,还恰好赶上了一个阴雨天,雷鸣轰轰,吵得人心烦。
于是谢刃半途就溜了,还拐上了璃焕与墨驰,一起进城喝酒。所以现在三人见风缱雪二话不说就要补魂,都比较懵,全不知该从何帮起,谢刃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别冲动!”
璃焕也道:“是啊风兄,且不说此术伤身,就算不伤身,也至少要补上两三个时辰,紫英的父亲可马上就要回来了,若被他发现,还不得将咱们当成坏人赶出去?”
风缱雪却没有收手,紫英是这座城池存在的全部意义,只有当她醒来,只有当她亲口说出“不愿”,才能击碎落梅生内心深处那份偏执的自以为是,才能毁了这座看似无忧,实则残忍的执念城。
见他不肯停止,谢刃索性在掌心汇聚烈焰,想要上前打断。却被风缱雪单手覆灭,转而十指紧紧相扣:“再给我一点时间。”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手上也没什么温度,像一块刚从寒潭凿出来的冰。谢刃急怒交加,却又阻拦不住,只得将璃焕与墨驰打发去集市,免得紫英父兄突然回来,自己则是抬掌按在风缱雪后背,好让他的气息能更平稳些:“一刻钟,不行就收手。”
风缱雪有些力竭,却还是咬牙接了一句:“补双靴子都要一刻钟。”
谢刃虽被噎得气恼,倒也不再引他说话分神。片片飞花自风缱雪掌心飞出,轻柔地裹住那缕残魂,而紫英也随着飞花的聚集,慢慢停下了制糕的手,木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眼底先由清澈转为浑浊,后又一点一点恢复清明。
璃焕气喘吁吁跨进院门:“好了,你们慢慢弄,墨驰寻了个借口,领着他二人去吃酒席了,一时片刻不会回来。”
谢刃扶着风缱雪坐在椅子上,将他冰冷的手攥在掌心,蹲在身前问:“你怎么样?”
风缱雪摇头:“没事。”
璃焕回头看向紫英,见对方已是泪流满面。面容虽未改,眼神却不再是前几日那个笑眯眯要给众人倒水的小姑娘。她恍惚忆起前尘过往,忆起江南的家人,忆起落梅生,忆起斐山惨祸,也忆起了在这座城池里发生的所有事,日复一日的“无忧”,日复一日的等待。
风缱雪并没有追问紫英,是否愿意继续留在这座城中。因为在她记起往事的瞬间,脚下的大地就开始隐隐颤动,沉闷的嘶吼声从深处传出,灰尘渐渐升腾,似狂风席卷沙漠般般弥漫在天地间,呛得人不得不掩住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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