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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弗陵淡笑:是很荒唐,惠帝的皇后还是自己的亲侄女,这就是天家。
云歌无奈,陵哥哥,我们怎么办?
我们要请一个人帮忙。
谁?
上官小妹。
她会帮我们吗?她毕竟和霍氏息息相关,她在后宫还要仰赖霍光照顾。
刘弗陵叹息,我也不知道。
※※※
第二日,刘弗陵去上朝,云歌去找上官小妹。
椒房殿的宫女已经看惯云歌的进进出出,也都知道她脾气很大,若想跟随她和皇后,她肯定一点颜面不给的一通臭骂。况且她和皇后之间能有什么重要事qíng?所以个个都很知趣,由着她和皇后去玩。
云歌将霍光想送霍成君进宫的意思告诉了小妹,小妹心如针刺,只觉前仇、旧恨都在胸间翻涌,面上却笑意不变。
小妹,你能帮皇上阻一下霍成君进宫吗?
上官小妹微微笑着说:我不懂这些事qíng,也不想管这些事qíng。我只是个弱女子,既没能耐帮霍光,也没能力帮皇上。
她本以为云歌会失望,或者不开心,却不料云歌浅浅笑着,十分理解地说:我明白,你比我们更不容易。
小妹觉得那个我们十分刺耳,甜腻腻地笑道:姐姐日后说话留意了,皇上是九五之尊,只有朕、孤,哪里来的我们?被别人听去了,徒增麻烦!
云歌嘻嘻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在别人面前,我会当心的。小妹,谢谢你!
不知道这个云歌是真傻,还是假糊涂,小妹只觉气堵,扭身就走,我昨儿晚上没休息好,想回去再补一觉,下次再和姐姐玩。
云歌回到宣室殿,刘弗陵一看她脸色,就知道小妹拒绝了,没有关系,我另想办法。
如果霍光很快就行动,云歌实在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好主意阻止霍光,但不忍拂了刘弗陵的好意,只能笑着点头。
刘弗陵握住了她的手,你知道夜里什么时候最黑?
什么时候?三更?子夜?
刘弗陵摇头,都不是,是黎明前的一刻最黑。
云歌紧握着刘弗陵的手,真心笑了出来,嗯。
※※※
昌邑王进京,皇上亲自出宫迎接,一等一个多时辰,丝毫未见怪,又特别恩赐昌邑王住到了昭阳殿,圣眷非同一般。在昭阳殿内执役的宦官、宫女自不敢轻慢,个个卯足了力气尽心服侍。众人自进宫起就守着无人居住的昭阳殿,在天下至富至贵之地,却和富贵毫无关系,好不容易老天给了个机会,都指望着能抓住这个机会,走出昭阳殿。对昌邑王带来的两个贴身侍女也是开口姐姐,闭口姐姐,尊若主人。
只是,其中一个侍女,冷若冰霜,不管他们如何巴结,连个笑脸都不给;另一个倒是笑容甜美,和善可亲,却是个哑巴,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一味地笑。众人的心力卯得再足,却没地方使,只能淡了下来。
刘弗陵和云歌到昭阳殿时,日已上三竿,刘贺仍沉睡未起。
正在廊下闲坐着的四月和红衣见到云歌都是一愣,云歌见到她们却是惊喜,若知道是你们来,我早该过来找你们玩。
四月、红衣只笑了笑,先给刘弗陵请安,陛下万岁,王爷不知陛下要来,仍在歇息,奴婢这就去叫王爷。
红衣扭身进了寝殿,四月恭请刘弗陵进正殿。
昭阳殿内的花糙长得十分喜人,几丛迎chūn花开得十分好,淡淡鹅huáng,临风自舞,一株杏花也含羞带怯地吐露了几缕芳蕊。
刘弗陵看云歌已经凑到跟前去看,遂对四月摆了摆手,就在外面吧!
宦官闻言忙铺了雀翎毡,展了湘妃席,燃起金shòu炉,安好坐榻。一切安置妥当后,悄悄退了下去。
刘弗陵坐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刘贺仍未出来。刘弗陵未露不悦,品茶、赏花、静等。
云歌在花坛前转了几个圈子,却是不耐烦起来,跑到窗前敲窗户。
红衣推开窗户,笑敲了一下云歌的手,无奈地指指榻上。
刘贺竟然还在榻上,听到声音,不满地嘟囔了几声,翻了个身,拿被子捂住耳朵继续睡。
云歌询问地看向刘弗陵,刘弗陵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毋躁,再等一等。
云歌皱了皱眉,顺手拎起窗下浇花的水壶,隔窗泼向大公子。
红衣掩嘴,四月瞪目,大公子惨叫着,腾地一下就掀开被子跳到了地上,怒气冲冲地看向窗外,云歌也气冲冲地瞪着他。
刘贺看到云歌,呆了一下,泄了气,招手叫红衣给他拿衣服。
他胡乱洗漱了一下,随意披上外袍,就出屋向刘弗陵磕头问安。
刘弗陵让他起身,又赐坐。刘贺也未多谦让,坐到刘弗陵对面,接过红衣端上来的浓茶,先大灌了一口,看向云歌:你怎么在这里?
云歌讥嘲,我在宫里住了很长日子了,你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别在那里装糊涂!
刘贺头疼地揉太阳xué,我只知道有个宫女闹得众人心慌,哪里能想到宫女就是你?老三,他唉!我懒得掺和你们这些事qíng。陛下让臣回昌邑吧!
刘贺说话时,双眸清亮,和昨天判若两人。
刘弗陵问:贺奴玩够了?
刘贺苦笑:让皇上见笑了。
云歌听到刘弗陵叫刘贺贺奴,问道:为什么你叫贺奴?
刘贺尴尬地笑:不就是个小名吗?哪里有为什么。
云歌知道刘弗陵可不会和她说这些事qíng,遂侧头看向于安,于安,你不是一直想看我舞刀吗?
于安轻咳了两声,王爷小时生得十分俊美,卫太子殿下见了小王爷,赞说宋玉不如。传闻宋玉小名叫玉奴,宫里妃嫔就笑称小王爷为玉奴,小王爷很不乐意,抱怨说太子千岁说了,玉奴不如我美丽,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众人大笑。当时先皇也在,戏笑地说贺儿的话有理,可不能让玉奴沾了我家贺奴的光。从此后,大家都呼王爷为贺奴。当时皇上还未出生,只怕皇上也是第一次听闻王爷小名的由来。
往事历历犹在目,却已沧海桑田,人事几换。
刘贺似笑非笑,凝视着茶釜上升起的缭缭烟雾。
刘弗陵也是怔怔出神。他两三岁时,太子和父皇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张,到太子死后,父皇越发yīn沉,几乎从没有听到父皇的笑声。此时听于安道来,刘弗陵只觉陌生。
云歌牵着四月和红衣的手,向殿外行去,我带你们去别的宫殿转转。
四月和红衣频频回头看刘贺,刘贺没什么表qíng,她们只能被云歌半拖半哄地带出了宫殿。于安也安静退到了殿外,掩上了殿门。
刘弗陵起身走了几步,站在了半开的杏花前,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多少年前?
五年前,皇上十六岁时,臣在甘泉宫第一次得见圣颜。那一年,他失去了二弟,他永不可能忘记。
刘弗陵微笑,我却记得是十七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当时你正躲在这株杏树上偷吃杏子。
刘贺惊讶地思索,猛地从席上跳起,你你是那个叫我哥哥,问我要杏子吃的小孩?
刘弗陵微笑:十七年没见,你竟然还把我当作迷路的少爷公子。我却已经知道你是刘贺,你输了。
刘贺呆呆望着刘弗陵,一脸不可思议。
当年卫太子刚死,先皇已近七十,嫡位仍虚悬,所有皇子都如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的父王昌邑哀王刘髆。
先皇寿辰,诏了所有皇子进京贺寿,各位皇子也纷纷带了最中意的儿子。因为彼此都知道,皇位不仅仅是传给皇子,将来还是传给皇孙。如果有武帝中意的皇孙,自己的希望自会更大。
他并不是父王最中意的孩子,可他是皇爷爷最爱的孙子,也是母亲唯一的孩子,所以不管父王乐意不乐意,他都会随父王同赴长安。
在母亲的千嘱咐、万叮咛中,他上了驰往长安的马车。
虽然母亲对他极好,父王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可在他心中,他却更亲近父王。父王虽然十分风流多qíng,还有一点点权yù,但并不是qiáng求的人。若太子不死,父王也是懒得动心,他会很愿意守着昌邑,四处偷偷寻访着美女过日子。可母亲却不一样,母亲对权yù的渴望让他害怕,母亲的冷酷也让他害怕。他知道母亲将和父亲睡过觉的侍女活活杖毙,也知道其他妃子生的弟弟死的疑点多多,他甚至能感觉出父王笑容下对母亲的畏惧厌恶。
从昌邑到长安,要走不少路。
漫漫旅途,父亲对他不算亲近。父亲的旅途有美人相伴,并不孤单,可他的旅途很寂寞,所以他有很多时间思考母亲的话,思考父亲的话,思考母亲的xing格,思考父亲的xing格,思考他若做了太子,他的世界会如何。
当马车到长安时,他做了个决定,他不可以让母亲得到皇位。
是的,他不能让母亲得到皇位。如果这个皇位是父亲的,他很愿意当太子,可是这个皇位怎么可能是父亲的?
吕后的丰功伟绩是每个刘氏子孙都熟读了的。窦太后为了专权,当年差点杀死皇爷爷的故事,他也听先生讲过的。
他可不想像惠帝刘盈,年纪轻轻就被母亲吕后的残忍给郁闷死了。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幸运如皇爷爷,有个陈阿娇可以帮着他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皇爷爷可是七岁就用金屋藏娇把陈氏一族骗得给自己效死命,他今年已经十一,却没看到有哪个qiáng大的外戚可以依靠。
所以,母亲还是把她的雄才大略留在昌邑国施展、施展就可以了。他到时候再郁闷,也有限。父王,也可以多活几年。
既然他做了决定,那么他所有的行为都是拼了命的和母亲的叮嘱反着来。
诵书,其余皇孙诵四书五经,他背yín诗艳赋。
武艺,其余皇孙骑马、she箭、扛鼎,虎虎生威,他却舞着一柄秀气的越女剑,把花拳秀腿当风流倜傥。
父王郁闷,他更郁闷。
他也是少年儿郎,怎么可能没有争qiáng好胜的心?又怎么可能愿意让别人嘲笑他?他也想一剑舞罢,满堂喝彩,也想看到皇爷爷赞许的目光,而不是逐渐失望黯淡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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