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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初熏后来才慢慢发觉,这人肤色本就比一般男子白皙,再加上先时受了内伤又失血过多,才显得脸色特别不好。偏这人眉色如墨目如点漆,唇瓣却没有半点血色,而且先那会儿衣裳也穿的格外厚实,旁人乍一见,就觉得这人一定是痼疾缠身,体弱多病。
这些日子乔初熏一直注意帮他调养。膳食上格外注意,白日里饮用的茶水也都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每晚用过晚膳一个时辰后,还有温补的炖品以及糖果茶点。再加上屋后那汪温泉水的功用,这人这几天气色愈发见抖擞。
面色白皙如同羊脂玉,唇色嫣然若chūn日娇花,这人五官本就俊美,如此倒愈发像从前旁人口中的样子。当朝三王爷家的赵祁赵小侯爷,模样长得比女子还美,眉眼间那股子冷淡和与生俱来的邪气,却让人望而生畏,不敢正视。
乔初熏将门掩好,又将托盘中的碗碟一一摆放妥当,才转过身看向仍靠在榻上的人:公子,用膳罢。天冷了,饭食凉得快。
景逸放下书卷,凤眸里淡淡愠怒一闪而过。这人果真是个倔qiángxing子,若不是等了半晌还不见自己有动静,怕饭菜凉了不好入口,她还真就在旁边傻傻候着了么!
乔初熏却没察觉对方微妙神色,将筷子以及汤匙摆好,就站在桌边静静候着。
景逸也没挪窝,靠在榻上将这人上下一通打量。浅橘色的小褂,同色的绣石榴花滚边儿长裙,样式简洁大方,领口还镶了一圈雪白兔毛,袖口应是考虑她平日里做活,并未镶嵌什么,只加厚了一圈绣着jú花样式的缎面。再看裙边露出的鞋子,明显也是新做的,同色的厚实缎面,看着挺暖和的。
景逸暗暗点头,jiāo待高翎和那小丫头做的事,倒真办的不错。不过,好像是少了点什么
乔初熏又等了片刻,见那人仍没动静,不禁抬眸往这边看来。正瞧见景逸伸手抚着膝盖,修长的眉微微蹙着。
乔初熏忙走上前,心中自责没早些发现公子身子不适,目中也透出些许忧虑:公子,是膝盖受凉了么?屋子里虽然烧着炭火,但他靠在那一半天也不动,身上也不盖张毯子,时候久了肯定会觉得冷。 超速首发
景逸含含糊糊嗯了一声,唇角不易觉察的微勾:腿有些麻,你扶我过去。
乔初熏应了一声,小心翼翼伸出手搭上景逸手臂,细看葱白指尖还有些颤。反观景逸却大大方方揽上她肩侧,姿势虽显亲昵,起身时却没怎么借她的力。
乔初熏扶着人站起身,一边有些忧心的低头看着景逸腿部,两人慢慢往桌子那边走。
景逸却头一回觉得这屋子规格有些小,鼻端嗅到属于这人特有的淡淡药香,不由得心神微dàng,心口仿佛有一只小猫儿,举着爪子轻轻的挠,痒痒的,却带来难以言明的微微悸动。
香囊还没做得?景逸丝毫不觉自己这般举动与登徒子已无二致,偏还变本加厉侧过脸,看着自己chuī拂出的气息轻轻chuī动这人颊边细发,心qíng更好。
乔初熏扶着这人专心致志往前走,已经觉得肩上有些吃力,乍一听得景逸又提香囊的事,不禁心尖微颤。直到两人都在桌边坐下,才垂着眼轻声答道:做的不很好,吃过饭就给公子看,公子若是不喜欢,我再买个现成的,填些药材进去便是
其实香囊早在三天前就做得了,针脚显得有些粗糙,样式也不是多jīng致,唯独里面的药材是用心选过的。不仅味道不会太过浓郁,而且还对他身子复原有益。
乔初熏早就想好了,他若是不再提这事,正好直接揭过去,她也少了几分尴尬。景逸若是执著着非跟自己要,到时再拿给他看便是。他那般矜贵的人,定是瞧不上自己这般手艺。到时自己也有了借口去外面买个好看些的
景逸却显得很有兴致,菜也不顾得吃了:哦?给我瞧瞧。
乔初熏从腰间取了那绛紫色的莲花香囊出来,有些羞涩的递了过去。
景逸接过来看了看,颜色料子都挺不错,上面绣着的莲花图案也挺漂亮,可见是用心fèng了的。再放到鼻端嗅嗅,蕴藉着淡淡药香的香气,味道与之前乔初熏那个略有不同,不过却挺适合男子佩戴,不会显得过于女气。
景逸心qíng甚好的将香囊挂在腰上,又眼含笑意看了一直低垂着头的俏人儿:我很喜欢,谢谢。 超速首发
乔初熏一抬头,就见他已经把香囊挂上了,天青色的外袍衬着,那一抹绛紫色显得尤为打眼,不知怎地就觉得耳朵发烫。顾不得看那人是何神色,忙把桌上盛着菜的盘子掀开,一边跟景逸解释:前些天jú花开得好。我收了一些,晒gān了,做了几道菜。这个是jú花ròu片。
景逸唇角一直勾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送入口中,嚼了两嚼,微微有些讶异:你敢做这个?看她样子,明显从前便是没怎么做过粗活的,顶多做过一些汤羹炖品。怎么这些日子历练的愈发大胆,连蛇ròu都敢做来给他尝了!
乔初熏脸色微白,轻轻摇摇头:我只是炒,ròuròu是小桃儿帮着切好的。她连说都不敢说那个字,更别提动手了。
偏那些人提起蛇ròu来,一个个眼冒绿光,面上却带着可怜兮兮的表qíng,十七八个人在她面前排排站,她还真不忍心拂了他们心意。
若是炖食,自然不可能切的太细碎,她更不敢。因此只能让小桃儿帮把骨头剔除,又切成小片,再加上一些她自己切好的猪ròu片,连同新鲜晒好的jú花同炒。
蛇ròu味道本就鲜美,再加上jú花花瓣的清香微甜,乔初熏又做的事爆炒,因此尝起来格外鲜香,特别下饭。
偏厅那边早抢的不亦乐乎,景逸尝了两片,也端着米饭吃得香甜。见她脸色从自己说了那句话就一直微微发白,景逸心中一软,心里将那十八个人挨个骂了一遍,又朝她微微笑道:你手艺愈加好了。
乔初熏抿出一朵笑,拿过旁边温热的酒壶,倒了杯酒水给他:这个应该再搁些天会更好喝。今天是为了做菜,所以先开了最小的那坛。
景逸端起酒盏尝了一口,糯米味道清香,jú花清香微苦,饮来清慡微甜,配着荤菜饮一些,很是解油腻。轻啜两口,景逸看了她一眼,缓声道:他们是被惯得没样了。你以后随便做些菜就好,不用次次顺着他们。
乔初熏咽下口中饭食,有些惊讶的抬眸,复又绽出一朵笑靥:没事的,反正还有小桃儿帮忙。我只是,不太习惯其实,她是很怕那种东西。自小熟读医书,她自然知道那种东西,味道鲜美,也很滋补。可就是从来都不敢碰。记得幼时府里每年秋冬都会做蛇羹,香味从后厨一直飘到府外面,可她一口都不敢吃。
长大了之后,有一次被人骗着吃了几口,只觉那味道鲜美中透着一股子怪异,后来那人笑嘻嘻告诉她,她吃的就是蛇ròu。她当即一口噎在喉管,一直呕到胃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可吐,才止住一些。那往后,她但凡见到那个字,或者听人提及,都觉得背脊不寒而栗,身子更是禁不住的颤抖。
这回是有大家伙在,小桃儿在一旁自告奋勇。她是连那东西的样子都未见着,案板上只是切好的生ròu。再加上小绿和小炉都说,景逸早前也挺好这口,所以才硬着头皮做了。
景逸见她一直不碰那盘子ròu片,便掀开另一只盘子,见里面是用青葱炒的蛋,便拿过公箸夹了一块送到她碗里。
乔初熏微微一笑,夹起来慢慢吃着。之前翻涌而上的那股恶心感觉也压下去一些。
再打开旁边盖着的小碗,见里面盛着几块甜糕。景逸夹了一块咬了一口,唇角微扬:也是放了jú花的?
乔初熏轻轻颔首:我加了些绿豆沙进去,你平日饮食大多温补,偶尔吃些清热降火的调剂一下比较好。
景逸挑起嘴角笑,却也没说什么。就着那一小盘jú花ròu片,景逸吃下一碗饭,又尝了两块jú花糕。末了一边慢悠悠品酒,吃着清慡小菜,一边盯着这人瞧,搁在腿上的手缓缓摩挲着质地细腻的香囊。
乔初熏吃过饭,就垂眸坐在那里,心里琢磨着晚上以及第二日的菜谱。景逸端详着这人温润眉眼,粉嫩唇瓣,细瓷般的白皙肌肤,乌黑柔亮的发狭长凤眸闪过一抹幽光,景逸咽下一口酒液,缓声道:吃饱了?
乔初熏乖巧的点点头,丝毫没觉得自己一个做饭的,被人问及这个问题有多怪异。
景逸早就知道这人心思没在这儿,倒也不生气,只勾唇轻笑:那去帮我取样东西来。
乔初熏抬眼看他,又匆忙站起身:公子请说。
景逸端着酒樽,狭长眼眸眼尾微翘,漆黑眼瞳润泽的仿佛能滴出水来:靠墙那边有个箱子,里面有只紫竹做的小箧,你取来给我。
乔初熏依言做了,绛紫色的小箧触手温润,且蕴藉淡淡竹香,样式极jīng致,捧在手里比想象中的要沉一些。
景逸单手接过小箧,修长食指一挑,盖子应声弹开。半垂下眼眸看了会儿,景逸从里面取出一只镶着圆润珍珠的银制簪子,接着将小箧阖上,抬手一甩,直接落在稍远处的榻上。
乔初熏看见他手里捏着银簪,起初还未多想,后来见这人站起身直接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倒退两步,水杏眸子带着淡淡惊惶困惑,看向那人。
景逸却嗤笑一声,嫣红的唇勾出一个带些邪气的弧度:你躲什么?
乔初熏摇摇头,她不是躲,她是
景逸见她一只脚又开始悄悄往后挪,微蹙着眉轻斥出声:再躲!
乔初熏被他惊了一跳,站在原地不敢动。就见那人缓步走到自己跟前,捏着簪子的那只手抬起,接着自己发间一紧,很快便略微感到些重量。
不知所措的抬起头看他,就见那人噙笑端详自己,一边点头赞道:不错。
乔初熏刚抬手要取下来,那人凤眸微凝,眉宇间也透出些许不悦:不许取下来。
乔初熏被这人喜怒无常弄得晕头转向:可是
你送了香囊给我,我也得赠予回礼才合宜不是么。景逸又坐回jiāo椅,指节轻叩桌沿,一脸怡然自得看着她笑。
乔初熏活了十八载,从未被人这般半是qiáng迫半是诱哄的对待过,一时间既羞又恼,牙齿轻轻扣着下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里明白自己心机城府都比不过眼前这人,而且他是主自己是仆,又不能跟他争辩些什么,只能垂下眼帘不看人。又怕这人再折腾出什么花样,面上也不敢流露出太多qíng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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