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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节听了忍不住一凛。
盖吴,你可别做这些,让将军知道了,会把你全身骨头都打断的!
我现在怎么会做脏活儿!盖吴叫了起来,我恨不得日日在将军身边听他的教诲,怎么会gān这种事!
想听我们家将军教诲的多了陈节骄傲地挺了挺胸,你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要珍惜啊!
你们几个别闲谈了,走了。贺穆兰从里屋出来,换了一身皮铠。今天源司马的私兵入营,我们要去迎接。
陈节和蛮古立刻从台阶上站起身,口中称是,一个去给贺穆兰等人备马,一个拽着盖吴低声问道:你有马没有?
原本是有的。盖吴尴尬地低下头:后来实在没法子,卖了换米了。
一个战士无论如何,都不能抛弃自己的战马。贺穆兰听到盖吴的话,忍不住唏嘘,你们卢水胡人一点营生都没有吗?何至于潦倒到如此地步?
能有什么营生?羌人还能贩马,杏城是出了名的久旱之地,连养马都不行。盖吴喃喃自语,何况赫连大王定下的赋税是jiāo七留三,哪里养得活家人。
陈节,去把生辰牵来给他。
贺穆兰想了想,吩咐陈节。
咦?那匹马
陈节愣了愣,待发现贺穆兰不是开玩笑,一脸意外的去牵马了。
你既入了我门下,我便赠你一匹马作为礼物。这匹马名曰生辰,是我昔日伙伴的坐骑。他是一个真正的勇士,曾经救了我一命,我希望你能不负这匹马上一位主人的英名,好好用它。
生辰在她这里只是替马,一个月都骑不了一回,不如送给盖吴,至少他只有这一匹坐骑,定会爱惜。
宝马和美人一样,若没人欣赏,亦会郁郁而终。
盖吴听贺穆兰那话的意思,那位骑马的勇士应该是死了,而且是救贺穆兰而死的,忍不住心中惋惜。
一想到这样一匹有故事的马给了自己,盖吴恨不得对贺穆兰肝脑涂地,发誓自己也会为她舍生忘死才好。
陈节将一匹高大的huáng鬃马牵来给了盖吴,盖吴虽然过的潦倒,但他从小就跟着盖天台走南闯北,见识可能比贺穆兰还广,一见到这匹马就知道这是一匹上好的柔然马,心中更是欢喜。
生辰已经很久没给贺穆兰骑过,走起路来都有些拖拉,待被盖吴牵住缰绳的时候还忍不住甩了甩脖子。
盖吴也是会驯马之人,一边抚摸着它的鬃毛安抚它,一边让它嗅自己的气味,直到彻底安静下来了,这才翻身上马。
生辰稳稳地立在地上,并没有挣扎。
此时所有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谢谢师父!
盖吴兴奋的牵着缰绳。
这马真不错!
贺穆兰却想到了花生,花生套的这匹马来给她献上时,也是这么的兴高采烈。
一想到花生,贺穆兰心中忍不住悲凉,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跟着夸耀几句盖吴会驯马云云。
等她驾马远远的走到前面了,盖吴这才心中不安地问身边的陈节:为什么师父看起来不太高兴?
陈节见贺穆兰没注意后面,小声道:你这马的主人叫花生,是个柔然的奴隶,被将军收到身边做随从,结果将军养伤时恰逢柔然人逃窜,花生为将军引开这些柔然人,最后死在他们手里了。自那以后,将军就把生辰留下做了自己的坐骑,也不在提花生的事qíng。
陈节想起那位少年,嗟叹了一句: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胆大心细,而且把将军照顾的无微不至,连洗澡都站在门口守卫,若说将军最信任的人是谁,大概就是他了吧。
洗澡也会站在门口守卫
把将军照顾的无微不至吗?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盖吴想了想,他自己的阿爷死了,如今最亲近的理应是师父,若是他像是侍奉自己的父亲那样侍奉师父,师父应该也会欣慰吧。
师父会送自己这匹马,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期盼在其中呢?
盖吴越想越多,只觉得自己这几日过的实在太舒坦,一点都没有孝敬贺穆兰的意思,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他会好好表现的!
哎,还是贵族好啊,虎贲军的人还没有募齐,源司马的私兵就先到了。哪像我们家将军,光杆将军一个。
陈节小声唠叨。
还让将军去迎接,这不是给下马威吗?
贺穆兰虽然是左司马,但这不代表右司马就不重要了。源破羌身份贵重,又有善战之名,加之自己的私兵就有五百之众,无论是地位、实力还是资历,都远远甩了贺穆兰好大一截。
贺穆兰最了不起的,是她过人的本事,但一个人的力量再大,也斗不过千军万马。贵族的私兵乃是jīng锐,装备和身体素质都要远远超过普通军户,有些厉害的私军如同库莫提的鹰扬军,各个都是以一敌三、敌五的老兵。
源破羌带着私兵入伍,在话语权上比现在一无所有的贺穆兰重的多。
是以陈节才这么为自家将军担心。
盖吴知道私兵的厉害,却不知道源破羌是谁,便开口求问。
这位司马原是南凉的王子,后来南凉被西秦所灭,他就带领南凉的jīng锐逃到了我国,投奔了先帝。陛下登基后,赞赏他的武勇,让他领兵做了将军。
陈节对源破羌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他是南凉的王子,却在我们将军之下?
盖吴露出一个我师父好了不起的表qíng。
时人多重出身,哪怕是破落的王子,也要比普通的军户更加受到人们的尊重,盖吴也是如此。
待他听到这位王子居然官还没有自家师父大时,也就更加的与有荣焉。
军中王子实在太多了蛮古不以为然地说道,鲜卑宗室十个倒有九个在军中,更何况一个南凉的王子。我们魏**中靠军功说话,源司马没有我们家将军军功高,就得屈居我们家将军之下,本该如此。他领着那么多私兵都没有立下和我们家将军一样的军功,难道不该压他一头吗?
在这些军户看来,有出身和私兵不过是□□高些,真要挣出军功来,还是靠本事。花木兰本事大,拳头大,蛮古虽然以前是她的主将,现在却要屈居他之下,可心里没有一点不服气。
源破羌若真是不甘屈于贺穆兰之下而起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那也是他自己自取其rǔ。
虎贲营的军营在宫城以北,是一片新立的军营。若是拓跋焘从宫中出发到虎贲军营,不过穿过一片宫城就行了。
可贺穆兰等人并没有资格穿过宫城去军营,所以必须要从东城所在昌平坊绕外城一圈,才能到达军营的位置。
贺穆兰每天清早出发,督促军营的建立,有时候要到傍晚才能回来。源破羌则是负责后勤之事。
这是肥差,贺穆兰却不想cha手,素和君曾提点过她,她现在没有自己的人马,若是贸然cha手这些,别人只会认为她争了权不算,还要夺利。源破羌有人马要养,后勤jiāo给别人反倒不放心,不如让他来。
他并不是蠢人,就算要动什么手脚,也不会耽误虎贲军的大事。
这些军中的倾轧若不是素和君细细提点,很多贺穆兰都想象不到。有时候即使知道了,她除了耐心的遵从规则,也几乎改变不了什么。
这种无力感有时候让她无所适从,不过日子还长,她也不急
嗖!
一声破空之声猛然传来!
贺穆兰原本正在思考问题,听到这声破空声立刻伏下身子,那箭支从她的身侧划过,疾疾地朝着她身后而去。
蛮古和陈节都是军中出身,盖吴更是从小在各种风雨里历练过来,三人发现有人偷袭,立刻拔出武器策马围在贺穆兰身侧,四处寻找箭支she来的位置
贺穆兰却把目光望向路边的一处客店。
二楼有一间房间的窗户并没有关,可以见到那扇窗子还在摇晃。
平城之内并没有多少高大的建筑,一般客店或酒楼不过也就是两三层,三层的都很少。那客店因为位于东城,大多是富裕人家投宿,贺穆兰日日从这条街上过也没有遇见过危险,却没想到今天遭到了袭击!
四人等了一会儿,没有发现第二箭she出来,陈节便小心翼翼地跳下马,环顾四周好几次后,弯腰去拔那根箭。
这箭并不像是长弓she出来的箭,箭身又粗又短,尾羽也稀稀拉拉,看起来倒像是
京中居然有重/弩的弩矢?陈节捏着箭身把它拔了出来。不怕被抓出来判个谋逆之罪吗?
魏国对兵器并不管制,只有重nu和chuángnu这样的武器除外。
盖吴原本也是jīng神高度集中,可当看到陈节拔出那支箭后忍不住大叫了起来:陈节,丢掉!那箭头有毒!
在阳光的照she下,弩/箭的箭头幽幽的闪着绿光。现代的du药并不会泛绿或泛蓝,这是因为古代的du药提取技术落后导致的颜色残留。
陈节闻言手一抖,那支箭落在地上。盖吴下了马,撕了半片袖子,用袖子包起箭头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贺穆兰指了指那家客店,蛮古立刻冲进楼里,直奔二楼。即使在门口,也能听到客店里的大骂声,动手声,以及人从梯子上滚下去的声音。
蛮古长相凶恶,身材高大,又是鲜卑人,做这种事请反倒比贺穆兰几个更有威慑力。
不过片刻,蛮古那张凶狠的脸从二楼打开的窗户里伸了出来,后面还追着几个跑堂打扮的小厮。
将军!
蛮古探头对着下面张望。
屋子里没人,是空的!
和你说过这间屋子没人住,你这莽汉怎么不听呢!
上面喧闹不堪的声音又一阵传来,间或拉拉扯扯要蛮古赔钱的。
盖吴还蹲在地上,一边嗅着那支箭,一边像是这样还不够似的,居然用手上的布擦了擦箭头,舔了一口。
呸!居然是新鲜的!
盖吴不停地吐出唾液。
你在做什么!
贺穆兰吓了一跳。
你怎么把毒给吃下去了!
师父,没事,这毒不见到血不会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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