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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先觉刚刚收回手,偏头看他。
程未晚察觉到自己脸部的表情还是笑着的,一时间觉得自己不争气,倏然收了笑,迅速地做了表情管理,笑得弯弯的湿漉漉的狗狗眼也变回了原来的形状,他板着脸,说了一句:“谢谢。”
孟先觉哑然,眉眼都还是笑的形状,轻轻颔首,将手中杂物装进灵囊中之后,伸出手,示意程未晚拉住他。
他们要穿过人流,走向长街的另一边。
而程未晚低头,看见了那只悬在半空的骨节修长的手,优美的形状落入他眼,但他又抬起头,对上了孟先觉的眼。
短暂的快乐刹那间消失不见,程未晚不知为何心中就多了层顾虑。
“孟先觉,你会对人说谎吗?”
孟先觉盯着他的眼睛,他知道程未晚在问什么。
他也看出来了,程未晚是想问,会不会对他说谎。
孟先觉抿唇,须臾,坚定地摇头。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孟先觉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孟先觉,那你说一说,你为何对我的兽形生出那么大的敌意……”程未晚也有些不知自己该如何表述明白,心里那种违和感始终挥散不去,只尽力说道,“你对赤金兽的敌意,又从何而来?”
孟先觉待人冷若冰霜,原著里也提到他心狠手辣,为非作歹。
但程未晚知道,孟先觉在对上他的时候,并不是那样的。
起初他以魂体姿态跟在孟先觉身边时,孟先觉只不过是个因修炼而禁锢了自己的心性,束手束脚,不敢太过张扬肆意以至于表达感情时有些笨拙的孩子罢了。
但当他恢复本体的时候,他才知晓了孟先觉的真正面目。
那是一种极度违和的扭曲感,仿佛有一只大手,无情地撕开了孟先觉在他面前做的所有伪装。那个面具名为伪善。
只是到现在,程未晚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孟先觉在知晓他的身份之后,一改之前的凶狠,反倒对他如从前那样,耐心细致,周到地为他考量一切。
程未晚压着心中好奇,一双红得发亮的眼牢牢锁住了他。
孟先觉停住脚步,收回手,整个身体都转过来,认真地看向程未晚。
他的眼睛在这个时候变得极黑,里面落入点点碎光。
“晚晚,我会告诉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程未晚心不在焉地用指甲抠着手,垂着眼帘道:“那你就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了。”
孟先觉紧抿着唇,他瞳孔中闪烁着晦暗难辨的光,他紧闭着嘴,保持沉默。
程未晚忽然觉得索然无味,手中的糖葫芦似乎有些化了,他觉得粘手,一口也不想吃,正巧糖衣化下来的时候显得那些红果子有些面目可憎,程未晚没了胃口,只得愣愣地将糖葫芦攥在手中,那画面显得滑稽又可笑。
恰有一阵风刮来,扬起灰尘,那些细小的灰尘全部都吹到了糖衣上,程未晚丝毫不心疼,将那串裹了灰的糖葫芦随手扔进街边的垃圾桶里,和那些脏乱的菜叶与杂物一同,不见天日。
程未晚没有去注意孟先觉的脸色,他也不知道,孟先觉在看到那串糖葫芦被丢入垃圾桶之后,脸色刹那间难看下来,眼中还闪动着几分不易捕捉的脆弱。
太阳穴的痛感在一瞬间变得激烈而难以忍受,他抬手,揉着额角,终于肯打破这份沉默:“我的确与赤金兽有深仇大怨,只是……晚晚,是赤金兽,不是你。”
“我现在还没想好如何与你解释,等你能接受或者是我能说出口的那一天,我全部讲给你听,好不好?”
程未晚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的静谧无声蔓延,那窒息一样的气氛快要将他们二人淹没,周围人流来往匆忙,偶有几人注意到对峙着的二人,也只是投过来几眼诧异的目光,随后就挪开视线,离开这里。
程未晚盯紧他:“那为何你现在不能与我说?”
孟先觉的喉结上下颤了一下,随后道:“晚晚,不是我不愿说,是我……不可说。”
程未晚瞬间转身,淡声道:“我知道了。”
可忽然间,他只觉得一股大力将他拉回原处,一瞬间天旋地转,他还未回神的时候,只感觉到两条铁臂牢牢箍住自己的腰身,眼前的黑影如一座山一样压下来。
他感觉到颈间轻微的酥痛,如针那样,刺穿他毫无防备的界线。
程未晚也不是肯吃亏的样子,他立刻反应过来,抬手格挡,但孟先觉反应更快,单手将程未晚压向自己怀里,腾出另一只手,凌空抓住程未晚细白的手腕。
程未晚顿时受制,发丝凌乱地盘绕在身前,他怒火攻心,七荤八素,脑子里过了许多挣脱的办法,但他悲哀地发现,都能被孟先觉轻易化解。
一不做二不休,他张开嘴,露出嘴边两颗尖锐的白牙,冲着孟先觉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一口狠咬下去。
孟先觉轻轻蹙眉,但很快,眉峰间的褶皱就软化不见。
他俯身,松开了对程未晚的桎梏,悄无声息地捏住了程未晚的后颈。
“晚晚,你若真想知道,给我十五天,十五天之后,我定知无不言。”
说完,他察觉到程未晚放松的身体,一只手瞬间改捏为抚,粗粝的掌心带着滚烫的热度,从程未晚的后颈轻缓向下,带着干燥高热的火星,一寸一寸抚到了他的尾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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