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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那边的罗大娘在院里种了点菜,几垄地刚好挨着这堵墙,韭菜和芫荽正长得绿油油的,可以采摘吃了。这种着菜的几垄地都为黑土,一瞧这土就是经过自己调配施肥过的腐殖土。闻家宅子这边的土则为黄色,这也是汴京地界大部分地方的土地颜色。
而在闻家与罗家相邻的黄色夯土墙上,能看到有些微量的黑土残留的痕迹,如果说这个证据不够明显的话,墙半高处还能分辨得出一道半截的黑鞋印。相对于石墙砖墙,夯土墙表面比较平滑颜色均匀。
前两天刚下过雨,当时地面肯定比较潮湿,在翻墙的时候,踩过黑土的鞋子,先借力踩一脚墙身,才能翻墙跳过去,鞋印便就这么留了下来。
崔桃看这痕迹,不禁想起孟达夫妻和仇大娘的案子来。
“怎么又是近邻作案?”
“倒未必是近邻杀人,你刚才专注验尸没注意到,我瞧隔壁那报案的罗大郎神色不对,紧张之色甚过惊讶恐惧。”韩琦对崔桃道,“那罗大郎不过十五岁,正是爱玩闹的年纪。这三具干尸先被更换了衣裳,又被特意泼了血,这目的便是使干尸的貌表看起来更加瘆人。”
崔桃明白了韩琦的意思。
“孙氏一家七口住在这,本分做生意,再怎么样也没必要存三具干尸在地窖里。假设即便有,也至于等搬家的时候还不去及时处理。原房主薛艾也不大可能。的确很可能是有人知情这地方没人住,又有隐秘的地窖,所以干尸暂存于此。”
知道地窖存在的人,除了跟孙氏一家交好的,就是附近的邻居了。加之韩琦说过,罗大郎的情状有可疑,那他身上的嫌疑就变得非常大了。
十五岁的男孩,可能愤世嫉俗,可能想恶作剧吓人,可能……总之他可能有很多想法,在他这个年纪都不算奇怪。
墙上的鞋印并不算小,崔桃依稀记得,那罗大郎好像长得高高大大,一双脚应该也不小,比较有特点。
遂把人招来询问,看他那一双脚,与墙上鞋印的情况基本重合。再问他家里的人脚,可都没有他这么大的。如今不过问几句话,瞧他格外紧张害怕的表情,更可以确定了。
王钊等人稍微恫吓一下,罗大郎就吓得哭哭啼啼全招了。
“我是在窑厂的沙堆里发现了这三具干尸,便想着挖出来,在陈三郎生辰那日,丢到他们吃饭的地方,吓一吓他们。
谁叫他过生辰的时候所有人都请了,唯独不请我!我想让他后悔!”
细问之下方知,这陈三郎和罗大郎一样,都在青窑做活儿。他们年纪相仿,之前在一起关系很好。后来因为罗大郎在私下里嘲笑他那玩意儿小,结果被陈三郎给知道了。陈三郎便小恩小惠拉拢人心,联合所有人孤立了他。
罗大郎气不过,这段日子一直想着该怎么报复陈三郎。
十天前,罗大郎在青窑的沙堆里无意间发现了干尸,本想着直接报官,但转念想他若报官之后,衙门封了青窑,青窑有死人的事儿被宣扬的四处都知道,便耽误了人家做生意。到时候报官的自己必然会被东家给记恨上,他哪里还能继续在青窑做工有钱赚?
于是罗大郎就干脆假装自己没发现这三具干尸,等回头谁倒霉再发现了,那就让那人折腾去,反正他不管这闲事。
但这之后没多久,罗大郎听人说陈三郎张罗生辰宴,请了青窑里所有的同龄人,唯独没叫上他。罗大郎更加生气,越发想狠狠报复陈三郎,于是就想到了这三具干尸。
“我把这三具干尸拾掇都好了,给他们换了衣裳,撒了猪血,让他们看起来像鬼一样,更吓人。等两天后到陈三郎生辰的时候,就可以给他找晦气,吓尿他们了。谁知这空了这么久的宅子,突然就卖了出去,突然就搬了新人家入住。”
罗大郎被打得措手不及,他倒是很想把三具干尸运出来想办法处理掉,奈何这两日闻家一直有人,他不得机会下手。
崔桃等人随后就带着罗大郎前往青窑,令其指认了发现干尸的地点。
青窑常会用到沙子用来制砖,所以砖窑边总有一些沙堆。罗大郎发现干尸的地方,就是在青窑一座废置不用的砖窑旁边。那里原本有个土坑,后来才堆沙。再后来这座砖窑不用了,旁边的沙堆也没人去管,渐渐沙堆就有些平了。
那天罗大郎偷懒,跑来这里偷偷方便,结果‘水冲沙’的时候,见到了一根干枯的手指,随即用手挖了两下看看,便瞧见是一具干尸。当时,罗大郎并不知道有三具,先吓得跑了。
后来他折返,打算拿干尸吓唬陈三郎的时候,一挖起来才发现竟然有三具。因想到多一个就能更吓一吓陈三郎等人,他便一不做二不休,都给搬走了 。
王钊等人听说罗大郎竟然为了吓人,这么搬尸折腾,不禁感慨这孩子既胆子大,又太幼稚。为此犯罪做大牢,挨板子,未免太不划算了。
“有句话说的好,‘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你在他年岁的时候,就没有像他这样?一冲动就想上手,跟人锱铢必较?”李远反问王钊。
“倒也是,不过我可不会嘴贱地说人家鸟儿小。”因这话不大好听,王钊特意小声地跟李远提。
“说不定是真小呢,人家只是说了实话。”李远道。
“真小也不能说小,男人没有小,只有大,真大!甭管是什么,夸大就高兴,这是男人!”王钊悄声纠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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