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饮——昔日(35)
是他们自己要赔的,怎么又反悔了。
顾执眼看气氛不对,心想算了,好男儿能屈能伸,刚要开口道歉,就看见江初从书包里翻出几张红色纸币,大概有一千块。
他把钱塞进赵一成的手里。
顾执看见赵一成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接着脸变成了猪肝色。
他听见江初说:够赔了么?然后就被人拉回座位。
大部分人目睹了这一幕,都哑口无声。
别看了,老师等会就来了。李茂冲周围说了一声,他这一句话像是遥控器上的播放键,瞬间教室里有陷入了嗡嗡的嘈杂声里。
只是交头接耳的议论对象都变成了他们三。
顾执被人拖来座位才从刚刚突发的一幕里走出来,他抬头去看另一位当事人,赵一成倏然的立在教室门口,前排的几个同学窃窃私语,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他,而他傻傻的站在那里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逆光里,他的背影和周围的议论融为一体,顾执一刹觉得他挺可怜的。
其实道个歉也没什么。顾执拉回目光低声咕哝了一句。
什么?江初其实听见了,但他下意识的又问了一遍。
我说其实......转过头的时候江初正在把书包里的东西往外拿,他想起为着他一句道歉,江初赔进去一大把钱。
这样一想又觉得这句马后炮说出来有点伤人,他耸耸肩换了个问法:你书包里放那么多钱干嘛。
总不会是江大仙早就算到这一幕,提前准备的吧。
家里给的生活费。说着他转过头问顾执:你没有么?
也对,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要住校了,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晚顾茜也给他塞了个信封,说是他生活费,不够给她打电话,再让顾卓威再给他送。
哦,有的,我找下。顾执翻了翻书包,果然找到了那个信封,里面躺着一叠毛爷爷,顾执数了数,两千。
他有些茫然的拿在手里,想到刚刚江初从书包里拿出来丢给赵一成的那些钱,心想应该也没数就直接给了。他把自己信封里的钱分出了一半,放在江初桌上。
后者皱眉顿了一下:你干嘛?
顾执想开句玩笑说,包养你,但又觉得江初身价不是他能养得起的。于是笑着说:你生活费都折我面子上了,我的分你一半不是应该的么。
他这样说的时候嘴角弯成了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
江初侧头,看见他压着笑容的眉头轻轻挑了一下,少年气氤氲在他的眉眼里,成了那年夏末最浓墨重彩的一幅画。
不用。江初瞥了一眼顾执桌角上那张不知道被哪个女生事先粘贴好的课表,翻出了一本物理课本,把那叠毛爷爷推回隔壁。
那你吃什么?靠仙气吊着?顾执收起笑容,刚想赌气说一句不要就丢了。结果就看见江初忽然倾身侧过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还是你养我吧,我想提前感受一下饭来张口的感觉。
他当然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在课堂满座的教室里小心地提醒,就像是寻找某种别样的刺激,既新鲜,又特殊。
顾执挑了一下眉,隐晦又明朗的勾着江初的肩膀得意的说:小爷有的是钱。
江初愣了一下,瞥过脸想说什么就看见前座两人突然回过头,生怕别人没听到似的嚷嚷着:我靠,你两有说什么悄悄话,江初你笑什么?
没有。江初立刻收起笑容否定。
许景冲李茂挤眉弄眼:你看到没,江初刚刚笑了,为什么失去金钱还能笑出来。要是我肯定找个没人地方躲起来哭了。
顾执笑着附和:因为他仇富,视金钱如粪土。
许景顶着一双不可思议的大眼睛瞪着他们,说:把你的粪土交给我。说着伸出了手,江初二话没说把他爪子拍开,看了一眼门口说:老班来了
许景一听到贺雯,就跟老鼠听到猫叫声,连确认都来不及,就耸着脑袋转了回去。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教室里依旧吵吵闹闹,还有后面传来顾执肆无忌惮的笑声。
许景当即又转过头跟顾执抱怨:你把同桌带坏了,江初都会骗人了。
刚想伙同顾执一起讨伐江初,就听见江初又说了一声:老班来了。
你当是狼来了?还想忽悠我,下节物理课,老班来干嘛,信你我是你孙子。
然而他只顾着想江初这孙子在骗他,没注意到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的声音,自然也忽视了缺席了一个暑假的高跟鞋的节奏声。
贺雯踩着高跟鞋,哒哒的走进教室,鞋子的声音比上课铃还要有效,远远的就给这群猴孩子下了一剂哑药。
所以当她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整个班只有许景那作死的顶风作案,扭头把正面朝后,给贺雯留一个不羁的后脑勺。
顾执想开口提醒他一句,抬头看了一眼江初,默默地闭嘴了。
顾执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刻意的特别明显,全班都明白那声咳嗽是什么意思,偏偏他想提醒的那个人不明所以。
许景抬了抬下巴对顾执说:他快要上天了。
我看你才是要上天了。贺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厉声问:许景,开学第一天你就知法犯法?
许景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还好李茂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他连忙翻开物理课本,假装出自己回头是在问题的样子,但贺雯火眼精金,根本不信。
行了别装了。贺雯毫不犹豫的拆穿他:开学第一天放你一码。期末试卷你连作文都跑题了,重新写一篇今天晚自习交给我。
许景想死。
那都过去一个暑假了,他试图想让贺雯收回成命放他一马,老老实实的道歉:我错了
可惜贺雯不吃他这套,敲了敲他的桌子,警示全班:远远就听见你们吵,整个知行楼就你们最闹腾,比高一那帮新生还闹,都给我老师安静待着。
说完又踩着高跟鞋朝教室外面走。
许景站在座位上愣愣的看着贺雯的背影,刚才他悄悄看了一眼贺雯手里的教案,是高一的某门副课。
应该是她去高一上课路过二班,被江初眼尖看见了。
许景背着身,朝后座举了个中指,不知道后面的哪位在他手指上画了几笔,他猛地收回手,看见那根手指被人画了个得意的表情。
许景当即就想到刚刚自己说的那句信你我是你孙子配合上着个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
不过没等他再次回头,物理老师就拿着教案进了教室。
上学期的物理考试全班都考得很好,没什么特别大的失误。包括顾执在内有几个人都拿了满分,钱毅没有贺雯那股令人封风丧胆的劲儿,更没有拿那张试卷做文章,直接切入主题,开始讲新内容。
刚开始进入上课状态,不少人都还沉浸在假期的闲散没适应过来,钱毅好几次拎人起来回答问题,都遇到了答非所问的情况。
半节课过去,二班有一半的人都被点了名,乌泱泱的站成一片。
这其中包括好几个班干部。
眼看快下课了,顾执随手拿起手边的草稿纸,在一堆乱糟糟的数字间,找了个空地方,写了道题推过去。
江初倪了一眼,是钱毅写在黑板上的那题衍生的一道题,这道题他刚好在练习册上看到了,觉得很有意思,江初本来以为顾执也要学许景顶风作案,上课给他传纸条,发现自己想多了便伸手捞过来,习惯性地计算。
只不过算到一半他才发现,顾执给他的这题里,已知条件不够,漏了一句。他以为顾执写错了正想提醒的时候,抬眼却看见顾执一脸看戏的样子等着他。
故意整他。
钱毅拿着教案一圈兜到他身边,垂着眼皮看了一眼江初的草稿纸,毕竟是老教师了,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
他弯下腰,微微倾身,拿起江初桌上的笔,在旁边做了个标记,提醒说:缺个条件。
江初哦了一声,就在顾执以为他要乖乖听讯的时候,江初忽然冲钱毅指了指顾执说:我知道,是他的。
顾执:......
不管什么关系,江初这个人还是热衷于甩锅。
顾执啊钱毅顿了一下说:难怪会看错。
顾执:......
江初没忍住笑,钱毅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改口说:这种题缺了条件就找不出隐藏的条件,后面怎么计算都没有结果,顾执不应该会写错。
顾执:......
刚开学,没适应。
顾执尴尬的笑了笑,扯了个谎。
总不能说我是故意的吧,理由呢?坑人没成害了自己?
班上大部分人都还没有彻底从假期氛围走出来,所以他这种鬼话钱毅自然是深信不疑,十一月份就要物理竞赛了,赶紧进入学习状态。
顾执点点头,我保证。
第43章 冲突
江初说感受一下饭来张口,就真的坐等被顾执投喂,并且毫无负担的准备吃垮他。
刚开始的时候顾执还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有我口饭吃就少不了你一口汤。
那阵仗颇有些两人私奔的意思。
顾执平时花钱没什么概念,摸清江初口味之后奔着他的喜好买,就没考虑过开源节流的问题。
一个月还不到,眼看口袋里的毛爷爷从四位数变成三位数,毛爷爷衣服从红色变成绿色。
毕竟不是真款,实在是捉襟见肘了,顾执索性直接摊牌:地主家余量不够了,咱两要贫贱夫妻百事衰了。
江初正低着头查个陌生的单词,闻言诧异了片刻,抬眸的瞬间狭长的眼尾向上扫出一抹弧度,没钱了?
顾执诚实的点点头,乖乖的掏出口袋里最后一张50,皱巴巴的一张纸币被顾执捏在手里篡着,模样颇有几分凄凉。
那用我的吧。江初放下词典,顺手拉开书桌的抽屉,从杂志下面翻出个鼓鼓的信封,上周杂志社寄稿费了,差点忘了。
顾执有点窒息,他想说那你怎么不早说,但没等他开口,江初就又说:都给你。
那你呢?顾执问。
继续饭来张口。江初说。
其实也不全是忘了江初瞥了一眼门外,去食堂吃饭的同学这时候还没回来,他继续说:想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电影里常说人只要物质匮乏了,身边的人都会离开。他们这个年纪自然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江初觉得说的不对,比如江旭阳*质上就很丰富,他还是想离他远远的。
所以这种定论放在他和顾执身上,他又不确定对不对,私心其实很想闹一闹,如果真是那样,那他也能在雾霭霭的路上探索出一条未来可以为之努力的路,而不只是被人挂在嘴上羡慕的第一名虚衔。
什么意思?顾执看了一眼鼓鼓的信封,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江初,迟疑片刻难以置信,你耍我呢?
显然对于顾执来说想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这种中二的做法是他不能理解的。也许就像别人说的,放在以前顾执可能会理直气壮的说上一句现在看到了?能忍到你难以想象的时候
但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疑惑,那就是江初为什么会生出想看看这种奇怪的想法,然而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不是。江初的洞察力很强,他一眼就看出顾执情绪不对,想解释几句,但他又实在是词汇贫乏,觉得想意思无法表达清楚。
他声音忽然低下头,不说话
怎么可能会耍你。
其实顾执的情绪也并非没有一点来由,因为成天都在一起,他发现自己时常放肆起来,习惯性的用一些套路强迫顾执说喜欢,说保证,说绝对。
尽管每次顾执都依着他,但他显然是不满足的。
其实江初很清楚有些话出了这扇门就什么都不是。而顾执什么事都让着他,哄着他,渐渐地他就习惯了被让而忘记了这种下意识是被什么力量支撑的。
江初沉默的看着顾执,终于还是低了头,他的表情一旦静下来,就有种淡漠的感觉,连他自己没意识到,在旁人看起来,其实是很冷淡的,会让人心里徒然一惊。
生气了?顾执心软,见不得人这样,就算是不相干的人,他也会于心不忍,何况那是江初。
他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眼间就从有点生气变成我是不是有点过了。
我错了。他飞快的在江初的嘴角亲了一下。
这个歉道的毫无真诚可言,纯碎是出于情感意识。
你大人不计小人......顾执正打算像往常一样,话说一半却被江初截了胡。
我是不是挺麻烦的?
啊?顾执有点懵。
倒挺有自知之明的,顾执想开玩笑说是啊,可不麻烦吗。但江初脸色明显不对,这玩笑开不下去。
没有啊,你说什么呢。顾执试图调整一下这怪异的气氛,但江初不配合。
不是,你怎么了?顾执有点莫名,心说不该是我生气么?他伸出手勾着江初的脖子想像平时那样捏他的耳朵,却被他让开了些。
我刚刚跟你闹着玩的。说着他又把话题引到那叠毛爷爷身上:这是上次你说很难画的那个稿子的稿费么?有这么多啊,咱两就算以后失业也饿不死了。
他说的时候很轻松,但心里其实并不然。
这是哄小孩的语气,乍听到的时候很兴奋,但听得多了就知道真假。
原本只是无意的一个举动,却因为特殊的关系,演变成一场事故,谁也没想事情会偏离轨道,越走越偏。
顾执愣了一下,忽然噎住了。
江初对他来说是别人不一样的。
他会担心很多人,他有很多朋友,许景缺心眼但很讲义气,李茂是帮着他最先融入这个班级的,就连苏诺和崔文君都借着请他帮忙让他给大家讲题来拉近关系,还有顾茜,他担心顾茜身体,为了让她少操点心,每次他试卷上的分数都是很漂亮的连笔,这些是他努力就能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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