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饮——昔日(23)
顾执:......
还有这题。他接着画圈:周敬(化学老师)单独拎出来在黑板上讲过。说着还不忘记帮他回忆,指着黑板右边说:就在那个位置。
顾执:......
还有...江初正要继续往下说,被顾执打断:我知道,我知道。
所以,你哪里不明白?江初颇有点看戏的姿态,仰在座椅上看着他。
因为是信口开河的,所以顾执一时并不能想到什么具体的问题。他索性把那张试卷拿出来铺平,然后抽出一张草稿纸搁在一旁:要么你把昨天的扣分的题都给我讲讲,我争取下次考试跟你一块能凑成二班双子星?
顾执尽所能的扯,江初尽量信他的鬼话。
顾执没有正儿八经的请教过江初,没想到他进入江老师的状态还挺快的。
因为给顾执讲了一中午的题,他暂时把江旭阳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而在之后的整个下午,顾执总有事没事就找,刻意的的程度不亚于上午,尽管疑问,但江初还是不厌其烦的有问必答。
期末考的最后一个星期,高一高二都进入高强度的备战氛围,和六月的艳阳一样热烈,当然快班的学生在焦躁之外还多了一份隐隐的期盼。
每年的期末考结束,全校前五十名的学生都会进入校荣誉墙,直到下一学期期末考试为止,名字都会保留在学生必经之路的光荣榜上,排面不可谓不大,而前五十名基本市场被四个快班承包的。
顾执开玩笑说,你要是期末也能霸榜第一,我暑假倒着写五套化学练习。
江初眯起眼睛,然后认真的从笔袋里挑出三支笔给他,不轻不重的说:练习册自己买,笔我提供了。
顾执发现江初气人很有一套,有时候不动声色,有时候虚张声势,但结果都很显著。
大多数时候顾执都被江初气的抓狂,而他自己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面无表情的样子冷眼旁观,偶尔还怼上一句,万分可恶。
时间就像古树桩上的年轮,一圈连着一圈的堆积的越来越密,埋头做题的时候,浑然不觉过得慢,为了一句二班双子星,顾执一个星期下来居然瘦了四斤,他第一次有种除了睡觉就是学习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快要升华了。
夜里刷完题,洗完脸出来的时候,他不禁扪心自问,我这又是何必?然而问完还是会爪耳挠腮的继续刷。
因为不想食言而肥,以至于他在期末考试前一夜做了一整夜的噩梦,他梦见牛顿问他为什么不吃苹果,还梦见《逍遥游》里的鲲变成美剧里的食人鱼,追着他撵,最后梦见在南川一中的政教处,西装笔挺的男人边打电话边冲来往的行人微笑,他觉得瘆得慌,醒来的时候满头大汗。
睁开眼的瞬间,他还没把梦境和现实分开,盛夏的夜里,他房间里的空调大的很低,整个人裹着一条薄被子,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其中,直到捂出一身汗,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最后那个画面有几分熟悉
那天他从食堂给江初转完账就直奔政教处。
政教处走廊两边是高大的玻璃窗,因为不挡烈阳,所以巨大的光斑透过它会直接落在地面上,人站在那里的时候,影子会被拉的很长很长。
那天顾执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除了贺雯之外,还有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抬头看见顾执进来几不可查的冲他笑了笑。
顾执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点面熟,但他用又确定自己是没见过这个人的。
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顾执站在贺雯办公室门口,听见西装男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跟贺雯打了个招呼就出去接电话了,临出门的时候顾执听见他冲手机那边说了一句出口货运理赔单子什么之类的。
他想,现在卖保险的都敢到学校推销了么?
他出门后,办公室里只剩两个人,贺雯简明扼要的跟他聊了聊他最近几次化学考试的事情,善意的提醒他千万不能偏科,否则高考会出大事。
顾执一一应声,他离开政教处的时候,那个男人还在走廊里接电话,看见顾执的时候抬眸又笑了笑,然后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尽管刻意,但顾执还是不小心听到了江初两个字。
语气明显跟刚出来的时候接的不是同一个人的电话。
他忽然有点明白刚才第一眼看见这个人的时候那种熟悉的陌生感是怎么回事,不知为何,他虽然一丝不苟,但顾执的直觉就是忐忑。
温和的语气里明显有着某种让人透不过气的强势。
他下楼的时候脚下是飘的,像是踩在软踏踏的棉花上,他只在路过的时候听到两句前后不搭的话就总结了个结论。
江初他爸赶他住校。
他不清楚电话那头的江初是怎么回应的,但以江初的性格,想也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他想如果换成顾茜,通话的也不不是江初而是他,他会怎么回呢?可惜他不是江初,也没有如果。
到一楼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其实楼下是听不见楼上任何动静的,但从江旭阳的表情里,顾执觉得自己听到了两声讪讪的笑声。
他低下头几乎是跑着去食堂的,在门口的时候遇上从便利店出来的许景和李茂。
听了许景和李茂的话,他掉头匆忙的往知行楼方向跑。
因为跑的急,他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然后浓烈的树荫下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江初不知道看着什么在发呆。
第29章 期末
曾几何时,顾执也是校年级大榜上有头有脸的人,现在拿到试卷他居然有种壮士上战场的胆怯。
其实他成绩很好,只是这几次单科分数拉胯了点。
本来对于自己这段时间变态的训练方法已经有了十足的信心,但到临了拿到试卷又生出几分复杂的情感。
这种屡败屡战的过程令人抓狂,但同时他又迫不及待的想验证自己的修炼成果。
自从江初答应帮他看看那之后他每天课后的活动便单一的丰富起来。
时常顾执前脚刚跟许景出门,后脚就被拎回座位上刷题。
是他自己让人帮忙的,又不好再做出言行不一的事。
当然江初也有私心,他希望自己能帮顾执,但就他而言,拿得出手的除了成绩,也实在没有其他的了。
化学是最后一门课,考完还有一节班会课,这种下了战场就要进宫面圣的折磨让一众学生直呼变态,但南川一中每年的本科升学率也一样会让其他学校咬牙切齿的直呼变态。
铃响的时候教室里一阵躁动,顾执习惯性地写完试卷最后再填姓名,在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字钢笔绕着手指转了两圈。
和平时考试不同,期末考试时间到了就走人,试卷铺在桌上,监考老师在所有人离开教室后开始统一收卷。
铃声一结束,所有教室的前后门都乌泱泱的涌出一大批人。
大家习惯性的交头接耳,一考完就讨论,什么题有过类似的题型,什么题难度直逼竞赛。
然后在啊的一声惊叹过后,紧接的不是幸好我选了C就是靠,我就错了一小步。
许景出了名的腿长,大家都鱼贯而出的时候,只有他鹤立鸡群的站在教室门口跺脚。
顾执和江初一前一后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铁青着脸跟崔文君说不是吧,我最后一个符号写错了。
顾执正要开口的时候,许景拦住他:考完不讨论,这是对同学最起码的尊重。
顾执翻了翻眼皮,话到了嘴边又没说。
走了,我快饿死了。许景催促着身后几个人:这两天考试考得我四肢乏力,今天必须得补回来,我们就去校后门那家蹄膀脑花汤,我妈说吃啥补啥,每人一份我请客啊,都别说我吃独食。
顾执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妈也没让你考完再补吧?
期末考最后一天食堂不供饭是一中的老规矩了,基本考完试的学生中午就回家了,只有二班这么变态把班会放在下午,莫名的要多逗留半天。
知行楼的长廊里挤满了人,都往同一个方向涌,江初皱了皱眉,听了许景的话有点想打退堂鼓。
哎,你也不问问人忌不忌口。顾执朝身后看了一眼,笑着说:你确定他们能接受?
他大概是说江初,但许景回头只看见苏诺和崔文君在惊恐的摇头。
额,你们随意。
顾执抿了抿嘴唇,刚想说江初肯定也不能接受,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身旁冷幽幽的传来江初的声音:我不去了
顾执回头看见江初耳朵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塞进了白色耳机,大概是屏蔽周遭的聒噪。
顾执偏过头,明媚的光影落在他轮郭分明的侧脸,浓密的头发上透着刺眼的光亮,他微微一愣,自动往后推了一步,立场明显。
你们...许景抬了抬下巴:生在福中不知福,随你们意。
但他们最终还是去了,因为食堂不供饭,学校周边的餐馆都排起了长队,只有许景说的那家店有位置不用等,但补脑的东西只有许景一人点了。
十几岁的人,没有谁会承认自己需要补脑,二百五除外。
等到吃饭的时候,苏诺借口透口气出去买了几瓶可乐。
前台的服务员告诉她罐装的冰可乐来不及替换,只剩最后一罐,其他冰的都是瓶装,苏诺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说,那麻烦你给我们送几个纸杯进来。
期末聚餐,最是热闹,又逢暑假竞赛和补习班的大热话题,大家都在讨论竞赛的方向,还有接下来一周的假期怎么放肆,小桌上充斥着青春的气息。
在纷杂混乱中,服务员拿着纸杯进了门,苏诺把可乐分别倒进杯子里,从离得最近的崔文君开始,一杯一杯的递给他们。
分给顾执的时候正好杯子不够,她顺手把那瓶罐装的递过去,她的裙摆在空调房里一掠而过,脸上的微红胜过粉裙。
微妙的变化,旁人并没有发现,顾执余光看了一眼桌角的那罐可乐,不知怎么心里徒然的晃了一下。
他那点细枝末节的变化尽数落在江初眼里,以顾执的个性要么就是假装不知道,要么就是打哈哈掩饰。
眼看顾执正要双管齐下,江初有些不悦捞起桌上的手机,沉声说:我出去买瓶水。
然后在五六双瞪大眼的注视下,顺带把顾执一并拖了出去。
他想说这不是有可乐么,还买水干嘛?但江初铁了心要出去,想也是多余问。
然而许景就没顾执这么有眼力见,他开拦了一下说:你叫服务员拿一下不就行了,马上就吃饭了。
谁知道江初脑子一抽,脱口而出:我消食
顾执:......
听到开门声,许景才反应过来,他对同样郁闷的李茂说:还没吃饭,消哪门子食,我看他就是想跟顾执两人吃独食不带我们。
他们两很快就回来了,还真一人手里拿着一瓶水。
饭间,许景问了顾执一句:你补习班定了么?
应该还没有。顾执来南川满打满算才一学期,况且这种事一般都不需要他操心。
那你呢?许景偏过头又问苏诺。
苏诺想起上次跟顾执说的话,被问起这个问题不免抬眸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对许景说:还没有。
许景抬起头,拿起手边的纸巾擦了擦嘴,嘿嘿笑了两声,说:都没有吗?那我们到时候就约定一起呗,我表哥的高中同学暑假回国,他和几个朋友准备开个补习班,现实版中国合伙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许景那边卖力的吹捧,顾执怀疑他拿了人家的好处费。
几个人犹犹豫豫的都在等谁第一个开口。
江初,你呢?
顺着许景的话,大家都把目光看向江初,没想到许景会cue到自己,江初不自在的说:我不需要。
果不其然,还是那个仇恨一拉就满分的江初。
顾执悻悻的喝了一口水,抬眼的时候刚好对上苏诺的视线,瞬间想起了苏诺先前跟他说过的话
反正都要去补习班的,你到时候去哪里,跟我说一声呗,我......和崔文君就直接跟着你选了。
想到这个,他忽然有点尴尬。
你需要。顾执蹙起眉头,脱口而出。
因为这话接的太过自然,而对象又是江初,另外几个人倒吸一口凉气,齐刷刷的盯着顾执看。
我的意思是,老班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顾执朝旁边的许景递了个眼神,试图让这二百五接话。
许景的大脑向来对重要信息不存备忘,但李茂反应快:任何时候学生的第一要紧就是学习,还有高二高三在等着你们,高考时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快别说了,好不容易才考完试。几个女生揶揄着:学委又假传圣旨了。
哈哈,能者多劳嘛有人附和着。
一群人拍桌狂笑。
顾执低下头小声说:你真不来么?还是你有出去的计划?
不难理解,他们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是叛逆期出头的时候,悠长假期计划着和朋友出个门,逃离学校和家长实在是在平常了。
但是江初......顾执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这货恐怕不可能有朋友的,家长也.......
果不其然,接下来他就听到江初不冷不热的说:不出去。
江初这个人看起来深不可测的样子,其实都是虚的,在同级生里,恐怕没有人会比他更加直白简单了。
那你为什么不来?难道你不想跟我们一块?
江初:......
这说的什么鬼话,要是几个月前江初肯定想也不想的就说:不想。
只不过那时顾执大概也不会这么问,他觉得顾执如果放在古代一定是那种善于洞察人心的权臣,能在纵横交错的一堆人面前,不动声色的逼你说出他想听的话。
江初的表情一时之间跟吃了馊饭没什么两样。
顾执暗自笑了一声,很轻,但耳聪目明的许景听见了,他凑近,目光狐疑的两人之间来回辗转,疑惑的说:你两又说悄悄话,不行,我也要听。
顾执:没
许景见他不配合,拉过椅子靠近,伸手就勾住顾执的脖颈:还不承认,一桌人都看见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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