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间——朱砂(59)
如果换了是别的事儿,眼镜男也不会这时候打退堂鼓。他们都是枪林弹雨里滚过来的,无论是对着人或者野兽都不会有半点退缩,可是这次不太一样。
贺茂川看出了眼镜男被自己压了下去,也见好就收:你这两个兄弟不是已经好了吗?这一个就算现在送出去,他的腿也完了。
要不是你说这湖里芙蓉一句话说到一半,气冲冲地扭过头去。说起来他们也不是完全相信了贺茂川的话,也有警戒,但谁能想到那怪鱼会把自己埋在泥里一点儿痕迹不露,然后等他们都捞完了鱼转过身去才发动袭击,简直好像有了智商一样。
我现在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目标了。贺茂川没有理芙蓉,只跟眼镜男说话,就在饶山一带。只要抓到了辟寒犀,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去,剩下的一半钱我立刻会打给你们。看了一眼少了一只脚,脸色苍白的伤者,他又补了一句,我还可以再加一成,就算给这位兄弟的手术费。
眼镜男紧紧地抿着嘴,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这两个兄弟还要休息一下。铁塔和耗子吃下箴鱼肉之后确实已经在好转,但两人的身体还虚弱,尤其是上吐下泻了一夜的耗子,现在腿都是软的,站都站不起来。他可不打算把人扔下,看贺茂川的样子,也不会特地回来接人。
吃过饭,我们再走。贺茂川看看地上躺着的三个人,也松了口,鳙鳙鱼的肉是可以吃的,我们吃顿饱饭,然后去抓住避寒犀,之后你们就可以拿着钱回去,随便享受了。
居然妥协了?邵景行站在一边颇有些失望。他是很希望眼镜男跟贺茂川打起来的,但很可惜,看来眼镜男在山海世界里明显底气不足,不敢跟贺茂川硬杠啊。
那就吃饭吧。贺茂川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模样,指挥络新妇下水去把之前被芙蓉打死的那条鳙鳙鱼拖上岸。虽然被箴鱼吸去了不少血,但还能割下不少肉来,箴鱼也可以煮汤,会比生吃要好得多。
之前煮的汤吊在火堆上,不知被谁给踢翻了,石哥把锅往邵景行手里一塞:打水去!这会儿谁也不愿意往那湖边靠了。
你妹啊!邵景行不情不愿地接过锅,左右看了看,往流入小湖的那条河道走过去这小河清浅,里头是藏不住大玩艺儿的,要比到湖边打水安全多了。而且,他也很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跑路。真要是跟着贺茂川去了饶山,不是被成群的异兽啃了,就是贺茂川发现他在说谎,让那只络新妇拿他充了饥,他不能跟着去送死啊!
唉,霍青还不来,难道他只能想办法自救了吗?
第58章 给你加点料
的确没有人跟着邵景行,但他走到河道旁边打水的时候就看清楚了,这一带有草,但树木稀疏,想要在这儿逃跑,他得在草丛里爬出至少两三百米,前提是这段时间里没人想起来找他。
怪不得贺茂川那王八蛋不叫人跟着他呢!
邵景行在河道边上研究了半天,才爬上一块石头打水。刚刚把锅从水里提上来,忽然听见身边草丛窸窣有声,一个鸡头探出来,上面那张栩栩如生的人面盯着他,一张嘴:凫徯!
妈呀真是想啥来啥,要是霍青也能这么想想就来该多好!邵景行松开紧握的拳头,叹了口气:是你呀。你不是在鹿台之山吗,怎么又飞这儿来了?还是赶紧走吧,别让他们看见,把你做成叫花鸡吃了。
叫花鸡!邵景行脑门上忽然又是叮地一声,想起了当初霍青说过的话凫徯并不是见则有兵,只是它的肉吃了之后会让人心绪烦躁,容易动怒。
对不起啦邵景行喃喃地说,看着在他脚边探头探脑的凫徯,伸出了罪恶的黑手,就算你为世界和平做点贡献吧
这什么东西?眼镜男第一个发现邵景行一手端着盛满水的锅,一手拎了一只鸡走回来,开口就问。
邵景行把头都被砸烂的凫徯丢在地上:刚才打水的时候看见有只鸡,试着用石头砸了一下,居然真打到了。这个可以做叫花鸡的。
叫花鸡?司机眼睛先亮了一下,你会做啊?他们带进来的都是真空包装的压缩饼干和脱水蔬菜什么的,即使加了调料包,煮出来的味道也就那样。那个鳙鳙鱼的肉已经在火上烤着了,但散发出来的气味也是一股子土腥气,跟煮的箴鱼汤一样,闻闻就叫人倒胃。
这是鸡?贺茂川却皱起了眉头,山海世界里的东西也能随便吃?
我朋友说,没有变异的就能吃,虽然营养上差点,但味道跟外头的差不多,可能还好吃点。邵景行一脸真挚,这个,至少比那些鱼好吃吧
他说的这种情况,贺茂川却不是很清楚了。毕竟他不像特事科的人,需要频繁进入山海世界,有时还要在里面停留很久。对他来说,进入山海世界48小时已经是最久的纪录了,自己带食品完全可以解决问题。
当然,山海世界对食品的腐蚀问题他是注意到了的,但基本上真空食品还是能抵挡一段时间,所以他只把这种腐蚀当成了食品容易腐坏,并没有研究得特别深。
至于山海世界里的生物,他当然是从来不吃的,这样就可以杜绝所有问题了。而且他自小得到的教导就是淡泊嗜欲,可以说,除了贺茂家族才是第一阴阳师家族之外,他基本没有什么强烈的欲望,口腹之欲就更不必说了。
因此,他也就不能理解邵景行所说的好吃所以打回来吃的想法,只是皱了皱眉:不许吃。扔了。
可惜他现在的威信已经因为两次判断错误而下降了许多,这话一说出来,石哥这边的人首先就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只是不敢出声反对而已。
邵景行一脸委屈:为什么啊?鱼能吃,鸡为什么不能吃?他指了指躺在火边的几个伤病员,这几位伤的伤病的病,都得吃点啊。鸡,再怎么没营养,也比这些鱼强。
贺茂川脸色阴沉下来,司机已经悄悄捅了捅邵景行:这个叫花鸡怎么做啊?他们是喝酒吃肉惯了的,这一天东跑西颠的还得吃那些干巴巴的压缩饼干,早受不了了。
邵景行小心翼翼地看了贺茂川一眼,回答司机:先调点泥
这两个人自说自话的就开始做叫花鸡了,看着石哥等人都神情发馋,贺茂川只能往旁边走了几步,不再理睬了。刚才他也看过了,这东西看起来就是只个头大点的公鸡而已,看不出什么毛病。
腥不拉几的鱼汤没几个人喜欢,倒是邵景行从火堆里扒出那个泥团子的时候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已经烧干的泥团在地上一磕就往下掉泥,顺带着把鸡毛也都带了下来,顿时一股香气喷出来,闻到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多闻了两下。
这么香!司机已经在搓手了,你还真会做啊!以前在杭州吃的荷叶鸡都没这么香。
邵景行一边往下扒泥,一边说:荷叶鸡本来就是清淡的做法。再说外头用的鸡都是养殖鸡,那个肉虽然嫩吧,其实没啥味儿。这个是野生的,当然香。
而且,这可是凫徯肉。根据山海世界里健康的都不好吃,好吃的都不健康定律,不好吃才怪呢!
泥壳终于都被剥掉了,露出来一只表皮被烤得油亮微黄的光鸡,香气更是四溢,催促着人的唾液疯狂分泌起来,对比一下那锅乏人问津的鱼汤,简直是天壤之别了。
谁吃?邵景行笑嘻嘻地说,不等众人开口就分配,这几位受伤的大哥,拿这鸡胸脯肉跟压缩饼干一块煮煮,就当是鸡丝粥,好消化。好在这鸡大,其余的肉大家都能分几口。
眼镜男从头到尾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会儿忽然伸手把烤鸡整只夺了过去,拔出小刀切下一块扔给邵景行:你先吃!
这邵景行被那块鸡屁股烫得把手一缩,让它掉到了地上,我,我不吃鸡屁股的。妈的,这眼镜男也是个王八蛋。
你先吃。眼镜男冷冷地重复了一遍,旁边的芙蓉已经拔出枪来对准了邵景行,好像他不吃就准备给他一枪似的。
邵景行环顾周围,刚才还热切地盯着他剥泥的石哥等人也是一脸冷漠,显然都是打算要叫他先吃的。
一群王八蛋!邵景行只得弯腰捡起那块鸡屁股看了看:这都沾上灰了,总得给我点水洗洗说着,看向眼镜男身边的矿泉水瓶。
这矿泉水他们也没带几瓶,主要是用来洗伤口的。芙蓉立刻一横眼:河里有的是水!
邵景行嘀嘀咕咕地转过身去,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去河边把那块鸡屁股洗了一下,又拿着它走回来,一脸发愁:我从来都不吃鸡屁股
眼镜男没说话,芙蓉也只是晃了晃枪,于是邵景行闭上眼,一脸要英勇就义的模样,把鸡屁股丢进嘴里,嚼了嚼,咽了。
一群人的眼睛都盯着他,包括之前好像已经跟他挺热乎了的司机也是。邵景行再次清楚地认识到,这些人再怎么称兄道弟的,本质上也都是一群亡命之徒,而他跟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么一想,邵景行就觉得自己原来还隐约有的那一丝歉疚都没了。他把肥肥的鸡屁股咽下去,还故意做了个苦脸:太肥了不过,还挺香的。
呵呵司机干笑了一声,好吃?
当然好吃。邵景行盯着眼镜男手里的鸡,再给我一块吧?
眼镜男没理他。等了大概十分钟,看邵景行依旧活蹦乱跳,就开始分配这只鸡了。
当然,邵景行并没得到什么好东西。
鸡胸脯熬粥去了,鸡大腿两帮人每边一个,其余部位都分配到位,只剩下一个被砸残了的只剩一半的鸡头,被扔给了邵景行。
这半个鸡头被烤得干干的,连露出来的脑子都烤干了,邵景行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把它扔进了火堆。
没人理他,也没人说什么。那半个鸡头给谁谁都不会吃的,扔进火堆也是正常。当然,这也算这小子在表达不满了,但他除此之外反正也干不了什么,自然是没人会理睬了。
不得不说,这只鸡的味道确实是好,就是一只鸡实在不够十个人分的,司机把分给自己的那只翅膀吃了,还意犹未尽地四下张望:那鸡在哪儿抓的?看样子好像还准备再去抓一只似的。
铁塔和耗子身上的疫病症状虽然消退,可之前被消耗的体力和精力却一时没法补回来,都病怏怏的。现在喝这加了鸡肉丝的压缩饼干糊糊,居然喝了不少,脸色顿时就好看了些。
贺茂川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些人里只有他没吃这只鸡,当然也没喝那难喝的鱼汤,而是只啃了块压缩饼干看见众人不但没事,精神还好了些,脸色就更有点难看了。
但现在没人再去关心他脸色,芙蓉给那个被咬断脚的同伴把伤处又检查了一遍,转头看向眼镜男:得做个担架。这种伤,即使有拐杖也是没法自己行走的。
贺茂川已经等了半天,这会儿听说还要做担架,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还要多久?
芙蓉对他已经半点好气都没有了:不知道!
贺茂川已经要等不了了:找个人背着他!太阴没法带担架过去!那是要空间传送的,以为是去野营吗?
芙蓉现在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就无端地烦躁,冷冷地说:谁背着他?我们这儿还有两个病人呢!本来铁塔是能背的,但他现在自己走路都有点打晃,哪里还能再背一个呢?
邵景行小声说:那,做担架还得好一会儿吧
你闭嘴!芙蓉猛地拔枪对准了他,再说一句废话就崩了你!
贺先生邵景行嗖地缩到了贺茂川背后,心里却乐开了花凫徯肉起作用了!
当然,这整整一只凫徯,只有那块鸡屁股是他借去水边清洗的时候用自己的异能火烧过的,其余的嗯,用普通打火机生起来的火,当然是不行的啦。
贺茂川现在还真不能让人杀了邵景行,只能伸手一拦,络新妇嗖地就挡在了前头。
往常这种时候,眼镜男是肯定要出来拦阻芙蓉的。但这会儿,他自己心里都有团闷火在烧着这次进来山海世界,他的人是主要战力,可却正是他们这边伤了三个,石哥那批一看就是杂牌的乌合之众,倒什么事都没有,这也太不公平了。
偏偏这个时候,邵景行在贺茂川背后,对司机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到底是刚刚吃了人家做出来的叫花鸡,还只给人分了一块鸡屁股。司机难得地良心发现,声援了邵景行一句:干什么,你还想杀人啊!
这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芙蓉一转身,呯地一枪司机的手臂上就血花四溅,顿时他的惨嚎声就响了起来。
这,这么火暴的吗?虽然是始作俑者,邵景行都瞠目结舌了。凫徯的肉效果居然这么好的?难怪见则有兵,这十个人分一只鸡就成这样了,这些人还是训练有素,能控制自己情绪的雇佣兵呢。要是换了战乱或灾荒时期,本来就人心不稳,再吃这么一口肉,还不马上揭竿而起啊!
贺茂川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在他心里,邵景行一直是个会把蜚虫当成焦冥的草包,又怂得很,压根不足为虑。他不让众人吃邵景行弄回来的鸡也只是习惯性地有所防备罢了。事实上,在看到邵景行吃了鸡屁股仍旧活蹦乱跳的时候,他也就认为那只鸡是没有问题的了,之所以不吃,也不过是因为没多大兴趣。
所以他现在丝毫也没有把芙蓉的暴戾往鸡身上想,只是觉得这女人这一枪是打给他看的,不说杀鸡儆猴,也是在向他示威了毕竟石哥这些人也是他找来的。
住手!贺茂川脸色阴沉得没法看,提高了声音。
可是这会儿没人听他说什么了。司机挨这一枪,石哥那边立刻就反击了不反击,等着被这些人打死吗?
石哥是第一个拔出枪来的,但他刚把枪口对准芙蓉,刚刚恢复点精神的耗子就把手一扬,一把小刀还带着没擦干净的血迹钉在了石哥手臂上,顿时他那一枪就失去了准头,擦着芙蓉身边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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