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南！
    顾思南眼睛半阖着，仿佛下一秒要重新睡着。
    他慢了好几拍才回了一声，到。
    这幅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让数学老师彻底冷了脸，他狠狠敲了下三角尺，你给我出去，补完作业再进来上课。
    顾思南愣了几秒，猛地抬起头，对上数学老师盛怒的脸，又看见前面许寒阳给他打手势，总算明白过来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
    他张了张嘴，刚想跟老师道个歉，发现对方的脸又拉长不少，估计自己再说一个字就会血压飙升气晕过去，便乖乖拿上试卷和笔走出了教室。
    趴在走廊栏杆上，顾思南看着不远处电缆上停着的几只麻雀，有些出神。
    他刚才又做梦了。
    梦境里的事，再一次成了真。
    他被赶出教室补作业。
    连数学老师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梦境成真了四次。
    第一次，他梦见被篮球砸。
    然后第二天，就真的被篮球砸了。
    第二次，他梦见写检讨，结果确实因为迟到，写了3000字检讨。
    第三次，昨天放学，许寒阳游戏险胜和他们离开教室的时间也一模一样。
    第四次，刚才。
    他直到早上，还在试图否定梦境成真的可能，然而这么高频率的梦境与现实重合地发生，已经不能用巧合和既视感形容，他再怎么想否认，都不行。
    顾思南觉得恐慌，又觉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他梦见的事都会发生，为什么他会做预知梦？
    而且，如果那些梦真的是预知梦，是不是意味着昨晚他梦见的事，未来也会发生？
    想到这里，顾思南突然汗毛竖起，胃沉甸甸的，抽搐地疼，头也跟着疼起来，熬夜的后遗症显现出来。
    捂着胃蹲下来，顾思南维持一个姿势蹲着。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
    顾思南掏出手机，是许寒阳发过来的微信。
    许寒阳：[南哥，你身体不舒服吗？]
    顾思南：[没有，站累了，蹲会儿。]
    许寒阳大概信了，没再发消息过来，顾思南背靠着墙继续蹲着，微信联系人划拉到陈珂的位置，给他发了条信息。
    顾思南：[我中午去找你。]
    这时，教室门忽然打开，数学老师板着脸站在门口，顾思南，让你补作业你在做什么？
    顾思南把手机揣回口袋里，晃了晃试卷，真诚无比，查答案。
    一分钟后，顾思南上交了手机，笔直站在窗口，老老实实拿着笔写卷子。教室里，数学老师的眼神时不时扫过来。
    顾思南就没认真听过课，对着试卷的题目，两眼发黑，只觉得头和胃都更疼了。
    上课时间走廊很安静，一点声音都能听得清楚。
    脚步声从旁边拐角传来时，顾思南正盯着一道选择题范选择困难症，徘徊在选项B和C之间。
    声音越来越近，他下意识转过头，正好跟江晟打了个照面。
    顾思南：
    罚站还被讨厌的人看见了，就有点尴尬。
    但想到昨天晚上好歹有一起打架一起进警局写检讨的战友情，而且江晟请他喝了奶茶，还非常罕见地跟他道了谢，便朝江晟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江晟似乎挺惊讶他会主动打招呼，慢半拍也点了下头。
    咳！
    教室里传来数学老师的提醒声。
    顾思南想起自己被没收的手机，立刻转回脑袋，继续陷入纠结。
    答案b。
    忽然淡漠的声线在耳边响起，顾思南诧异转过头，江晟已经走过他，进到隔壁教师办公室。
    顾思南缓缓收回视线，想了想，决定今天少讨厌江晟一点点。
    嗯，就一点点。
    一节课四十分钟过得很快，顾思南连蒙带猜做完了选择题和填空题，又借着坐在靠窗位置同学的答案，把大题部分也填的七七八八，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下节体育课，老师一宣布下课，男生们就迫不及待站起来，抱着篮球跑出教室。
    顾思南也想跑，真正意义上的跑，跑出学校那种。
    不过他得先拿回手机。
    站在教室外面等数学老师出来，顾思南表现的乖乖巧巧，双手奉上填满了答案的试卷，露出招牌笑容，老师我做完了，所以手机还给我吧？
    顾思南站了一节课，而且居然真的做了试卷，数学老师的脾气也散了不少。
    把手机还给顾思南，又想训他几句，然而还没开口，人已经转身跑了，几下就窜的没影。
    没到放学，要出学校必须要有老师批的假条，否则保安根本不开门。
    顾思南没走正门，跑到宿舍后面的枫树林。
    枫树林靠近北门，出去是老城区，四通八达的巷子，经过的人少，而且枫树林是监控盲区，平时住校的学生大晚上想出去，都那里翻。
    踩着下方的石头，顾思南的手在围墙一撑，轻而易举就翻上墙，没停留，直接又往下跳。
    稳稳落地后，他拍拍手，正打算走人，一转脸，又跟江晟来了个对视。
    江晟站在几米远的地方，逆着光，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顾思南：
    他刚才翻/墙的姿势应该是帅的吧？
    第4章 chapter 04
    跟江晟对视了会儿，顾思南朝他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顾思南有些纳闷。
    他这两天跟江晟的缘分突然飙升到百分百，走到哪里都能遇见，难道是他之前躲了两天后开始反噬了？
    江晟语调很淡，路过。
    现在是上课时间吧，你路过这里？顾思南顺口就多问了一句，问完立刻后悔，打算要走，也不觉得江晟会回答他。
    然后，他听见江晟回答了：请假了。
    顾思南迈出去的步子顿住，视线又回到江晟身上，心想自己怕是遇到了一个假江晟，不然为什么江晟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突然没了，变得这么乖，他问什么江晟都会回答他。
    刚刚还跟他讲答案。
    还有昨晚，会向他求助，奶茶谢礼，以及那句谢谢真的惊到他了。
    哦，干巴巴应了一声，顾思南想了想，又说，那再见。
    说完，他直接离开。
    但走出巷子，又走了一段距离以后，他发现江晟仍然跟在他身后。
    顾思南停下来，转身看江晟，你跟着我干吗？
    没跟着你。江晟语气没有一点起伏，表情也很淡，视线在宽阔的马路转了一圈，仿佛在说马路这么大，我只是走自己的。
    顾思南翻了个白眼。
    穿过人行天桥，到对面的公交车站，顾思南停下来。
    摸出手机查了下车，他要坐的那班车刚走，下一辆还得等几分钟，便干脆拿出耳机，插进手机开始听歌。
    没一会儿，江晟也走过来。
    他们站得不近不远，刚好间隔两个人的距离，顾思南用余光就能扫到江晟。
    大概是热，今天江晟把校服的扣子解开了一颗，正好露出锁骨。他很白，也很瘦，锁骨凹进去的弧度精致，脖颈修长，配上脸，好看的不行。
    顾思南自认为是个审美很高的人，放眼整个学校，就他自己和几个人够得上好看两个字，双手数的过来。
    江晟也在名单里。
    但觉得好看归觉得好看，讨厌依旧还是讨厌。
    江晟从包里摸出来一本本子，顾思南瞥了瞥，认出是个单词本。
    两人没说话，顾思南也不再看江晟，目光虚虚落在远处，安静地出神。
    没多久车来了，顾思南随着人流动，他不跟其他人抢，排在最后面，等人上完了，才不紧不慢上车。
    在他后面，江晟也上了车。
    江晟这还叫做没跟着？
    车里人不多，但位置已经坐满，顾思南觉得还是有必要跟江晟聊聊，问问他为什么跟着自己，干脆站在江晟身边。
    江晟手里还捧着那本单词本，神色专注。
    大概是自己眼神过于强烈，江晟没多久就转了过来，有事？
    你为什么跟着我？
    顾思南疑惑说，我们不同班，你没理由拽我回学校吧？
    江晟听完，莫名其妙看着他。
    我没跟着你。江晟难得解释说，我要去Y大。
    y大？
    顾思南抬起头看公交车经过的路线，果然在一中的后面一站，看见了Y大。
    顾思南十分尴尬。
    不过他向来是个足够厚脸皮的人，尴尬这种事也就是心里想想，半点没在脸上表现出来，非常淡定地把摘下来的耳机又戴回去，不再说话。
    公交车开开停停，十几分钟过去，才过了七八个站点。
    顾思南上节课站在走廊罚站的时候就胃疼，一节课过去好了点，这会儿又忽然重新疼起来。
    胃一疼，他嗅到车油味，开始想吐。
    大夏天，公交车里开着空调，肯定不好开窗，顾思南只好捂着嘴跟鼻子，边深呼吸边试图放轻松。
    可惜用处不大。
    顾思南的脸色越来越白，腰也越弯越下去。
    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江晟的声音，顾思南想着不能丢面子，于是努力把身体直起来，还摇头说了一句没事。
    一摇头，他更晕了，反胃也更加严重。
    这时，司机突然紧急刹车，顾思南因为胃痛和反胃分了神，没握好扶手，整个人因为惯性猛地向后倒。
    本来以为会摔在地上，他都做好准备迎接疼痛，但疼痛没有到来，他被扶住了。
    江晟箍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里倒映着他过于苍白还略带惊恐的脸。顾思南愣了会缓过来，第一反应是特码他怎么会是这个表情，太怂了；第二反应是艹，这距离太近了。
    赶紧自己站好，顾思南说：谢了。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顾思南又想吐了，不用看他也知道，现在自己脸色肯定非常糟糕。
    继续坐车，是肯定不行了。
    刚好公交已经靠站点停车，也不管到没到一中，顾思南直接冲下车。
    扶着站牌缓了许久，那股反胃想吐才压下去。
    但胃疼还在继续。
    顾思南忍了半天没忍住，原地蹲下来，一手压在胃部，低着头，准备就这么缓一阵子。
    过了一会儿，顾思南忽然感到胳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抬起头。
    江晟手里拿着一个纸杯，弯腰看着他。
    见自己抬头，他开口：喝点热水。
    顾思南有点惊讶，你不是要去y大？
    说完就明白江晟估计是因为自己脸色不好，一脸重病的样子不放心才跟着下的车。
    接过杯子喝了水，顾思南又道了一次谢。
    江晟摇了摇头，不用。
    他又问：好点了吗？
    顾思南捏着纸杯，虽然很想说自己好了，但是真的做不到。
    胃越来越疼，还是痉挛的疼。
    顾思南没说话，江晟已经从他的表情读出来答案。
    去医院。
    江晟把手伸到顾思南面前。
    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纤瘦修长，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手控能尖叫那种，顾思南愣愣地看了好几秒，才抬眼看江晟。
    江晟没什么表情，平静地目光垂落下来，落在他身上。
    顾思南到底没有死要面子活受罪，迟疑了下，就伸手搭上去，借着江晟的力气站起来。
    胃部痉挛得厉害，顾思南疼得受不了，只好转移注意力。
    你从哪里拿的水？他跟江晟说话。
    麦当劳。
    顾思南偏了偏头，果然不远就有一家金拱门。
    他又继续找话题：你不上课，去Y大做什么？
    江晟看了他一眼，或许是猜到他想转移注意力，配合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去找人。
    大概是心理作用，这么一撘一聊，顾思南真的觉得胃不那么疼了。
    绷紧的肌肉放松不少。
    江晟拦了一辆出租车，扶着顾思南坐进去以后，自己才坐进去，又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独立包装的口罩给顾思南，戴上。
    出租车的汽油味比公交车还重，顾思南没拒绝，接过来戴好，声音闷在口罩里，谢谢。
    顾思南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对江晟说那么多次谢谢。
    而且还没完。
    待会儿还得说好几次。
    先跟司机说了去最近的医院，江晟才偏头对他说：别说话，休息一会儿。
    顾思南嗯了声，没再开口。
    因为顾思南不舒服，会晕车，江晟让司机关掉空调，转而开了窗户，带着热气的风吹车厢，空气流通，顾思南没那么反胃，人舒服了些。
    他闭着眼，靠在椅背，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睡着了。
    医院不算远，只是一路遇见的红灯多，快二十分钟才到地方。
    江晟付了车费，伸手去拍顾思南肩膀。
    到医院了。
    顾思南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呆呆地跟江晟对视，没彻底醒来。
    见顾思南盯着自己不动，江晟晃了晃手，顾思南？
    司机也转过头问了句，没事吧？
    听到司机的声音，顾思南总算清醒了。
    到了吗？
    嗯。江晟点头。
    顾思南抹了抹脸，说了句抱歉，跟着江晟下了车。
    江晟看着他，要扶你吗？
    顾思南摇头。
    江晟没说什么，只是放慢脚步走在他身边。
    现在剩下不到十分钟十二点，正常挂号那边还有排队的人，江晟直接挂了急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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