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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张嘴,却被入目那冷清消瘦的脸庞刺痛了眼。那人儿不欲看她,她也就无从解释,再说不出话。
终是无力闭了嘴,将碗端到她面前,递给她,“你累了……别饿着自己,将粥喝些吧,我先出去……”
卫风吟一张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接过碗,没有吭声。褚沐柒看她不愿说话,呼吸一滞,转身出了房门。
床上的人儿垂眸看着手中的碗,面上毫无起伏。深思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六月阴雨绵绵。
两人的关系,似一点点降温冷却,随着凄凄切切的飘摇风雨,钝刀子一般将彼此之间的羁绊磨细、磨断。
这些日子,卫风吟再未与她说过话。
六月十一,卫峥嵘入了殓。卫风吟整日地忙着,即使朝中给她放了假,她亦是忙得脚不沾地。各个亲族,大小事宜,事无巨细,皆经她手。
那一袭白裙,拢在身上,松垮空荡,飘飘渺渺,看着是愈发清减了几分,叫人心中难受。
褚沐柒有意找她说话,心知她恐是心生暗结,想与她把话说开。可每回上门,皆被她有意无意地避而不见。
她怕卫风吟心伤,有心解释;然次次找上门去,又怕徒惹她厌烦。只得每日暗中跟随,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只这般远远瞧着她,才心中稍安。
“主子,这簿子……”
“放下吧,我待会儿再看。此时先去军营中一趟。”
“主子……那人……”卫左犹豫着问道,眼神扫向后方不远处,那个悄无声息的身影。
老将军夸得没错,那个人确实天赋异禀。这么些时日,敛息轻身的功夫练得是愈发地好了。
卫风吟没了声,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由她。”
两人简单收拾了下,便匆匆出了门。这几日重又放了晴,外面的日头很大。太阳挂在天上,毒辣辣地,让人眩目。
刚要抬脚,大脑中便忽然一阵晕眩。那清瘦的身影幽幽晃了两下,复又稳住。
“主子,您……”卫左担心地询问。
“没事。”卫风吟摇头,忍住不适,又继续向前走。
不远处,躲在阴影中的人心中一紧,就要冲了出去。见她又好好站稳了,才堪堪忍住停了下来。
“风吟——”一声惊呼。
却不想没走两步,那清瘦的身影忽然一顿,眼前视线一黑,便往后倒去。
——堪堪倒进那个迅速冲出来的人怀里。
依然是熟悉的气息。卫风吟勉力睁了睁眼——依然,让人安心。
眸光微散,她闭了眼,任自己陷入黑暗。
褚沐柒心疼地看着怀里的人儿。那本就轻盈的身子,如今抱起来,更是毫不费力。
她抱着她转了个身,痛不能自已,“卫左,回去!她需要休息!”
卫左看着抱着自家主子往回走的身影,忍不住叹一口气。那人近来也瘦了些许,他离主子这样近,竟都快不过尚有些距离的褚沐柒……
能做到这般,那个人,又是何等的紧张在意?
他叹口气,提气跟上。
日头一点点西移。夏日的白天渐长,卫风吟醒来时,虽已快到饭点,却仍是天色大亮。天上染着一层红边,云蒸霞蔚,颇为绚丽。
床边趴着一个人,杵着肘,支颐闭目,摇摇欲坠,似欲睡着。眼底下些许显眼的乌青,衬得整个人精神不济。
她咬了唇,伸出手,欲要触碰那人的脸颊。
怎憔悴成这样……
眼睫微颤,那人支着的肘一个打滑,顿时清醒,眼皮就要一掀。
卫风吟迅速缩回了手。
褚沐柒睁开眼,看见垂着眸坐在床头的卫风吟,欣喜问道,“风吟,你醒了?”
“嗯,”那人儿轻应一声,没有看她,“我已醒了,你既困着,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困成这样,也不知这些日子,可曾合过眼?
多日未曾与她说过话,此时听她语带关切,褚沐柒一喜。她向来是个得寸进尺的,复又问道,“那我能在这里休息一下么?”
和风吟一起歇着,必然能安心不少。
她惯会撒娇,每每拿捏了卫风吟的软处,只要开口,卫风吟无有不应的。她以为这次也能如此,睁着眼,希冀地将她瞧着,等着她心软。
被她这样瞧着,卫风吟习惯性便要动容。张了嘴,却忽地将她一瞧,又硬了心肠。
掀了被子,她一边下床一边道,“自是可以,你便在此处歇着,我军中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歇下吧,我让人去备过晚饭……”
瞧着她的眼眸一黯,褚沐柒心中微凉,却仍是拉住了她,“你歇着吧,我回去便是。军中事宜搁置许久,也不着急这一时片刻,你此时需要休息。”
卫风吟挣了挣,手腕上钳制着的手却不欲松开。纵然她已是这般姿态,那人却仍是能屡屡违了她的意愿,千丝万缕地渗透进来。
“确实已搁置了许久,所以容不得再拖下去,”她又挣了挣,终是有些无奈,“你松开我吧,我没事……多谢。”
她背对着,语气生疏客气,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多谢”,更是扎痛了褚沐柒的心。
这些日子每每被她回避,两人说话行事皆是不复往日亲密。念着她初初丧父,心中定然悲痛,褚沐柒都疼惜着,按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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