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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而然地接过甜羹,一口丝滑,下去了半碗。
丝毫没有不喜甜食的样子。
蒋悠准备了两碗,谁料全进了他的肚子。
她手中研着墨,眼神止不住飘向顾怀愚,只听他问了一句:“可识字?”
“认得一些。”
“念给朕听。”
蒋悠来这世界一月有余,整日不是歇息就是养着腿,每天有大把的时间浪费,她特意自学了文字和读音,以免被人误判成文盲,丢了九年义务教育的脸面。
擎朝统一的文字乃是象篆,归根究底还是象形字,虽然个顶个长得像鬼画符,笔画也多到她不会写,但是照着来念不成问题。
顾怀愚手里掰开茶饼,填补着腹内空虚。
他已经批阅一个时辰有余,厚厚的一叠纸张写满了政事,端得是饥肠辘辘,头昏眼花。一时没能放下手里的食物,便心血来潮叫了蒋悠来念。
“适逢擎朝初创,天平地安,风调雨顺,春耕也,当为要事之首。”
“臣闻东北地广人稀,耕力不足二分之一。”
“西南始至今日,未能迎来局部降雨。”
……
这些字一个一个敲在心上,蒋悠光念着都觉得窒息,更何况是要解决此事的顾怀愚。
茶饼难以下咽,甜羹也没了味道,他又接过奏札反复看了两遍,心事重重。
国之伊始,难上加难。
一家一户出一个徭役来修建直道已是负重,若是因天气、人力之缘故耽搁了春耕,恐会乱了社稷。民乃国之根本,能载舟亦能覆舟。
倘若倾所有人力去种地......这太疯狂了。
顾怀愚愁眉紧锁。
蒋悠长吁一口气,当皇帝真难!
尤其像擎朝这种开创统一先河的,一切都要摸着石头过河,稍微踩歪了一步,就容易根基不稳,摇摇欲坠。
种地这事刻不容缓,他怕是有的忙了。
☆、萍夫人
“簌簌簌……”
风声从耳边掠过,树叶纷飞向前汇去,脚步声声,却看不见人影。
蒋悠眼看着面前的道路交织曲回,不知通向何方。
她踟蹰不定,耳边总能响起刺耳的催促音,迷宫一样复杂的前路,不知道是谁在推搡着她前进、前进。
她想回头看看,又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胁迫。
胸腔几度起伏,畏惧之情溢于言表。
“别怕。”
突然有个黑色人影出现在身旁,声音低沉浑厚,她于惊慌中将人推开,眼睁睁看着他跌落悬崖。
蒋悠怕极了。
她尖叫一声,从梦中醒来。白芍绞了帕子,擦拭她额头的虚汗,轻声安慰着。
噩梦的起源,还是要怪顾怀愚。
若不是他杖毙了那四个宫女,她也不会受了惊吓,做了半日的噩梦。
昨日还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儿个啪啪打脸。
倘若没有白芍胡闹,蒋悠也能假装没有发生。偏偏小丫头热衷看热闹,硬是拉着她前去围观。
甭说杖毙这种刑罚,连普通的打架斗殴,她一向都是绕路而行。只不过匆匆瞧了一眼,一地鲜红,配合上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自己都会忍不住去脑补,那种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画面。
明明剪了头发做惩罚,结果还是跑不了一个死字。
“夫人的胆子忒小了些。”
白芍口无遮拦,蒋悠瞪她却于事无补。
这是一堂叫做危机意识的课程,现代社会长大的孩子,脑子里根本没有这种阶级意识——奴隶没有人权,本就可以随意打杀。
闭眼一片血红,睁眼则将惶恐收敛,早些见识到这些打杀也好。当警惕心做成子弹上了膛,就该时刻提醒着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
蒋悠呼了口气,又听白芍道,“陛下送了松吉姑姑来服侍夫人。”单看她的神情,并没有委屈或是不甘,笑盈盈地推开房门,请人前来问安。
蒋悠顿了下,是个没心没肺的。
其实昨夜里送甜羹的时候,她们一路说的那些话并曾避人耳目,这是她有意而为之。白芍纯真性直,野蛮生长,一旦入了宫门,率真就注定被压抑,天性也只能被打击。
这是蒋悠不愿看到的结果。
既然她没有带着白芍铩羽而归的信心,那就在一开始的时候,别将人带入泥潭。
只不过,她需要好好儿猜猜顾怀愚的心思。
打着哈欠便给送来了枕头,焉知不是帝王的别有用心。蒋悠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就注定比任何人都要惜命,她能接受被利用,却不能放任自己成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所以,陛下安排的人,是忠君还是忠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她到底是用还是不用?
“请夫人安。”
蒋悠抬头瞧见一个慢脸,眉头一颗小红痣,头发掺了银丝,看起来面善得很。倘若再年轻十岁,她同陛下之间的关系,可要再斟酌一番。
究竟是喜男色,还是喜良妇?
留言不可全信,但是可以八卦!
“松吉姑姑快请起,本宫起得晚了些,别怠慢了姑姑。”她一时没有忍住,恶趣味地腹诽起来,谁让家花不如野花香。
“夫人叫奴婢松吉就行。”说话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子坚韧。
蒋悠晓得等级森严,未再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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