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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着最后一锅汤出去时,戚晏和陆老道正相顾无言地坐在沙发上,戚晏坐姿笔挺,陆老道则是低着个头对着山下住户们送的春联研究着些什么,只有前面电视里的春晚还在热热闹闹地演着小品,总算让气氛变得不那么死寂。
陆见清:……怪不得大家都说,春晚就是年夜饭里最好的背景音。
满桌的菜热气腾腾,陆见清把汤放在餐桌中央空出来的位置上,侧头对陆陵源道:“今天过年,允许你喝一点酒了。”
“真的?”陆老道闻言大喜,自家徒儿年纪越大,管他管得就越严,但凡她在观里,哪怕他把酒藏得再好再深,也照样能被她翻出来,一滴都不肯给他喝,任凭他怎么说都不管用。
陆陵源一时喜上眉梢,乐颠颠地站起来就去陆见清指的地儿找酒,陆见清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桌上的春联走到门口,贴完了一张,又比划着另一张究竟该贴到哪个位置比较整齐。
“再往上一点。”戚晏不知何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站在陆见清身后,上前一步就着她的手把春联朝上移了移。
春联是过年前去超市买年货时店员们送的,上面的字说不上有多好,可红彤彤的往梁上一挂,就是给整个屋子都平添了几分喜气。
屋里的陆老道已经顺利把酒找了出来,他兴高采烈地打开瓶盖,乐呵呵地就要把酒往碗里倒:“唉哟我的好酒,下次再见你还不知得是什么时候了,今晚我可得好好喝上几杯!”
陆见清眉毛一扬,抬腿气势汹汹地向屋里走去:“不行,最多只能一杯,不许多喝!”
戚晏站在屋外,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两幅对仗工整的春联。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过年了,一个人呆得太久,过不过年对他来说,似乎变成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和往常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
但现在……
他侧耳听着屋里传来热闹的声音,陆见清不容拒绝地将剩下的酒夺过来,任陆老道怎么讨好都不为所动,陆老道拿这个徒儿没办法,只好委屈巴巴地落座,捧着酒碗小心地抿上一口,生怕一个没忍住就把它喝完了。
再然后,是年轻的姑娘从屋里探出头来,笑着冲他招手:“快进来,可以开饭啦。”
戚晏勾了勾唇角,大跨步走了进去。
他好像忽然有点意识到,为什么阳间的活人们,都那么喜欢过年了。
有陆见清在,年夜饭时的氛围总算不像只有戚晏和陆老道两个人时那么奇怪。
陆老道年纪大了,吃饱喝足就窝在沙发上犯困,他不肯回去睡觉,非要固执地守在电视机前等跨年,陆见清拿他没办法,只好给他盖了张毛毯,回头对戚晏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的是她打包好的八宝饭。
八宝饭是她自己做的,香喷喷的糯米黏黏地挤在一起,细豆沙和红枣均匀地铺在饭里,每一勺都是香甜软糯,她晚上蒸了两份,这份没动过的刚好能让戚晏带回去,明早起来放进微波炉随便蒸一蒸就能吃。
会来他们道观的信众本来就少,这个时间就更没人了,陆见清仰头看看漆黑的天空,忍不住感叹道:“前几年过年那会儿,大家都会放烟花,虽然是在晚上,但整个天都是亮堂堂的,可惜这两年都看不到了。”
禁燃禁放烟花爆竹的条例一下,仿佛过年时都少了那么几分年味。
戚晏闻言,微微侧过头看她:“你想看?”
陆见清不好意思地笑笑,向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有一点吧。”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而已,且不说自从禁令下达后,市区的商店已经禁止贩卖烟花爆竹,就算能找到卖的,估计烟花一点燃,城管小哥们就会闻讯而来,分分钟给你开出一张罚款单子。
陆见清也就是随口说说,不想戚晏却握住了她伸出的手:“这里不能看,那就去个能看的地方。”
……能看的地方?
陆见清茫然地看着他,就见戚晏伸手往前一拂,眼前的场景瞬间起了变化,道观和山林飞快地在她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她之前来过的,地府。
阳间大部分单位都早已在年前放了假,这会儿人们都聚在家里和家人们开开心心吃着团圆饭,而地府却没这样的规矩,对于阴魂们来说,所谓的过年,也就是多个能收收祭品的日子,哪有阴间法定节假日的清明节对他们来得重要。
更何况生老病死的事可不会因为过年而推迟,即使是新年,鬼差们依然要忙于接受新丧的阴魂,大街小巷上的鬼来来往往,居然比阳间的街道还要热闹。
范无咎正站在街上跟手底下的几个鬼差说话,回头一见戚晏和陆见清,连忙乐颠颠地跑过来:“陛下,小陆,你们怎么来了?”
说着又耸了耸鼻子,敏锐地闻到了戚晏手中提的八宝饭的香味,范无咎顿时虎躯一震,目光中含着盈盈泪光,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地向戚晏看去:“陛下,想不到您竟然还带了吃的来看我,我、我真是……”
他在阴阳两界来回地跑,阳间呆得久了,自然也会看到一些相关的报道,其中不乏有暖心领导在大年夜送慰问品给坚守岗位的员工的,只是看归看,他却从没指望过这样的好事竟然有一天还能发生在他身上,实在令他大为感动,当下就要去接戚晏手中的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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