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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米虫,虫虫虫!——孟冬十五(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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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阳大长公主身形一晃,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太后亲下懿旨,夺去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封号,降为晋阳夫人,发配三原县,为先帝守陵。
    宗正寺不明就理,想替她说话,晋阳大长公主、不,晋阳夫人自己认了。
    李鸿没瞒着,亲下诏令,将李玺被围、魏禹重伤不醒的前因后果公之于众。
    百姓们听说了,纷纷聚在承天门前为魏禹祈祷。学子们写下无数文章诗句,赞颂他的德行。
    慈恩寺的僧人自发地为他做了一场祈福法事。
    李玺没去,留在长乐宫照顾魏禹。
    魏清清带头,和学宫的小伙伴们一起跪在佛前,诵经三天三夜。
    魏禹还没醒。
    李玺亲自照顾他。
    短短三天,他就学会了许多。
    也不用特意学,之前魏禹照顾他的时候,他都看在了眼里,这时候只要照着魏禹的习惯做就好。
    比如,给魏禹擦身子的时候,要先用冷水洗一遍,再飞快地把帕子丢到热水里,数十声就拿出来,这样浸过的帕子既干净,又不烫身子。
    还有喂饭的时候,他会把魏禹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然后把胳膊绕到前面,一勺一勺慢慢喂。
    还有魏禹的中衣,是日日要换的,还要叠整齐,放暖炉边,晨起穿的时候就是暖和的
    从前,连一刻钟都坐不住的人,突然变得无比细致,无比耐心。
    长辈们看着,心疼极了。
    可是,他又很听话,让睡觉就睡觉,让吃饭就吃饭,丝毫没有糟蹋自己的身子,也没有愁眉苦脸,反而日日笑着。
    除了不肯离开魏禹,和从前没两样。
    越是这样,长辈们越担心。
    李鸿单方面给宫里的御医判了死刑,他让人张贴皇榜,四处延请名医。
    太后也四处搜罗名贵药材,一水地往偏殿送。
    郑嘉柔不声不响地打理着后宫,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免去他们的后顾之忧。
    每日午后,她都会来长乐宫看李玺。
    李玺总会笑嘻嘻地同她说话:今日书昀兄又吃了两碗饭,母亲,你说他是不是在装傻,故意诓我伺候他?
    我看是。郑嘉柔也笑着,轻轻地给他拭去额头的细汗。
    李玺眼睛弯起来,娘亲,我听说了,您把后宫治理得可好了,还给小宫人们重新分了居所,他们都念您的好呢!
    郑嘉柔笑道:你娘亲如今可是皇后娘娘,偌大的皇宫都归我管,你这里有什么短缺的,尽管说。
    我想让书昀兄好起来
    李玺伏在郑嘉柔膝上,在心里悄悄说。
    郑嘉柔压下眼底的湿意,温声道:今晚你舅舅带郑家的人过来赴宴,你可愿去?
    是阿爷给您补的回门宴吧?自然要去的。李玺笑嘻嘻道,娘亲放心,我一定穿得精精神神,把郑家那帮小子都比下去,给您长一个大脸!
    郑嘉柔扑哧一笑,柔声叮嘱了两句,这才离开。
    出了门,眼泪便再也止不住。
    李鸿背着手,在拐角处等着她。
    他有点怂,不敢进去。
    就这样,还没忍住,红了眼圈。
    夜来宫宴,因着魏禹的事,郑家人都很拘谨,郑孞情绪也不高。
    反倒是李玺,舅舅表兄地叫着,劝众人饮酒,他自己也喝了几杯。
    完了还跪到帝后二人跟前,脆生生磕了三个头,儿子给阿爷、娘亲道喜了,祝阿爷、娘亲百年好合,白头携老,还有那个什么早生贵子!
    众人皆笑。
    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酒宴正酣。
    李玺瞧着也用不着自己了,便默默地回到长乐宫,陪他的书昀兄。
    窦青苔和无花果正替他守着魏禹,看到李玺回来,两人双双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殿内没了外人。
    李玺踢掉靴子,依偎到魏禹怀里,枕着他的手臂,额头贴着额头。
    魏禹的皮肤是温的,气息也很平和,能让李玺安下心。
    书昀兄,今日宫宴上的菜可好吃了,有你最喜欢的羊腿肉,是纯种的草原羊,朵朵叫人送来的。
    我还喝了酒,有梨子酒,还有烧刀子,可辣了,你尝尝说着,就啃了啃魏禹的唇。
    这些天,他已经偷偷啃过好多次了,想着魏禹受不了他的勾引,压过来,使劲亲他。
    我方才上床时,没洗手也没洗脚,你怎么不嫌弃我了?你起来一下,帮我洗好不好?
    魏禹闭着眼,没动静。
    李玺贴了贴他的脸,继续说:爹娘答应给我生弟弟了,有了小弟弟我们就能离开长安,去游山玩水了。
    你说过,我走累了你就背着我。
    可是,你一直不醒,就只能我背你了。
    李玺脸上笑着,声音却哽咽:我的腿不如你的长,胳膊也比不上你的粗,你舍得让我背你吗?
    书昀兄,你舍得吗?
    第130章 小虫和草窝
    李玺偎在魏禹怀里, 和他脸贴着脸,一滴泪珠滚到他脸上。
    魏禹指尖动了动,缓缓抬起手, 放到李玺头上。
    李玺猛地抬起头, 盯着他看, 书昀兄,你醒了?
    他问得很轻, 声音发颤,生怕得不到回应。
    好在,上天垂怜, 魏禹睁开了眼, 意识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却把他搂回了怀里。
    小虫, 别跑
    李玺哇的一声哭出来。
    终于可以哭了,因为会有人抱着他,会弹他的脑门,会给他擦眼泪了。
    臭书昀兄,你再不醒, 我就要改嫁、不是,另娶了!你知道的, 我可没那么长情, 才不会一直守着你。
    李玺边哭边哼哼叽叽:我还以为你得失个忆什么的, 像话本里写的那样, 忘记我, 喜欢上别人, 我追你, 你不信, 我不要你了,你再回来追我
    魏禹脑袋嗡嗡响,拍拍他的屁股,哑声道:小虫,别吵,去外面飞一会儿。
    李玺哭声一顿,小虫?
    不是虫虫吗?
    飞一会儿是啥玩意儿?
    外面,无花果听到魏禹醒了,哭着跑去报给太后。
    太后忙请来御医,顺便把李鸿和郑嘉柔也叫来了。凤仪宫的宴席刚散,郑孞还没出宫,也跟了过来。
    御医给魏禹检查了一番。
    脉相平稳,后背的淤青散了大半,后脑的伤也在愈合,一切都很好。
    御医又谨慎地问了问,周围的人都是谁,魏禹一一答了。再问四书五经,也能流利地背出来。
    众人大大地松了口气。
    李鸿难得露出几分喜色,去,叫人把皇榜揭了,名医不需要了,顺便告诉百姓,魏卿醒了。
    喏!
    等等!李玺的心提起来,不对劲儿。
    他的书昀兄不该这么乖。
    若御医像问傻子似的这么问他,他八成要无奈地揉揉眉心,说:不用问了,我没失忆,都记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一个问题都老老实实地回答。
    李玺抬起手,在魏禹眼前晃了晃。
    魏禹的眼睛盯着他的手指,也跟着左右摆动,那眼神根本不像平日里淡然睿智的模样,反倒像个天真好奇的幼童。
    李玺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书昀兄,你再说一遍,我是谁?
    小虫,我的小瓢虫。魏禹拽了拽他的胳膊,翅膀呢?
    又把他翻过来,摸了摸后背,圆圆的壳也没有了。
    李玺的心彻底凉了,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个情况?
    郑孞轻咳一声,说:书昀幼时唯一的玩伴是一只小瓢虫,那只小虫子陪了他两个多月,六岁那年被他的大表兄拍死了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说的。
    李玺瞬间炸毛,你是说,他把我当成了那只小瓢虫?
    老子堂堂亲王,到头来成了一只虫子的替身?
    小福王不服,拉过御医,重新检查!
    御医再不敢轻易下结论,再次问了魏禹一圈问题,然后几个老头子凑到一起,叽叽咕咕讨论了好久。
    继而躬身道:魏少卿认人,看过的诗书卷宗也没忘,这说明不是失忆;想来是脑后的淤血使得他记忆混乱,以为回到了六岁那年。
    那我怎么就成了一只虫子?我这么大只,哪里像圆壳小臭虫了?
    不是臭虫,是瓢虫。魏禹认真地强调。
    你闭嘴!李玺凶他。
    魏禹巴巴地看着他,唇抿到一起,竟然显出几分委屈。
    李玺:
    李鸿问:到底怎么回事?
    御医忙转过身,道:想来是移情方才郑郎君也说了,六岁那年,小瓢虫是魏少卿唯一玩伴,想来是非常珍视的,而小王爷又是他记忆中最看重的人,因此便错认了。
    李玺:
    突然有点高兴是怎么回事?
    至于为什么魏禹的记忆退回了六岁,而不是七岁、八岁、九岁,大概是因为那一年是他人生中最为印象深刻、最走不出来的时期。
    李玺怔了怔,是了,魏禹的外公和舅舅就是六岁那年相继去世的。
    也是那一年,他被舅母赶到猎山脚下,住在猪圈旁的茅草房里。
    他没办法怪魏禹了。
    满满的都是心疼。
    又有点不开心,扑到床上哭唧唧:万一他一直六岁怎么办?
    六岁的他还不会打手心呢!
    难不成下半辈子他要守活寡、不是,清心寡欲吗?
    御医还没说话,魏禹就先有了反应。
    他把李玺抱起来,放到地上,一本正经地教训:小虫不能睡床。
    咩?
    李玺呛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魏禹叹了口气,抬脚往外走。
    屋里这么多人,对他来说像是一件件摆设,不在意,也不打招呼,就直接绕过。
    郑嘉柔担心得不行,温声拦住他,书昀这是要去哪儿,或者要什么,吩咐宫人去做罢。
    魏禹看着她,如孩童一般乖巧地点了点头,是,娘亲。
    一声娘亲,郑嘉柔瞬间泪崩。
    六岁的魏禹不会伪装,这说明在他心里,是把她当娘亲的。
    郑嘉柔毫不犹豫地应下,哽咽道:书昀要什么,娘亲去准备。
    茅草,干净的,柔软的草。魏禹说。
    郑嘉柔点点头,亲自去安排。
    李鸿给御医使了个眼色,对方忙躬着身跟了出去。
    内监很快回来,抱了厚厚一捧茅草是从后苑御马监抱来的,蛛蛛千里迢迢从松漠带回来的寒地草。
    魏禹显然很满意,把茅草铺到床边,一缕缕压好,卷成一个草窝的模样。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把李玺抱了进去
    抱了进去
    抱了进去。
    就像放一只小虫子那样,把李玺团成一团,放进了草窝里。
    李玺愣了足足三个呼吸的时间,突然跳起来,蹿回床上,我不是小虫!我才不要睡草窝!
    魏禹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像在看一只无法沟通的小瓢虫,却很耐心,再次把他抱起来,放回草窝。
    这次还特意在草窝里垫了一层羊绒毯子,弄得更柔软、更舒适。
    还拍了拍李玺的壳,轻声哄:小虫乖乖睡,明日给你接露水,还有小蚜虫,你不是最喜欢吃蚜虫吗?
    李玺:
    哇哇大哭。
    李鸿在门口看着,讪讪道:皇榜先别撤。
    好在,魏禹醒了,除了记忆错乱没什么大毛病,长辈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
    李玺哭归哭,其实也是高兴的。
    要知道,就是刚刚,魏禹昏迷不醒的时候,他连遗嘱都想好了,要是魏禹一直不醒,他也不想活了。
    魏禹的记忆虽然回到了六岁,但他对李玺无微不至的照顾还和从前一样,就是吧
    有点复杂。
    不用怀疑,他对李玺肯定是喜爱的,而且十分珍惜他,不舍得李玺离开他的视线。
    但是,又坚定地认为李玺是一只小瓢虫,不许他睡床,坚持让他睡在草窝里。
    李玺哭着喊着爬到床上,又被他抱下去。
    再爬,再抱。
    再再爬,再再抱。
    李玺撒娇耍赖,魏禹不厌其烦。
    论起执着和任性,十六岁的李玺最后还是败给了六岁的魏禹。
    李玺把草窝拆掉,魏禹就耐心地重心卷好,铺上小毯子。
    李玺说:不要一个人睡!
    魏禹就默默地坐在旁边,陪着他,还轻轻地揉着他的小肚皮。直到李玺睡着了,他才会给他盖上小被子,吹灭蜡烛,回到床上。
    晚上还要起床看好几次,确认他的小虫虫还在,没飞走,也没被表兄一巴掌拍死。
    吃饭的时候也很有趣。
    魏禹会特意请示祖母,能不能把小虫带过来,太后同意后,他便会妥善地把李玺安置在自己身边。
    安置好后,还会警惕地看一眼李鸿,似乎担心被他抢走似的。
    他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小木碗是他亲手刻的,把李玺平日里爱吃的菜每样夹一点,塞进李玺手里。
    还要细心地嘱咐:慢些吃。
    李玺大大一只,缩在小小的胡椅上,蜷着身子,抱着小木碗,哭唧唧。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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