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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连山坞的土匪不识字, 但晏危楼却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分明是至少八百年前,大幽皇朝尚在时, 所流行的一种字体。如今已经少有人用。而且那字迹也让他分外熟悉。
刚才一路进来的过程中,晏危楼仔细调动记忆, 总算是想起这字迹熟悉在哪里——这分明便与他还在盛京念书时,曾经在书院藏书阁中看过的一本古籍孤本上的字体一模一样。
若是晏危楼没记错, 藏书阁中许多古籍都是当年大雍攻破大幽皇宫后获得的战利品, 他所看过的那份古籍,作者是大幽最后一位入道大宗师薛一拙。
这位薛大宗师当年极有名气。据说他若是稳扎稳打一步步修行, 待得积累足够, 本有机会步入天人, 乃是八百年前天资最高的一批人之一。
只不过他却主动放弃了机会,在守护大幽皇朝的最后一战中强行破入半步天人,护送着末代太子破开百万大军封锁,不知所终。
这位薛大宗师生前并不喜欢舞文弄墨,唯一留下的那份古籍也不是什么神功秘法,就是一份年轻时游历天下的见闻日记而已。偏偏却恰好被晏危楼翻了出来,又恰好在这里看见了同样的字迹。
这不得不说实在是一种冥冥中的缘分。
认出薛一拙的字迹,再联想到小叶村村民所说,这里许多人都是大幽遗民,晏危楼心中便有些猜测。
有了猜测自然处处留心,待到见到徐徽,交手一番后,晏危楼果然又从徐徽的招式里认出了《镇龙诀》的痕迹。
别看这功法名字简单粗暴,但却是当年大幽皇室赫赫有名的绝学,一向只传嫡系,据说是开国太祖所创。
哪怕徐徽如今使用的并非完全版,而是经过诸多删减与改造,但那种相似的行功路线和武技套路,只要细心观察,以晏危楼的眼力还是能发现端倪。
这诸多证据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怀疑,这位连山坞大当家与大幽皇室有关。但是否嫡系却不一定。毕竟当年大幽末路,曾经只传嫡系的《镇龙诀》说不定早就散布开了。
晏危楼便随口诈了一诈。
哪知道徐徽居然真的是当年大幽皇室的嫡系后裔。事实上他的真名应该是许徽才对。
这些前因后果,晏危楼当然不会说出来告诉徐徽,因此他只是微笑不语。
晏危楼的沉默看在徐徽眼中,却显得如此高深莫测。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被人识破,看向晏危楼的目光愈发充满探究。
铮——
晏危楼突然轻轻弹了一下锃亮的刀身,凛凛寒光在徐徽视线中闪动,也在他脖颈处再次擦出一道血痕。
少年唇边的笑容尤为深邃:“好了,徐大当家,你没有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现在,将一切都告诉我吧。”
徐徽默了默,心中无奈。他自认一向行事低调,直到此时仍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招惹到这样一个神秘又可怕的仇家!
以至于刚刚从修炼室出来,就被这人二话不说当头劈来一刀,之后两人又是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白白打了一场冤枉架,哪怕现在他已经变成了对方的俘虏,却连对方的目的都不甚清楚。
徐徽开口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河伯赐福。”
晏危楼只说了四个字,但徐徽立刻明白了他话中所指,心中竟觉得有些滑稽——居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仅仅只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
他诧异地抬头看向晏危楼,试探道:“你应当不是本地人吧?莫非是我那几个蠢货手下冒犯了你?还是说,今年选中的祭品与你有什么关系?”
晏危楼摇摇头:“都不是。”
“那你就是为那些贱民而来的了。”
说着,徐徽语气一变,失声笑道:“原来不过是个多管闲事的小孩子。”
“为了区区一些不起眼的贱民,两位洞见高手反倒在此生死相杀,何其可笑!”他脸上表情有些唏嘘,像是亲身经历了一场荒唐闹剧,“更何况,我从未伤他们性命,反倒庇护他们多年,不过收取一些报酬而已。”
说这话时,徐徽看向晏危楼的眼神极其无奈,似乎将他当做了刚刚开始行走江湖,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的楞头青。
晏危楼再次摇头:“不,我不是为他们出头,我只是看不得你这种装神弄鬼的家伙而已。”
这种只会在背后玩弄鬼蜮伎俩的家伙,想要什么却不敢光明正大去抢夺,反而偷偷摸摸算计人心……在晏危楼看来,着实登不得大雅之堂!
“曾经也有一个家伙装神弄鬼为我批命,凭他一句话便陷我于险地,几乎走投无路……”镶嵌于石壁上的各色异石折射出柔和光晕,尽数被少年漆黑的瞳孔所吸收,他似乎回忆着什么。
徐徽有些好奇:“后来呢?”
“后来,他被我砍死了。”
“……”
少年骤然拔出插在地面的弯刀,血迹未干的刀锋猛然洞穿了徐徽的肩胛骨,将他钉在地上,目光直直注视着他。
“所以,别再浪费时间,说吧!”
锋利的刀锋刺入身体的瞬间,一股强大的真气便顺着刀锋而入,在徐徽体内四处乱蹿,他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好,我告诉你……”徐徽一字一句道,“河伯赐福的确是假的,是我在利用这些祭品修炼——但这可不是我在幕后谋划,早在三百年前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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