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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么着好了,既然所有烦恼都是这碟炒松子惹出来的,那奴婢现在就把它倒了,连碟一块丢,眼不见为净。”
云岫是个务实的,说到哪儿做到哪儿,话音未落,她便卷了袖子去够玉碟。
“诶诶诶!”
姜央连声惊呼,赶在她够到碟沿之前,一把将碟子拽到自己跟前,两只手交叠在松子上头,瞪圆眼睛,老母鸡护崽似的宝贝着。
因这一动太用力,松子山摇了摇,蹦了一两颗到几上。姜央忙伸手把它们捡回来,重新摞回山巅上,小心翼翼地压了压。四下一晃眼,确定没有遗落一颗,这才小小地吐了口气。
云岫不说话,觑眼松子,又瞧眼她,兴味地挑了下眉。
姜央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就着灯瞧,细洁里透着一点朦胧红晕,比施了胭脂还好看,嘴巴却是比精铁还硬:“御赐的东西就这么扔了,上头怪罪下来,咱们俩都担不起。”
还真会找借口,这会子脑子倒活泛了?
云岫简直不知该说她什么好,捂着胸口,颇为恨铁不成钢地重重一叹:“奴婢没经历过这些事,也不知该怎么劝姑娘。但奴婢能瞧出来,陛下待姑娘,绝对是一片真心,端从上回陛下帮姑娘挡箭就能看出来。当时那情景,怕是老爷在场,也未必能为姑娘豁出命去。”
“都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奴婢进宫之前就没跟家里好好道过别,总想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可第二年家里就遭了水灾,咣当就只剩奴婢一个人,别说道别了,以后怕是黄泉路上见了面都认不出来。”
“姑娘是个有福的,之前那么大的难都熬过来了,可见老天爷也舍不得把您和陛下分开。既然天公都作美了,咱们干嘛还要和老天爷对着干?别等人家急眼了,又把这‘美’给收回去了。”
话糙理不糙。
姜央明白她一番苦心,从来天不遂人愿,难得有一回不为难人,她再自己跟自己别扭,委实说不过去,只是……
要怎么开口问啊?难不成上来就是一句:“陛下可还心悦于我?”
那也不用等他说话了,她自己就先给臊死了!
云岫到底跟了她这么多年,一眼便瞧出她心头的顾虑,琢磨了会儿,说道:“奴婢倒是有个招儿,可以帮姑娘探探陛下的口风。”
说着她便倾身过去,手卷喇叭和姜央咬耳朵。
月色摇晃树影,倾洒在兰叶上,油亮的色泽,承托起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同样一片月光,也填满了养心殿的窗子。
倒春寒的天似要收梢,今儿明显比之前热上不少。地面檐头的积雪都开始融化,雾气在四周蜿蜒,月色偎在里头,倒有了几分载浮载沉的飘渺。
卫烬坐在那片月光里,一手支着额,一手拿着卷书,眉心拱起个浅浅的“川”字,暮霭沉沉。一本正经的模样,还像真是被政务上的疑难缠困住,踟蹰不前。
只可惜,拿倒了。
一线天光自浓睫下溢出,觑的也不是什么国家大事,分明是北面一扇窗。薄唇翕动,欲言又止,嘴角沉沉耷拉下来,烦恼忧愁都快挂不住。
小禄跟着眺过去。
是北镇抚司的方向,这是还在当心刺客的事啊!
为主分忧是个底下人应该做的,否则每月的俸禄都白拿了。
转了转眼珠子,小禄堆起笑容上前揖了揖,“陛下放心,石大人把锦衣卫的人全调了来,养心殿现在就跟铁桶一样,别说人了,连只蛾子都甭想飞进来!”
这番话可谓赤胆忠心,就差把心掏出来表忠诚了。
慷慨激昂完,小禄自己都快感动了,摁摁眼角,按耐住雀跃的心,期待地睁开眼,擎等着挨夸。
眼皮子才撑开一小道缝,就正对上一双带刺的眼,眉心“川”字紧得,能直接把他夹死!
小禄后背顿时跟泼水似的寒毛林立。
这是说错什么了吗?从头捋一遍,没错啊?看来还是不放心宫里的守卫啊。
于是他又甚为贴心地跟了句:“各处宫门的守卫都是练家子,打十个奴才这样的都不在话下,就算真有那不知好歹的混账玩意儿闯进来了,不死也得脱层皮。陛下就把心放肚里去吧!”
不知好歹的混账玩意儿?
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下扎来的就不只是刺,而是刀了,嗖嗖的,还淬了剧毒,吹毛立断。
小禄心肝都哆嗦了下,脚一崴,险些跪下去,一双大眼睛懵懵的,实在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什么了。
董福祥横去一眼,揉揉抽疼的额角,也开始怀疑自己当初为何会收这么个缺心眼当干儿子。
平了平气,他泻了盏温茶搁在龙案上,笑吟吟道:“这夜里头黑,姑娘家出门,怎么着都是不方便的。日头落山的时候,奴才瞧过了,晚霞厉害得紧,想来明儿定是个大晴天。这人总是憋不住的,都在屋子里头闷一整天了,也该出来晒晒太阳。”
“晴天……”
卫烬嘴里嘟囔着,换了只手托腮,视线还落在窗外那点几不可见的铜雀翅尖,眉眼舒展,终于有了点雨过天晴的味道。
小禄心头大石总算落下,使劲搓了搓胸口,觉得自己又可以了,深吸口气就要再张嘴。
董福祥毫不留情地捂住他的话,一把给人薅到背后,脸上还是笑,对上道:“今儿天色也不早了,陛下不如早些歇下,明儿也能有个好精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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