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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众人大乐,连心情不大好的二太太都忍不住数落她:“谁说不是呢。就你这性子,也幸好没进宫,不然哪一日非得得罪了哪一位贵人而不自知。平日里我总让你多笑笑,你便是不肯。从前连话儿也没几句,如今倒是多一些了。”
莹娘喝了口茶道:“天生的性子,改不了了。倒是大姐这回表现真是好,太后把她招到跟前拉着她的手问了好些话,大姐进退有度又温良谦恭,太后看了欢喜得不得了。”
这话简直说到钱氏心窝子里去了,她当即便接嘴道:“琴丫头是我自小看到大的,论人品才学那真是没得挑。若不是命苦她爹去得早,她这几年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我虽盼着她入了宫将来有大出息,实则心下也有些不忍。也不知这一别,何年何月方能再相见了。”
钱氏说到动情处,就忍不住要流泪,婷娘便赶紧上去劝。莹娘则在旁边随意补了一句:“祖母不用着急,宫里人说了,待过几日大姐的位份下来了,便要送她回来的。”
“怎还要回来?”
“说是要让贵人们再回家住几日,待得宫里一应安排好了,才会接她们入宫。想来也是让她们能与家人告别一番吧。”
钱氏一听这话,总算忍住了眼泪,拉着婷娘的手不无宽慰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你我总算还能再见她一面。这孩子生来命苦,没了爹后这几年的苦就不说了,往后入了宫少不得也要受委曲。待她回来后,你可要好好陪陪她才是。”
这话虽是说给娘娘听的,但在场其他人都听到了。宁娘不由眉头微皱。钱氏这个人别的不说,就有一点十分之不好,那就是不懂得见好就收。从前踩二太太捧简姨娘的时候就是这样,把个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妻不成妻妾不成妾的。后来可算是让二太太逮着了机会,和二老爷一起把她送去了济南。
没成想大老爷不争气,没几年就死了,钱氏回头又得来仰仗二房过活。换了一般人若像她落到这步田地,虽不至于对儿子媳妇卑躬屈膝,好歹也要收敛一些了。可她偏偏不,拿着二房的银子吃着二房的饭菜,事事处处还要针对挤兑二房,时不时刺二太太几句,完全不懂和气生财的道理。
她刚才那番话说得真是亏心,连宁娘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这几年二太太待大房的人如何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虽说不是亲热到了如一家人,好歹面子上是过得去了。这整座宅子就拨了一半给大房的人住,日常开销用度一样也没少着大房。几个孩子身上穿的用的吃的玩的,哪一样不是花的二房的钱。说句不好听的,离了二房,就大太太那个性子,只怕一家人都要去上街要饭了。
再说朝哥儿如今也跟着二房的几个兄弟一道儿在先生处上课,从先生的供奉到笔墨纸砚全是二老爷掏的银子。几个姑娘明面上月月拿的银子也跟二房的女儿们一样。至于莹娘有二太太贴补那是二话了,便是宁娘,也是同她们一个样的。
虽说二太太是慷他人而慨之,但她总算是照顾到了大房的面子。换了有些小气的婶娘,给口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会给这些那些的。钱氏这一会会儿的时间就说了好几回“命苦”之类的话,实在是很不给人面子,有点白眼狼的意味了。
莹娘虽跟二太太不太亲热,到底是她亲生女儿。钱氏这话刺得人耳朵疼,她倒也少见地回起嘴来:“祖母不必担心,我在宫里时大姐就同我说起过,说这宫里住着舒服,可比从前在济南时日子强多了。说起从前的日子大姐倒有些心有戚戚焉,说她之所以要进宫也是为了家里着想,不想哥哥与妹妹再过从前那样朝不饱夕的日子。还说这几年在京城的日子也好过在济南那段日子,往后啊,她只会越过越好呢。”
宁娘真心觉得,莹娘这几年嘴皮子功夫见涨。她从前并不是不会说,只是不愿说罢了。也不知从何时起,似乎就是从严觉寺自己背了她那一回之后,她的性子便慢慢变了,待人亲热了一些,话也变得多了些。到了今日再听她说出来的话,那可真是话里带话绵里藏针,简直要把人活活噎死。
钱氏听了这番话脸色一下子就有些尴尬。想要发作又寻不到由头。莹娘确实没说错,从前在济南的时候,他们过的那叫什么日子。大老爷不善经营,官也做不好,整日里只知道吃酒作乐,玩女儿造银子倒是一把好手。这个家简直就是让他生生拖垮的。
再想想来了京城后大房的日子,虽是寄人篱下,心情大约有些复杂,但吃穿用度上绝对要比从前好很好。她之所以这么愤愤不平大约还是眼红二房日子红火,相比之下大房就寒酸了很多。可要仔细想想,造成这一切的可不是别人,正是她那千宠万爱不成器的大儿子。
两个儿子当年可是一样养活的,说起来还是大老爷得得宠爱多些,分得的家产也多许多。可如今再看真是物是人非,让人唏嘘不己。
钱氏被莹娘说得有些脸红,可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也拉不下脸来说软话,只得闭嘴不言。好在家里有了喜事,这种小小的不愉快遮掩着也就过去了。待得用过饭后各人各回屋子休息,只静等着宫里的消息传来。
消息来得还挺快,就在莹娘回家后两天,琴娘被册封的消息就传了过来。太后和皇帝仔细斟酌后,封琴娘为正四品的才人,不日便送她回家与亲人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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