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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菁惊讶地看着她,“刘一真?那你是什么时候受训
的?”
“十年前,当年属下才两岁。”
“两岁?!”
白芷垂眸,平静道,“是。当时属下年纪虽然年幼,可随父母家人一路逃难而来,到京都时,属下早就有别于普通的两岁稚儿。因此,那时,属下才有缘被主子收归门下,接受训导。”
逃难,看似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字,正常的词,可这里面所包含的一切残忍血腥,艰难苦痛,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的。
白芷,不,应该是刘一真,她至今都还记得,当初一家人相伴逃难,前往京都时,漫长的路上发生的一切!
她的母亲被凌辱致死,父亲忍下悲恸,暗中一个个杀了那些人的场景,七岁的大哥被抢走杀死,最后还被烹煮成肉汤……
而她这个两岁的幼儿,之所以最后活了下来,也是因为父亲临死之前交给她的一个刀片,让她能够出其不意地将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人,通通都杀死。
说她是两岁孩子,其实,那时候的刘一真觉得,她根本就是魔鬼,已经不算是人了,更不是外表看起来那般柔弱。
她可以面不改色地杀死一个成人汉子,可以待在这个尸体底下安静地等待一天,等到下一批经过的难民发现她,她再睁着看似无辜干净的眼睛,眼泪汪汪地说,自己如何无依无靠,如何可怜……
然后顺利得到他们的怜悯,加入他们,跟随他们继续一起逃难,往京城而去。
一次又一次,她不记得自己换了多少批难民了,只记得,她终于看到京城高大的城墙时,心中久违地激动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正常地活了,可是没想到,她错了!
大错特错!
尊贵的皇帝陛下,不允许他们进京,甚至还把他们一个劲地往外面驱赶,要不是后来主子盖了别院,收容了他们,他们最终肯定会全都饿死在路上。
从那时候起,刘一真就知道,当今的陛下不可靠,那些高高在上的京都权贵们,大人们,也都不可靠。
只有她的主子才最可靠!
所以,即使那会她年纪很小,但她也很努力地学习一切技能,就是希望有一天,她能见到那位神秘的主子,亲口对她说一声:谢谢!
谢谢当初将她从地狱拉回人间,
让她明白做人的底线,为人的尊严,也谢谢她告诉自己,伤害你的人,你伤害了他,是正确的,她不是魔鬼。
…………
刘菁怔怔地看着白芷,不,是刘一真。
她从来不知道,底层的百姓原来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
曾经的她,跟在父亲身边学习爱民为民,却只是觉得,这是父亲教导的,那就是对的,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就会去想到百姓。
可要说她多么了解百姓们真正的生活,那真是假的。
那些所谓百姓生活,就是父亲每次教导她时的一句话,一段描述,一个数字,一个结果。
事实上如何,她真的一无所知。
也是到了七里村之后,她才有些明白,可她只以为最艰难的也就是如此了,一家人忙忙碌碌,省吃俭用,日常争吵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吵吵闹闹却又很奇怪的和和睦睦过着。
直到刘一真说出这些亲身经历,她才明白:七里村的村民们过的日子,并不是最艰难的,天下还有比他们过的更难,更苦的人。
而那些人的日子,是她如何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
这一刻,刘菁才明白,为何当初父亲明知道大将军无才无能到了极点,却依旧将自己辛苦写下的《赈灾详要》给了他,全然不顾这是白白给他送去功劳。
她也才明白,父亲当时说的话。
“阿菁,你要知道,陈州府的百姓们等不得,早一天有人过去赈灾,他们就能多活很多很多人。这时候,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的时候,是要救人的时候。他们已经等不了了……”
那时候的她只觉得委屈,只觉得父亲是在拿大义来压她,明明陈州府发生水灾至今已经过去很久了,怎么那些人可以等到现在,却又等不了几天呢?
她理解不了,她大吵大闹,甚至还摔门而去,要去找说法,找公道……
而如今,她才明白:原来,父亲没有骗她,也没有说谎,当时的陈州府百姓们,确实是等不了了。
朝廷若还不派人过去赈灾,他们真的会全都死光。
刘菁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对不起……”
刘一真神色平静地道,“姑娘,这与你无关。这也与丞相大人无关。这是当今陛下的错!是他置
天下百姓于不顾的,您们都只是有心无力罢了。”
刘菁想到后来陈州府虽然还是发水灾,却再也没有难民来过京都,她抬头看向刘一真,“你告诉我,妹妹她后来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刘一真也不奇怪她会想到,淡淡道,“自那以后,主子就开始派人留意陈州府的水患。
每年陈州府水灾前,就有人会到各处警示,让大家都先离开家中,到别处避难。
渐渐的,现在陈州府的百姓们已经习惯了,每年水灾来临前都去各地躲避水灾,之后再等待朝廷赈灾,领了赈灾银才重新回乡。
属下还记得有一年,朝廷赈灾银没有分发,各地避难的百姓们就跑去官府敲锣打鼓地哭,哭朝廷无道,哭官员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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