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54)
何飘失望地嘟了嘟嘴,乖乖走到王卓身侧。田蒙和王卓组成一队,其他弟子先行离开,留下他们三人稍后。
江月寒准备再去一次五柳街,她有一些猜测想去证实。
田蒙询问她的去处后,沉思片刻道:江师叔,这件事我本来不该多问。但既然提到谢师妹的身份,我还是想问一句。当初在李家村,谢师妹曾问过关于地煞的事,我记得她当时的脸色就不太好看。想来寮城之事她早就知道,可她为什么只字未提?
当初在李家村众人半夜论道,提到无极仙君处理妖魔吞食童男童女一事,谢君卓主动问起地煞,田蒙老实回答了她。今日确定谢君卓的身份,田蒙也确定她当时就知道寮城地煞一事。
这样一座繁华的城池被地煞掌控在手心近一年,就算是外面不知情的人也觉得胆寒,更何况还是生活在这里的这些人。
谢君卓明知有异还置之不理,实在有违修道者的道义。田蒙是为这里的百姓不平,倘若这个地煞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寮城已经沦为一方地狱。
谢君卓此举的确容易招人诟病,即便田蒙和她交好,也不会放任这种事情。
江月寒回头看向田蒙,心里有点微妙的不悦,沉声道:世间之事可问前因后果,但不可妄自揣度。你又怎知她只是有所问,而无所作为?
田蒙一愣,诚然,他现在看不见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谢君卓早已离开宗门,她离开这些时日里做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
田蒙对自己的揣度感到惭愧,垂首道:师叔教训的是,是我思虑不周。
无妨,君卓是对是错,等事情结束自有定论。江月寒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的太重,稍微缓和了语气。
如果还是年少的谢君卓,说不定真有什么苦衷。但要是魔君谢君卓,恐怕对这一城的人没有太多的怜悯之心。她眼中所见,心中所想只有白露,之所以拖个一年半载,是因为上辈子事情也是从这里开始。
她不知道寮城是什么状况,为了白露着想,自然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谢霄贤和七星宗不是白露的对手,重点还是三清宗。所以她才去三清宗拜师,说是拜师,其实是为了了解三清宗的动向。
最后离开是勾陈打乱她的计划,让她知道继续留下去会被束缚,干脆一走了之。
江月寒的心情有些丧,田蒙的话让她很不爽,心里的想法不自觉地开始悲观。
寮城的春|光美如画,她却半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她走在宁静的街头,一时间心乱如麻。她一个人静静地走远,过了河上的石板桥,逐渐走入五柳街的地界。
河边浣纱的姑娘们说着俏皮话,欢声笑语飘入江月寒的耳朵。江月寒停下脚步,面前的街道出奇的安静,耳边的声音那么真切,却让人觉得虚幻。
江月寒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可不是分神想这些事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收敛了杂乱的念头,江月寒又恢复一贯的冷静,按照昨日的记忆朝白霜家去。
白霜家位置僻静,院子里的桂花树站在院外也能看清楚,江月寒很快就回到昨日来过的农家门口。青砖灰瓦,月桂青翠。
江月寒上前扣门,过了一会儿便有人前来给她开门。
老旧的木门发出咯吱一声,开门的姑娘温柔似水,她瞧见江月寒先是一愣,随后浅浅地笑了起来,问道:姑娘,你找谁?
江月寒一怔,白霜的茫然不似作假,她昨日的记忆被清除了,并不记得江月寒等人。江月寒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蹩脚的借口:我我迷路了,能给我一碗水吗?
白霜看了她一眼,并未怀疑她话语里的真实性,打开门请她进屋,让她在院子里坐一会儿,自己回屋端出来一碗水。
江月寒接过瓷碗轻抿一口,白霜在她面前坐下,笑道:姑娘是第一次来寮城吗?
江月寒点头,她看着笑意浅浅的白霜,之前想好的话都不能问,便顺着白霜的话往下接:我听说寮城的百花会很有趣,便让师兄带我前来,没想到街上人多被冲散了。
每年百花会是寮城最热闹的时候,不仅寮城的儿女会上街游玩,其他地方的人也会聚集到这里。白霜轻声细语地说道,她见江月寒年少,热心道:姑娘可还认得回去的路?要是不记得,我可以送你一程。
江月寒摇头,迟疑道:那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正巧我也要出门,我弟弟的药吃完了,我要去重新给他抓一副。白霜说着站起身,屋子里传出低声的咳嗽,她的眉头忽然皱起来,心疼不已。
江月寒脑子一热,道:我略懂医术,姑娘若是不介意,可愿让我给舍弟看一看?
白霜顿住,她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并未因为她的话露出轻蔑之色,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我弟弟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看过的大夫都说只能养,没办法治好。
我随师父学艺时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姑娘要是信得过我,不妨让我看一看,就当我还你这一碗水的恩情。第一句谎言说出口,后面的话就越来越顺畅,江月寒面不改色地开始瞎编,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白霜有些犹豫,她对自己弟弟的病情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有总比没有好。面前这人是送上门的大夫,就算让她看一看也无妨。
白霜心中打定主意,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江月寒颔首,起身随白霜进屋。
昨日她们到此也只是在院中暂时歇了歇脚,并未进白霜家的屋子。今日跨过门槛,江月寒粗略地打量了一眼房间的构造。
这是一间很老的旧宅,里面的墙壁年代久远,颜色比较暗沉,花窗的红漆褪色,掉了一部分也不显眼。
白霜的弟弟住在最里面的小屋,有一扇打开的窗户,光线充足。在屋子的一角还放了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五颜六色的鲜花,让屋子增色不少。
白霜的弟弟就躺在窗子边的小床上,他把自己裹在被窝里,像是一个没有破壳的蚕蛹。
白霜走上前,轻轻地拍拍他的背,道:白荇,你睡了吗?
蚕蛹动了动,小孩子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道:我睡了,姐姐不用管我。
白霜面容苦涩,强颜欢笑道:我给你带来一个新姐姐,你想不想看一看?
蚕蛹没动了,就在江月寒以为小孩子不想见她时,被子里又传出声响:新姐姐会嫌弃我是个病秧子吗?
白霜摇头,求助地看向江月寒。
江月寒领会她的意思,走上前道:我不会。
清冷的声音不似白霜那般温柔,蚕蛹开始蠕动,裹在被子里的白荇松开紧抓着的被子,一点点地磨蹭着探出头来。
他看着江月寒愣了愣,羞涩地笑了起来,脸红红地赞美:新姐姐真好看,像仙女一样。
江月寒的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的绯色,白霜刮了刮白荇的鼻子,笑骂道:小流|氓。
白荇躲开白霜的手,笑弯了眉眼。
江月寒看着他们姐弟二人其乐融融,忽然想起自己那个病弱的弟弟,一时感慨万千。她和面前的白霜何其相似,不同的是她没白霜这样的好运。
白荇从被子里拿出手给江月寒把脉,他人很瘦,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像是才五六岁,但实际今年已经九岁了。
江月寒搭上他的手腕正要检查他的身体,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不在是温馨的小房间,而是乱成一锅粥的屋子,她看不清具体的情况,只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尖锐,直冲神魂。
江月寒毫无防备,本就残缺的神魂像是被人撕裂一般,刺痛让她从幻境脱身,胸腔里气血翻涌,一口血已经到了嘴边。
面前的姐弟二人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毫无变化,他们并不知道生了变故,白荇的大眼睛里写着天真无邪,白霜既紧张又期待。
江月寒咽下嘴里的血沫,她松开白荇的手腕站起身,眼前一阵眩晕,身影踉跄了两步。
白霜见状连忙起身扶住她,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着急之色。白霜的手是冷的,隔着衣衫江月寒也能感觉出来,那种冷不带温度,寒冷刺骨。
江月寒记得昨日她牵白霜上马时,白霜的手是热的,带着活人的温度。
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江月寒看着床上的白荇满目担忧,他像是想站起身,可是身体软的没骨头一样,手脚不自然地吊着。
姐姐,姐姐,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等我把自己的名字写好了,我就写你的,然后是娘亲的
姐姐,他们都说我是药罐子,不和我玩,他们说我会把病传染给他们
姐姐,我好疼,我的手断了,脚也断了,好疼啊
姐姐,姐姐
模糊看不清的景象,一声声稚嫩的呼喊,或兴奋,或委屈,或痛苦,或无助。江月寒面色发白,神魂刺痛,她浑身冰凉,灵力被人封住,寒意从白霜的手上一点点地侵入过来。
有人在她耳边吹气,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江月寒想要开口,可是声音被封住了,她压制不住神魂的痛感,眼前出现了重影。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时,忽然听见一声剑鸣。
有人将她揽入怀中,抱着她在空中转了一圈,平稳地落在另一个地方。人体的温度从抱着她的人身上渡过来,驱散她身上的寒意,也安抚她刺痛的神魂,让她逐渐恢复力气,眼前再度清明起来。
原本老旧的宅院没了踪影,四周一片昏暗,面前只有被焚烧后的残垣断壁。
江月寒勉强地抬起头,入目是一张黑纱遮了一半的脸,微卷的长发扎了个高马尾,额前垂下少许。
师尊。谢君卓拉下脸上的黑纱,目光复杂,有担忧也有不忍和痛苦。
江月寒鼻子发酸,她闭了闭眼,让自己脆弱了一次,倒向谢君卓的胸膛贪恋地吸取她身上熟悉的气息。
这可真是师徒情深啊。带着讥讽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刚才还搀扶着江月寒的白霜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她的温柔良善都化作千尺霜寒,面无血色,唇白如纸。
江月寒抬起头,她恢复了不少力气,撑着谢君卓站稳。她看着面前的白霜,在她身后有一个小孩的灵魂,抓着她的手,怯生生地探出头来。那是刚才才打过照面的白荇,和躺在床上软弱无力的他不一样,做了鬼他反倒健康了。
白霜白霜,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江月寒早该想的,白霜就是白露。
谢君卓没有想到她和白露的再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阔别两世的重逢,带着来不及弥补的遗憾,不顾一切的疯魔,她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想要告诉白露,最后却只剩下一声:白姐姐。
白露盯了一她眼,脸上没有久别重逢的高兴,也没有看见她平平安安的欣慰,有的只是刺骨的冰冷和疏离。
江月寒不由地警觉,白露看谢君卓的眼神不对。
谢君卓却好似没发现,她的眼神落在白露的身上就没有离开过,她迈出脚步向白露走去。
白露忽然欺身上前,鬼魅一般到了谢君卓的面前。她抬手掐住谢君卓的脖子,一双赤红的眸子杀意正盛:我说过,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江月寒拔剑而出,谢君卓却掐了一个剑诀驱动勾陈拦下她:师尊,请你相信我。
江月寒顿住,将七杀收回去。她看似已经妥协,但周身的剑意并未消散。
白露微微侧目,手上的力道减轻少许。
谢君卓贪恋地看着她的脸,神情痛苦,她像是个被追赶的幼崽终于找到港湾,想要放声痛哭却又怕一切都是幻想,只敢小心翼翼地看着,把自己的委屈都压|在心头,不敢哭不敢笑。
她等这一天等了两世,已经算不清是多少年,多少天,多少个时辰。她曾午夜梦回,却再也看不清故人的面容。
姐姐,没有你我真的不行,你不要丢下我。压抑的情感在姐姐二字出口的瞬间猛然决堤,再也刹不住。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谢君卓的眼前逐渐模糊,哽咽道:你当初问我想不想离开寮城,我说想离开是想和你一起离开,不是我独自离开,让你去承受这一切。
当日的分开历历在目,谁又能想到那是一场诀别。如果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切都是不可挽回的深渊。
姐姐,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样才能帮你?你告诉我啊!谢君卓伤心地哭喊起来,脆弱又无助。
白露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低声道:我已成地煞
再无退路!
话只说了一半,白露神情再度冷冽起来,她松开手一甩衣袖,将谢君卓推到江月寒身边,冷笑道:你想帮我,那就带着三清宗的弟子滚出去,别来妨碍我。我要杀光寮城的所有人,让他们都来地狱殉我。
江月寒伸手扶住谢君卓,白露丢下这句话牵着白荇的魂魄消失无踪。她们一走,周围的景象又是一变,江月寒和谢君卓站在石板桥上,面前没有五柳街,只有一片触及不到的混沌。
谢君卓闭上眼,微微抬起头,把所有的眼泪都挡回去。
江月寒扶着她一言不发,她们静静地矗立在桥头,四周安静极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第73章
清之气,上升为天,
浊之气,下沉为地,
天地有乾坤,道化生阴阳。
负阴而抱阳,始生太极。
极之气,分五行,五行相生相克,合为八卦。
午后的阳光斜入庭院,搬了个竹椅坐在庭院里的白露眉目如画,温声细语地给围在身边的小孩子念书。体弱多病的弟弟躺在她的膝盖上,因为晒了许久的太阳,脸上有一丝红润之色。
白露轻拍着弟弟的后背,放缓了自己的声音。阳光给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她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一般。绸缎般柔顺的黑发垂在身后,有一只蝴蝶飞过来落在上面。
调皮的孩子被蝴蝶吸引了注意力,他站起身去扑,蝴蝶振翅朝着门口飞去。孩子跟着追过去,打开门却被吓了一跳。
院门口的石梯上坐着一个瘦弱的女孩,她穿着华贵的衣服,脸上却带着泪痕,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一样。她看见有人出来,慌忙站起身,眼神躲闪,面上有几分惶恐之色。
白露听见声响走出来,她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目光在她的脸上扫过,迟疑道:你是君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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